陸誥和鄭婉婉相視一眼,兩人皆是抿著唇,不發一言。
謝甲臉色有些難看,衝著陸誥問道:「太子派來的那些官差呢?」
看著陸誥身上沾著的血跡,謝甲多少猜出發生了什麼。
不光他,就連流放大隊部,也都關心那二十個官兵如何了。
「許是被野獸咬傷了。」
「我們也是好不容易才逃回來的。」
解釋的很牽強,但奈何他說的真誠。
像是真的累了,陸誥往地上一坐,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要不是鄭婉婉知道真實的他是什麼樣,這會都要信了。
「你們說,到底發生了什麼?」謝甲見問不出陸誥什麼,又沖陸義震和喻昌揮了揮鞭子。
鞭子凌空響著,並沒有落在他們身上。
「誥兒說的沒錯,要不是我們沒有武器,全都爬上了樹,只怕是我們也要遭殃了。」
陸義震順著陸誥的話胡謅。
謝甲雖不信,但看他們幾個,都弱不禁風的,除了鄭婉婉沒一個有力氣的。
總不能是鄭婉婉一個人殺了二十個官兵,不現實。
陸文清抹著眼淚,沖謝甲喊:「你什麼意思?我大哥連頭羊都扛不動,他還能殺人不成?」
「解差大人,我兒生下來就體弱,他是絕對沒本事殺人的。」
然而,知道真相的幾個男人,皆是低著頭不吭聲。
「爹,你餓了吧?」陸明艷不合時宜的來了一句。
陸義震連忙點了點頭。
陸明艷說道:「我這就讓人架鍋燒飯。」
「你看看他們,一個個都弱的一風能吹倒,還沒有我力氣大,他們能殺人?」
陸明艷撇撇嘴:「可能是那些人做事兒太缺德了,老天看不下去了,派了只猛虎隊來收他們了。」
謝甲:「……」
乾脆不搭理陸明艷的話,他覺得這女子缺根筋,腦子裡只有吃吃喝喝。
謝甲沒問出個所以然來,便離開了。
鄭婉婉和陸誥,倚著塊大石頭,兩人肩並肩的坐著。
「還有下一次。」
「他不會死心的。」
鄭婉婉和陸誥同時開口。
言罷,陸誥不可置信的看向身邊人。
他怎麼會情不自禁的同她說心事兒?
陸誥給自己找了個理由:是因為除了鄭婉婉,沒有人能理解他。
「怎麼辦?」鄭婉婉問著。
夜羽祁一次比一次光明正大、一次比一次派來的人多,總有一天,他們應付不過來。
兩條腿,怎麼趕得過四條腿的馬?
「我也不知道。」陸誥聲音很小,不豎起耳朵聽都聽不到他在說什麼。
鄭婉婉抿唇,說實話,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兀自嘟囔著:「早知道這人這麼黑心、這麼麻煩,當時直接送他去見閻王好了。」
當然,鄭婉婉就是口嗨一下。
救人的本事她有,殺人的事兒從來沒做過。
「你的意思是擒賊先擒王?」
鄭婉婉頭也沒抬,回著他的話:「我就隨口一說。」
兩人默契的誰都沒有再說話,各有各的煩惱,皆是眉頭緊皺。
東西有限,大家做飯時也控制著量。
胡氏顫顫巍巍的端著一碗粥,拿了兩個饅頭來到陸誥面前。
「誥兒,快吃點吧,吃完了好休息。」胡氏把東西塞到陸誥手裡,騰出手後抹著眼淚。
「母妃,你別哭。」陸誥安慰著。
同時,他將手中的一個饅頭,遞給了旁邊的鄭婉婉。
饅頭是二次蒸過的,很軟。
鄭婉婉咬了一口,裡面還夾了涼拌的菜,就是沒有一點兒葷腥。
她抬頭看去,大家都吃的正香。
想起幾次要緊時候,都沒有人站出來支持她、或者替陸誥說一聲公道話,她心裡多少有些不平衡。
「誥兒,我們走一天算一天,要是哪天命到頭了,就身歸天地。」
「我的兒,咱們也沒什麼遺憾了。」
胡氏理了理陸誥凌亂的發,滿眼心疼。
她粗糙的雙手,擰開水壺蓋子,倒了些水在陸誥沾血的衣服上,然後用手搓著。
胡氏家往上數三代,也是前朝的二品官。
一朝天子一朝臣,大啟新起的官宦人家,根本不屑於同他們這些人聯姻通婚。
可一個家族想要生存傳承,總不能越走越下坡路,所以前朝舊臣們便自發的通婚。
明明是受排擠不得已才這麼做的,到了別人眼中,就成了抱團想反。
胡氏看多了這樣的不公平,內心早已經接受。
「母妃,我們不會有事兒的。」陸誥安慰著。
胡氏眼淚啪嗒掉著,她點了點頭,只當這是寬慰的話。
「快吃吧。」胡氏說著。
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另一邊的陸義震一家人,也縮成了一團。
他們蹲在一個小角落裡,埋著頭。
陸義震小聲說:「太子不仁,要將我們陸家斬草除根。」
「成磊,日後你要低調做事,當然了,我這樣說不是讓你遇事就做縮頭烏龜。」
陸義震很清楚,光靠陸誥一個人,是沒辦法護住整個陸家的。
石成磊認真應著:「我記住了爹。」
陸義震又看向陸明艷,囑咐著:「你以後要多聽成磊的話,要分得清里外,大敵當前的時候,要以自家人的利益為重。」
陸明艷似懂非懂,不搖頭也不點頭。
她說:「我不是一直都在以咱家的利益為主嗎?哪次不是我沖在前頭給你們討吃的?」
陸義震臉色難看,指著陸明艷對石成磊說:「大是大非,你好好教教她。」
「好。」石成磊應了聲,起身拉走陸明艷,帶她去說悄悄話了。
陸義震神色複雜的盯著兒子,他一手一個饅頭,正啃的香。
陸義震抬手,擦了擦陸明東發間的血漬。
他小聲的囑咐:「明東,要忘記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知道嗎?」
陸明東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只顧著吃飯。
陸義震心想,反正兒子是個傻的,跟他說了也白說。
「吃吧,多吃點,吃飽了好睡覺。」
「可憐你了,生在這樣的人家,連好好活著都奢侈。」
陸義震邊說,便啃著饅頭。
心情複雜,明明很餓,可手裡的饅頭就是覺得不香。
陸家人所有人都不正常,但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這便是家族默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