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懷謙一皺眉,道:「怎麼,迴風堂竟給老夫送來個美女?老夫嫁女,這樣怕是不妥吧?」
顧飛舟笑道:「林伯伯,這所謂的書畫姬,我曾看一個日本友人擺弄過,其實只是一個能夠舞蹈的傀儡,並非真人。」
林懷謙笑道:「原來如此。」
這時,便有位道士忽然問道:「林掌門,你不是住在杭州內城嗎?什麼時候搬到這荒郊僻壤來的?方才進來時,看見院中角落竟然還有廢棄的綾機染缸,這宅子,以前是個染坊嗎?」
林懷謙環顧著各大門派的骨幹,表情凝固了半晌。
那老僕會意,支開了弟子僕從,將門窗一一關上,退了出去。
眾人這時已經明白過來,這林懷謙怕是遇上什麼難處了,以嫁女之名,實為喊大家來幫他解難紓困。
「諸位,我林懷謙掌歸一門三十餘載,在江南道這個福地櫛風沐雨,白手起家,全都仰仗諸位的扶持幫助。如今,我門險遭滅門,有家難回,林某一家老小,也是危在旦夕之間。請諸位來此,便是想要諸位助我,度過這次難關!」
「什麼?險遭滅門?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道士問道。
「便是近一個月的事。前些日子,我率家人,及門內大半弟子,去長安拜訪一個迅速壯大的京城門派,不料,回來時車駕還沒進杭州,便被三五老者捨命攔下。一問之下,我才知道他們正是我留在杭州本部的弟子。他們告訴我,杭州城內,出了個千年不遇的妖異。大家都沒見過這妖異現身,可所有人都一夜之間變得老態龍鍾。我歸一門若不是出訪在外,怕是也要遭遇那樣的滅頂之災。是以,我找了這處窮鄉僻壤的廢舊染坊,臨時安了家。」
「如此說來,林掌門喊我們來,是要我們幫你驅趕那妖異,拯救杭州的黎民百姓?」一個面容打扮宛如仙子的女掌門道。
「是,也不是。」
「什麼意思?」
「林某嫁女,也確實是真。只是,我幾乎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我那姑爺,便是杭州這場災禍的罪魁禍首!」
「什麼!」
眾人都是驚呼了出來。
林家女婿便是妖,這是在場所有人都沒想到的。
「林掌門,你真那麼肯定……你的新姑爺……是妖嗎?」又一個掌門問道。
「是的。」
原來,這林懷謙有個獨生女,名叫林念雪,生得冰肌玉膚、國色天香。前些日子端午節,這林念雪和丫鬟在西湖邊上遊玩,被一個長相俊美的少年公子吸引了去。念雪和丫鬟偷偷一商量,便由丫鬟去找那少年公子,送出念雪親手編織的五色繩。當晚,公子便去到了念雪閨閣之下私會,兩人郎才女貌,當下偷定了終身。
第二天,少年公子便隨阿耶一道,上歸一門向林懷謙提親。林懷謙將這獨女視若掌上明珠,本想嫁給官紳士族,看這父子倆名不見經傳,他頗不樂意。大唐律法明確要「當色為婚,」良賤不得通婚。如今,那少年公子和其阿耶,在林懷謙看來,便和賤籍里的奴婢、部曲沒什麼不同。
可架不住女兒一哭二鬧三上吊,愛女心切的林懷謙最終還是妥協。因為是入贅婚,林懷謙將三書六禮能簡則簡,問卜擇日之後,便收了婚書,定下了日期。
事情便發生在了林懷謙送回答婚書的當天,那僕從尋見那少年公子的人家後,正要推門進去,便聽見門裡窸窸窣窣,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怪音。僕從留了個心眼,爬上高牆去看,嚇得一個不穩,摔了下來,也不顧小腿上流血如注,便要往回爬。
