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禕琳與朱鴻召、朱瑋興從機場直接坐車趕到秣陵大學,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蕭良也不跟他們客氣,就在秣陵大學北園的教工食堂里招待他們。
除了拖家帶口的教職工家庭想著更節儉些,會在家裡買菜做飯,大部分年輕教職工吃教工食堂最實在;學校也有補貼。
暑假留校的學生也有不少。
這個點偌大教工食堂大廳里已經坐得滿滿當當。
「都說『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你倒好,躲在大學裡,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了啊,」
大家在食堂的角落裡坐下來,朱鴻召看著左右都是年輕的教師與學子,感慨道,
「你知道香港匯市、股市已經飄搖成什麼樣子嗎?」
「國際遊資這次選擇香港證券市場作為重點進攻的陣地,明天是香港股指期貨交割日,可以預見短線交鋒將極其慘烈,我還是知道的,並沒有兩耳不聞窗外事啊,」蕭良笑道,「主要是手裡有兩個比較重要的實驗在做,要不然我早就飛到香港去了。」
「什麼實驗,比你賺錢還重要?確實不是別的什麼事,讓你樂不思蜀?」朱禕琳很是懷疑所謂的實驗真對蕭良有這麼大的吸引力,然而此時卻不見馮薇玲的身影,想吐槽也找不到對象。
馮薇玲還是急於對付孫仰軍、朱金奇這些人,沒有留下來跟朱鴻召、朱禕琳、朱瑋興他們碰面,先離開了秣大北園。
蕭良大義凜然的說道:
「現在香港那些錢,都是帶血的,我哪裡會去賺這個昧心錢啊?再說現在誰買入兩百單沽空期指合約,就要被港府當局記到小本本里,我現在已經夠惹人煩了,這種事自然是少做為妙。」
受回歸利好消息的刺激,香港證券市場從九六年初重拾漲勢,以紅籌股為主流,掀起長達一年半之久的牛市行情,差不多與滬深兩市的牛市行情交相輝映。
在金融危機爆發前夕,恒生指數狂飈到一萬六千點,已經是高處不勝寒了。
蕭良雖然不屑做空,去掠奪帶血的籌碼,但滿地的黃金就撒在他的眼前,不撿一兩塊裝到口袋裡,也是於心難安。
他不想惹人注目,沒有在恒生股指期權上進行操作,但在金融危機爆發前夕,除了買入一些港股的認沽期權外,還從券商手裡借入數億市值的股票賣出。
這也是香港證券市場目前最為常見的兩種做空手段。
一方面是香港的股票認沽期權發行較少,價格波動敏感,另一方面是這一世的局勢變化,與前世相比變化頗多,蕭良不想投入過多的精力,亦步亦趨的去盯住局勢的發展。
因此他買入的認沽期權較為有限,更多還是從券商借入股票做空。
做空股票,也就是預期某隻股票價格將會下跌,事先找券商繳納一定比例的保證金,借入該股票並賣出,等到股價下跌後再以低價買入歸還券商,從中賺取差價。
這一次的金融風暴也確實要比蕭良記憶里的前世略早一些,大約提前了約半個月的時間,局勢的發展也更為迅猛、暴烈。
恒生指數最初僅僅是被外圍東南亞地區動盪不安的經濟局勢拖累從六月中旬最高點一萬六千兩百點,緩慢震盪下行到一萬五千點,整體走勢還算溫和。
不過,國際遊資看到香港金融管理局對外匯市場嚴防死守,從八月下旬開始對香港證券市場展開猛攻。
僅僅一周時間,就將恒生指數生生打掉三千六百點,一時間令港股風雨飄搖、一片狼藉。
明天是香港恒生股指期貨交割日,而國際遊資之前就買入大量的沽空股指期貨,市場普遍預測國際遊資明天將進一步擊破香港股市脆弱的防守,誘發股指新一輪的暴跌。
國際遊資也將在香港收穫第一波豐碩甜美的果實。
蕭良對此則是一身的輕鬆,他除了將手裡的認沽期權已經出清外,也早就計劃著明天全部買入前期沽賣的股票歸還給券商。
這算是他為這次香港防衛戰做出他應有的「貢獻」。
在最關鍵的時間節點上,他買入做多,而不是繼續拆借股票賣出做空,港府當局再小心眼,也不應該給他小鞋穿吧?
