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蕭良倒是很坦然承認在搞他爸的黑材料,隋婧手指托著光潔的下頷問道:
「我爸現在有什麼黑材料在你們手裡?」
「這個得要問老許啊,」蕭良開玩笑說道,「我人在秣陵,主要負責搜集這邊的黑材料;東洲那邊的黑材料,老許平時沒事做,他來負責打聽。我們也有一陣子沒有對帳了,東洲現在什麼狀況,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聽蕭良對隋婧也說半真半假的話,許建強站起來將辦公室的房門關上,準備將一些基本情況,跟隋婧說一下:
「沈君鵬、孫仰軍他們聯手收購天海精工的控股權,又在二級市場大肆買賣天海精工流通股、操縱股價的情況,你在英國有沒有聽聞?」
「我小姨從事相關的工作,一直都有關注國內證券市場的情況,這期間也偶有朋友到英國來出差或者旅遊,卻是聽說過一些事情。雖然具體情況外人很難搞清楚,但現在國內做證券市場上的一些操作,非常簡單粗暴,我也聽小姨簡單分析過,」
隋婧表示她在英國留學,並沒有兩耳不聞窗外事,對天海精工的情況有一些了解,說道,
「爺爺他也很擔心這件事,其實這次是爺爺叫我們回國來的。他聽人說羅書記到省紀委後,就有在整理江信集團的舉報材料,好像融金投資收購天海精工控股權,有一筆貸款是來自江信集團。」
聽隋婧這麼說,許建強卻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停住話頭,朝蕭良看過去。
隋婧回國說要見蕭良,他就將隋婧帶到秣大來了,但他還真不知道其實是隋覺民插手過問了這件事。
蕭良坐回到辦公桌後,從抽屜里拿出一包新煙,想想還是熬住了,將煙扔回到抽屜里;走到飲水機旁,拿出四隻玻璃杯跟茶葉盒,似乎這才想起來給大家泡茶。
徐亞雲也不再開玩笑,安靜的坐在一旁。
蕭良掀了桌子之後,不可能沒有下一步行動。
外界現在都紛紛猜測蕭良藏身秣大校園,在默默搜集鍾雲峰這些人的材料,等到關鍵時刻予以致命一擊,這不奇怪。
沒有人被這麼騎到頭上,不進行反擊的道理。
羅智林在省紀委搜集省國投江信集團的材料,也不可能一點風聲不泄露出去。
正常情況下,羅智林哪怕是省紀委副書記、職責所在,想要推動對省國投江信集團的全面調查,也是極其困難的。
但現在顯然不是正常情況。
像隋覺民這樣嗅覺敏感的人物,長期在江省工作,退休前曾擔任省政法委書記等職,又一直在默默觀察東洲的動靜,信息要比普通的離退休高級幹部靈通得多。
隋覺民對羅智林也足夠了解,知道他有勇氣、有決心去捅省國投江信集團這個馬蜂窩,而所將導致的一系列變局,最終極可能會將鍾雲峰這些人都拖入漩渦之中難以自拔。
這甚至不能算羅智林、蕭良他們公報私仇。
要是任這些人折騰下去,就對地方有益了?
只是,隋覺民將隋婧召回國內,讓隋婧來找蕭良,真就是了解鍾雲峰牽涉情況這麼簡單嗎?
隋婧的母親隋新芳因公犧牲之後,鍾雲峰就迫不及待另攀高枝,而新婦沈美婷對待年幼的隋婧又極為刻薄,最終她小姨隋新梅看不過去,將隋婧接到身邊照顧,隋覺民對鍾雲峰這個女婿滿肚子意見,這些年都不跟這個女婿來往。
這也是大家眾所周知的事實。
不過,不可否認的是,鍾雲峰始終是隋婧的生父,隋覺民不可能不關心整件事鍾雲峰陷得有多深,會不會對隋婧未來的人生造成負面影響。
不過,整件事牽涉太深,可以說是箭在弦上,不可能因為隋覺民的干涉,就引而不動。
就算蕭良念及舊情,但羅智林就願意收手了?
而羅智林這段時間的動作,背後真就完全沒有別的支持者了?
見許建強收住話頭,蕭良、徐亞雲皆一時沉默下來,隋婧問道:
「我坐許哥的車過來,看到實驗樓斜對面的小樹林裡停了一輛桑塔納,裡面坐著兩個人非常警惕的盯著我們,直到確認是許哥開車後,才將眼神轉開。這兩個人是你的保鏢吧?情況已經嚴重要隨時要保鏢在樓下待命的地步了嗎?」
蕭良沒有否認,暗中琢磨了好一會兒,才跟隋婧說道:「你給你爸打電話。如果他今天夜裡能在秣陵,有些事情我可以當面跟他以及隋老匯報。」
許建強詫異的看了蕭良一眼。
這時候鍾雲峰還有可能值得信任嗎?
又或者說,蕭良憑什麼認為鍾雲峰牽涉不深,有與沈君鵬、孫仰軍這些人切割、脫身自保的可能?
