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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章 舊事

2024-10-25 10:42:22 作者: 更俗
  馮薇玲難以置信的盯住蕭良,毛巾被從肩上滑落都不自知,仿佛赤裸裸置身在蕭良的注視之下,仿佛身體最深處的秘密突然間被剝開來,暴露在刺眼的燈光下。

  「我做什麼事,並不需要寸步不離的盯著,」

  蕭良將煙遞給馮薇玲,見她不接,繼續吸了一口,說道,

  「你是江洲村人,與何雲劍老家原屬一個生產組;所以你跟何雲劍不可能不認識。而你父親好賭,是江洲大酒店地下賭場的常客,輸多贏少還流連忘返,何雲劍想要聯繫你或控制你,有的是手段。九二年以來,你代郭晉陽到西港城信社擔任資金管理部經理,可以說是東洲地下資金,有近半數都是從你手裡流進流出。何雲劍經營江洲集團,強迫婦女賣淫、控制盜竊團隊、地下賭場以及非法壟斷客運站物流運輸等等,賺下大筆的黑錢,卻沒有想過要通過西港城信社,將這些錢洗乾淨,或者利滾利賺更多的錢,這點怎麼看都是有問題的?是何雲劍之前不知道你的身份,還是說何雲劍覺得整捆的黑錢,鎖在江洲大酒店的地下室里更安心?」

  馮薇玲嘴角微微有些哆嗦,此時也不會在乎些許春光外露,傾過身子,從蕭良嘴邊將煙接了過去,狠狠抽了兩口,想緩緩受刺激的神經。

  卻一下子嗆到嗓子眼裡,劇烈咳嗽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馮薇玲舉起手裡的煙,看著明滅的菸頭,說道:「我其實很討厭抽菸;我也不知道我說的,你會不會信。」

  「你應該知道,只要你說的是真話,我就能分辨,也肯定會信。」蕭良說道。

  馮薇玲將煙還給蕭良,抱膝而坐,下巴磕在膝蓋上,身子蜷得更緊,說道:

  「我爸很早就跟何雲劍、段武明、魏勇這些人混在一起爭強鬥狠,做那些不法勾當,不單單好賭。我不想陷在雞飛狗跳的泥塘里,一心想著考出來,就能走自己的人生,中學、大學都很順利,也順利分配到船機廠,似乎之前的一切,跟我都不再有關係。如果有一天,廠里的領導、自己的父親,還有從小都叫叔叔的幾個人一起吃飯,順從的聽勸多喝了兩杯酒,醉了,就算是女孩子,也不能談不上不自愛吧?然而第二天醒過來,自己卻赤裸裸的躺在廠領導的懷裡,又會是怎樣的感受?」

  說到這裡,馮薇玲身子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牙齒「咔咔」碰個不停。

  蕭良到廚房倒了一杯溫水,放到椅子上。

  馮薇玲端起水杯,努力不讓水灑出來,小口喝著溫水,過了好一會兒,身子才沒有抖得那麼厲害,繼續說道:

  「事情其實也很簡單,錢艮副省長的舅子季真看上客運站的物流生意,找船機廠拉投資,想在客運站成立一家物流公司。何雲劍他是『民』,還是屁股不乾淨的『民』,當然不敢跟官斗,就把我當成了禮物,成了他們分割客運站物流生意的一個微不足道的籌碼。何雲劍多謹慎的一個人啊,他敢將這些年辛苦攢下來的那些黑錢,從我手裡放出去嗎?」

  蕭良示意馮薇玲繼續說下去。

  「……我沒有能力爬出泥塘,就給郭晉陽當了情人。何雲劍聯繫我不多,最近一次是嘉樂科技想參與朱瑋興主導的產能建設,不僅想找西港城信社融資,還想著拉郭晉陽他們入股嘉樂科技。那次理事會大多數人持反對意見,郭晉陽也猶豫不決。現在回過頭來看,很多脈絡都是清楚的,就是當時朱金奇找袁唯山、袁桐父子合謀,想趕在嘉樂科技爆雷前套現、轉移資產,何雲劍聯繫我暗中撮合這事。現在想來,這些都應該瞞不過你的眼睛吧?你應該已經知道袁唯山才是江洲集團幕後的保護傘吧?所以很早就知道,龍源案發生後,朱金奇、袁桐他們是最不能容忍羅智林繼續留在東洲的人吧?」


  蕭良點點頭,說道:「肖瑞很早就在盯著朱金奇、袁桐這些人的動靜,也差不多在嘉樂爆雷前夕,發現袁唯山實質是江洲集團保護傘這事。不過,肖瑞不知道你跟何雲劍的關係,這個也一直只是我的猜疑,沒有跟別人提過。」

  馮薇玲現在才算有些看清楚蕭良的真面目,沒想到他竟然早就掌握了這麼多關鍵信息,又問道:

  「袁唯山與江洲集團的關係,你有跟羅書記講過?」

  「沒有,」蕭良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沒有證據的事,提了幹嘛?徒惹煩惱而已。」

  「羅書記調到省紀委後,有在查船機廠的舊案?」馮薇玲問道。

  這也是馮薇玲下決心趕到秣陵,找蕭良攤牌的關鍵。

  不管羅智林是心胸狹隘,還是性情剛烈,如此狼狽被趕出東洲,調到省紀委之後,怎麼可能不借工作之便,去找昔日對手的痛腳,讓跳得最歡的郭晉陽、樂建勇這些人好過?