至於這一輪他收穫五六億港元的盈利,也是他應得的回報。
雖說朱瑋益的死,朱氏分家,令南亭實業與鴻臣集團的合作邁入全新的階段,但蕭良也不可能徹頭徹尾將他的秘密,對朱鴻召、朱瑋興父子坦誠相告。
「我們今天就簡單喝些啤酒?」
蕭良拿瓶起子,給朱鴻召、朱瑋興還有自己各開了一瓶啤酒,跟他們介紹起秣大教工食堂來,
「這邊條件看著簡陋了一些,但廚師水平真的不錯,畢竟是服務秣大教職工的;價格也相當實惠,這幾碗菜只要二十元。我也不知道你們今天胃口怎麼樣,就先點了這幾樣。要是不夠,我們再點;教工食堂要經營到九點鐘,廚師才下班。」
「秣大的老師學生要是知道你口袋裡裝了多少錢,待客還這麼摳門,他們心裡會怎麼想?」朱瑋興感慨道。
以前的恩怨是深,就算不得不與南亭實業合作,朱瑋興也是儘可能躲著蕭良,卻是綁架案以及朱瑋益的死,給他的觸動極大。
他現在看到蕭良,雖然談不上多親熱,但至少能說一兩句玩笑話了。
蕭良五月初就成功找到投資機構,將所持的兩億股新股轉讓掉了,總計套現將近十四億港元;以當時的鴻臣股價,相當於是打了八點五折。
蕭良對經濟局勢判斷如此精準,朱瑋興才不相信他會將這麼多的資金存在帳戶里全無動作。
「你就不關心我們在飛機上遇到誰了?」朱禕琳問道。
「你自己憋不住,自然會說出來,」蕭良笑道,「我要是問了,你說不定還要賣關子。」
「切,我偏不告訴你遇到誰了,看誰憋得過誰。」朱禕琳橫了蕭良一眼,哼聲說道。
「明天港股的走勢,你有什麼看法?」朱鴻召心情沒有蕭良這麼輕鬆,他特意找到秣大北園來,更關心蕭良對後續局勢的判斷。
「明天那麼重要的節點,港府肯定會出大力防守的,」蕭良說道,「但現在亞洲各大證券外匯市場都是一片哀嚎,受外資瘋狂出逃的影響,東南亞的產業也註定要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創,接下來香港股市也將步入漫長的熊市,這應該是很多人這時候都能預見得到的事情吧。」
「……」朱鴻召點點頭,明天港府當局就算能稍微成功的狙擊一下國際遊資,但一年半載也挽回不了衰退與動盪的大局。
朱鴻召這些年來都將精力放在實業經營與投資上,就算受到蕭良的影響,對這一次的金融風暴有心理預期,也只是提前將一些其他的證券資產以及多餘的房產出空,避免掉不必要的損失。
不過,朱鴻召主要身家還是在對鴻臣集團的持股上,與朱瑋益遺孀杜文琪(含朱瑋益子女)以及朱禕琳捆綁到一起的投資公司,總計持有鴻臣32%的股份,與朱璐、夏侯江這些創始人股東,同時又是鴻臣的董事會成員,都不可能隨意減持、出售鴻臣股票。
鴻臣股價最高衝擊每股九元時,他們也只是適量減持了很小一部分,總計加起來不超過四億港元。
受到金融風暴的衝擊,鴻臣今天收盤股價被持續的買單壓低到每股五元以下,相比最高點跌去將近50%。
朱鴻召不會在意鴻臣股價一時的漲跌,只要集團能穩定經營,股價遲早會漲回來,甚至還會創出新高。
不過,去年在向南亭實業增發新股收購宿雲生物50%股份時,鴻臣董事會同時還做出一項承諾,就是今年還將繼續增發新股,收購南亭實業香港子公司手裡20%的宿雲生物股份。
宿雲生物經營非常穩定,業績還有小幅度增漲,20%的股份,對應七億港元的估值。
倘若鴻臣的股價接下來三個月里繼續下挫,意味著需要增發更多的新股才能完成新一輪的收購。
這對他,對其他創始人股東來說,是非常吃虧的;這意味著他們對鴻臣的持股,將被很廉價的攤薄掉。
通常情況下,朱鴻召與朱璐、夏侯江應該聯手對鴻臣進行增持,維持股價穩定。
不過,考慮到金融危機剛剛爆發才三個多月,極有可能還會進一步深化,香港股市、匯市還將動盪不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朱鴻召他們也不捨得此時將寶貴的現金浪費在增持上。
朱鴻召決定過來找蕭良開誠布公的談一次,希望能談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價格敲定新一輪的收購,這也對維持鴻臣現有的股價,維持老股東的權益有利。
「這麼簡單的事情,還要勞煩朱董親自跑一趟啊?」
蕭良笑道,
「合作之初,我就說過希望鴻臣能長久穩定的發展下去;維持股價穩定,維護鴻臣既有股東的權益,是我們應該攜手去做的事情。具體的價碼我覺得可以照去年的條件來,誰都不占誰的便宜,也證明我們的合作是長期的,不受股市一時漲跌的影響。不過,這次我除了要在董事會有一席之地外,還希望能儘可能保持宿雲生物的獨立運營。至少在業績沒有明顯下滑之前,鴻臣董事會應該儘可能避免干擾宿雲生物的獨立運營。朱董,你覺得這些條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