「誰在外面?」
「哦……我是林府上的,來送婚書!」
門開了,少年公子喜出望外地跳出來,扶起僕從,接過婚書,打開便念:
「懷謙白:林氏獨女,年尚初笄,未閒禮則。承賢第許書涵,未有伉儷,顧存姻好,願托高援。謹因媒人王氏,敢不敬從。懷謙白。」
其父許知年一把奪過婚書,斥道:「放肆,這是婚書,你豈能隨便當街便念!」
「我……我家……家老爺說了:忽辱榮問,慰沃逾增。奉上答婚書,願許林兩家長長久久。」
許知年拱手道:「多謝林掌門。」
那僕從忙不迭地逃了回來,將自己所見全部說給林懷謙聽了。
「你沒看錯?」
「千真萬確!滿屋子都是,人面蛇身,不知是什麼怪物。」
林懷謙又驚又氣,想來這杭州城近日來的異象,或許便是由此怪人所造,一時又無可奈何,只好請來了大唐境內最負盛名的門派,一同商議如何捉那妖人。
中廳之中,所有人都面色凝重。還是那道長最先發問道:「林掌門,想要除掉那妖異,倒也不難。」
「哦?青精子道長,還請賜教。」林懷謙道。
「我們起碼有三次機會,要了這妖人的狗命!」
----------------------------------
晚風颯至,星光初上。蘇天鶴一個人坐在屋頂,看著遠方。那裡隱隱有座城市的影子,蘇天鶴在子虛島時,曾無數次想像過餘杭的美景。可如今,那城市上空似乎低低地壓著一片黑雲,讓人遠遠看去,都有種窒息之感。
「天鶴,還不睡嗎?」
「玲兒?」蘇天鶴扭頭看向雲玲,「大戰在即,我睡不著。」
「大唐和我們以前想像的真不一樣呢。」雲玲挨著蘇天鶴坐了下來,
「是啊,我現在經常還會自責,如果自己當初沒有擦拭神奇島主的銅鏡,會不會……會不會……」
「別那樣想了。冥冥之中,這世界也許本就應該走到這一步了。」雲玲安慰他道,「就好像朝代更替一樣。」
「但願吧,希望大唐能夠重新回到過去寧靜祥和的歲月。對了,玲兒,近來你身體好些了嗎?」
雲玲突然低下了頭,想要說什麼,卻沒說出口。
「你們倆不睡覺,跑這裡來講什麼悄悄話?」
「柳……柳棉棉,你嚇我一大跳!」蘇天鶴氣惱道。
柳棉棉爬了上來,挨著雲玲坐下,道:「想不到啊,這才過去了兩個多月,我徒弟竟然已經是大唐四大少年俠客之一,能夠降妖伏魔了。」
「什麼?誰是你徒弟?」
「你呀?」
「我……」蘇天鶴想要反駁,可他畢竟經柳棉棉點撥過,且大為受用。
「所以,這四大少年俠客之一的位置,理應是你柳棉棉的!」顧飛舟不知什麼時候,已然飛到了他們三人的身後,將三人都嚇了一大跳。
「顧飛舟!你上來能不能出點聲音?故意賣弄你的輕功嗎?」柳棉棉怒道。
「怎麼,輕功好不行嗎?誰讓你柳家不擅長輕功。」顧飛舟笑道。
「我家不擅長?豈有此理,來,我們比試比試!」
「比就比!」
兩人摩拳擦掌,站起來正要比劃,孫鹿遠遠便聽見吵鬧聲,進了這院子來:「顧飛舟,你在這啊,比試什麼呢,帶我一個!」
顧飛舟犯愁道:「天啊,這個陰魂不散的又跟來了。柳棉棉,咱們改天再比,再見。」
說罷,翻身跳了下去,轉眼便攀牆而出了。
「縮頭烏龜!又跑哪去了!」孫鹿跺了跺腳,也展起輕功來,輕輕鬆鬆地飛過高牆,出了院子。
樹下,小野菜怔怔地看了會兒那殘破的牆壁,便回屋去了。
蘇天鶴乾脆躺在那屋瓦之上。他本想來此好好放鬆一下的,沒想到會這樣吵嚷。
青精子的那個計劃,真的可行嗎?
想著想著,蘇天鶴便在這屋頂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