  樂建勇什麼情況,馮薇玲不清楚,但郭晉陽這幾年受到多少舉報,馮薇玲還是清楚的。

  舉報也許沒有實證,同時郭晉陽又是省管幹部,羅智林作為東洲市委書記,還真沒有辦法直接安排市紀委去調查舉報所提供的線索。

  然而有句話,叫縣官不如現管。

  羅智林到省紀委工作了,他會不會根據舉報線索,直接在省紀委內部組織人手,對郭晉陽展開調查?

  郭晉陽一旦被查出問題,被省紀委雙規,馮薇玲可不覺得她從西港城信社跳出來了,就安全落地了。

  時間才過去不到一年,那麼多的人證都還在。

  中國可不是找幾個名嘴律師,或者咬緊牙關不交代,就能隨意脫罪的地方,只要多人證詞交叉邏輯足夠清晰,輔以一定的物證,就會直接定罪判刑。

  與蕭良接觸以來,馮薇玲看似占了極大的便宜,個人名下資產也在急劇膨脹,但仔細去看,她跟蕭良卻又不構成直接的利害關係。

  連玩物都不是。

  這叫她本就幽暗晦明的內心,如何能安定下來?

  蕭良將一支煙抽完,將菸頭扔進玻璃杯里,說道:

  「職責所在,羅書記既然到省紀委任職了,肯定要調閱船機廠以及跟東洲有關的一些舉報檔案,想辦法調查一些事情,為東洲的發展再做些貢獻。不過,這幾年來對船機廠,包括郭晉陽、於春光等人的各種舉報,甚至包括錢少斌的實名舉報,都沒有確鑿的證據;他們手腳做得比較乾淨,同時被他們拉下水的人太多。而羅書記剛剛到省紀委工作,對省紀委各種情況也不熟悉,沒有熟悉的人手,暫時也沒有辦法安排人去追蹤這些舉報信里的線索……」

  「你將桌子掀翻了,深水港以及獅山灣成片開發建成第一階段之後就將中斷,省里會不會支持羅書記去查一些案子?」馮薇玲問道。

  蕭良掀桌子本就有逼宮之意,馮薇玲就怕蕭良的意圖很快得逞。

  羅智林此時到省紀委任職,還不是最恐怖的。

  恰如蕭良所說,羅智林剛到省紀委擔任副職,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暫時也掀不起什麼波浪。

  但是受蕭良的逼宮影響,省里遷怒郭晉陽、樂建勇這些人,又對羅智林有妥協之意,轉而支持羅智林在省紀委系統查一些案子,事情會變成什麼樣?」


  「你不用操心這麼多,在形勢進一步惡化之前,省里的態度不會這麼快轉變,我個人還沒有這麼大的影響力,」蕭良說道,「我之前是有考慮過一些打草驚蛇的部署,讓郭晉陽這些人自亂陣腳。不過,我這次來秣陵大學,確實是來進修的,沒有精力去搞太多的花活。」

  「你考慮過哪些部署?」馮薇玲打破砂鍋追問道。

  蕭良讓馮薇玲跟他到客廳,坐沙發上拿出筆記本電腦擱膝蓋上打開,找到一個隱藏加密文件夾打開來。

  這年代的筆記本電腦屏幕偏光性差,馮薇玲得湊近過來,才能看清楚文件夾里的文件,臉頰不經意間碰了蕭良赤裸的胸膛,下意識閃躲了一下。

  「你厭惡男人?」蕭良問道。

  「你要是想,我應該可以忍受。」馮薇玲轉頭看向蕭良,說道。

  「我是說,我現在去睡覺,不用擔心明天一早醒過來,發現自己赤身裸體被個女人騎身上!」

  蕭良確認筆記本電腦里的其他機密資料都設了密碼後,然後將筆記本電腦遞給馮薇玲,說道,

  「你自己看吧,我要去洗澡睡覺了……」

  蕭良洗個熱水澡,然後拿了一篇論文躺床上看了半小時,睡意就又涌了上來,再醒過來天已經蒙蒙亮了。

  馮薇玲沒有一個人留在客廳里,這時候從衣櫥里抱出一床多餘的被褥,在他床邊的地板上打了一個地鋪,這時候正抱著筆記本電腦看得投入;人也洗過澡了,還不要臉自己從衣廚里拿了他的T恤穿上。

  「一夜沒睡?」蕭良坐起來,問道。

  「嗯,」馮薇玲看了蕭良一眼,好奇的問道,「你這些資料都是從哪裡搞來的,你怎麼會知道融金投資從省國投拆借一億五千萬融資的數據,你從哪份文件看到的,還是僅僅道聽途說?」

  「所以說你現在組建的調查團隊,太業餘了嘛!這些信息,遠比你安排人盯住孫仰軍他們的一舉一動更重要,」蕭良伸了一個懶腰,說道,「至於你想知道我怎麼知道這些數據的,我們的關係好像還差了那麼一步?反正我給你看到這些資料,確實可靠就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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