就算鍾雲峰牽涉不深,他們現在並沒有完成全面的布局,怎麼肯定鍾雲峰不會跟沈君鵬、孫仰軍通風報信,令他們有所防備,從而令他們這邊所有的計劃都功敗垂成?
這幾乎是一定的事情啊!
鍾雲峰跟沈家早就深深的捆綁在一起。
不談更深層的利益跟影響了,鍾雲峰要是跟他們這邊合作,最終令沈君鵬傾家蕩產,甚至身陷囹圄,沈美婷不天天鬧得天翻地覆不可?
鍾雲峰這時候能下決心,跟嫁他十多年、為他生下小女兒鍾婷的沈美婷切割嗎?
再說了,鍾雲峰要搞這種切割,這會給他贏來怎樣的名聲?
大家都會誇他大義滅親嗎?
不可能的。
隋婧也有些意外,說道:「我其實什麼情況都不是很清楚——如果我爸確實牽涉到一些事情里,我也不希望因為我改變什麼。」
「情況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蕭良說道,「你負責給你爸打電話就行了,最後怎麼選擇,都在你爸身上。」
徐亞雲也詫異的看了蕭良一眼,什麼選擇?
是將情況通報給鍾雲峰,然後由鍾雲峰自己做出選擇,要不要跟沈君鵬、孫仰軍他們通風報信?
山雨欲來風滿樓。
隋婧接到姥爺隋覺民的電話,昨天趕回國內後都沒有覺得情況真有多嚴峻,這一刻才意識到姥爺的直覺是對的。
隋婧猶豫了一會兒,跟蕭良說道:「我先跟我爺爺通一下電話?」
蕭良點點頭。
隋婧也沒有避開蕭良、許建強,就在屋裡給她姥爺隋覺民撥打了電話。
隋覺民卻沒有意見,在電話里要隋婧直接跟他爸聯繫,看能不能連夜趕回秣陵再說。
這時候羅陽與妻子周麗敲門走進來,蕭良等隋婧給鍾雲峰打過電話,拍拍屁股站起來,說道:「走走,我帶你們領略一下秣陵北園美食一條街的美味。」
大學校園與教職工住宅區附近,餐飲店永遠都是最核心的商業業態,還相當的物美價廉。
誰都知道這個年代,教師跟學生,又窮嘴又刁。
讓周麗與隋婧一起坐他的車,許建強拉上羅陽坐上蕭良的車,鑽進車門就問:「這事不跟羅書記說一聲?」
「我前兩天跟羅書記說過了,鍾雲峰牽涉進去的可能性不大。」蕭良說道。
這一點卻非他單純的猜測,而是前世孫仰軍他們的資本局垮塌時,鍾雲峰確實沒有受到牽連;鍾雲峰哪怕碌碌無為,最終還是從副省長位子上退休。
「鍾雲峰是不大可能直接參與他們的事,但他要是知道你的全盤計劃,卻又不大可能不跟沈君鵬他們提個醒。」許建強說道。
「事實上隋婧不回國,我也會選擇一個特定的時間去見鍾雲峰,」蕭良說道,「現在只是比原計劃稍稍提前了一些而已。」
「江信集團、天海精工以及各市屬國投公司,一起爆雷的影響太大了,」蕭良感慨道,「我倒想著不破不立呢,但羅書記還是心慈手軟啊,覺得還是讓他們窩裡鬥為好!」
「……」許建強想明白過來了,驚訝地說道,「你就是想打草驚蛇,讓鍾雲峰給沈君鵬、孫仰軍他們傳遞消息?」
有唐國斌的先例在前,許建強這時候怎麼可能還想不明白蕭良的計劃呢?
「這可不是我想的,而是看鐘雲峰做怎樣的選擇,」蕭良微微一笑,說道,「再說了,就算鍾雲峰知道我們的通盤計劃之後,向沈君鵬、孫仰軍他們通風報信,最終還是要看沈君鵬、孫仰軍他們做怎樣的選擇,對不對?我們也只是從旁小小的推一把,且看吧……」
目前天海精工的總市值還不到一百億,扣除掉非流通法人股、鎖定期還有近七個月的增發新股,融金、星海、越江控股持有天海精工的流通股市值約二十五六億左右。
由於馮薇玲的攪局,蕭良也不斷的通過BBS等渠道散播消息,引導一些散戶、機構介入或堅守,大幅加大震倉的難度,融金、星海、越江三家借著天海精工第二輪調整,進行大幅增持,將所持流通股從三千萬股提高到一億多股,最終持股成本大增,差不多達到每股十五六元的水平。
他們的持股成本,跟此時的股價相比,看似還有不錯的盈利空間,但這點空間是經不起劇烈動盪的。
不過,蕭良也得承認,他這時候通過各種手段將天海精工的雷引爆掉,哪怕將其股價打回到定增前的水平,是能對融金、星海、越江予以一擊重創,令沈君鵬、孫仰軍這些人損失慘重,但也只能將他們打半殘。
可能最多令他們將之前這波牛市的大部分盈利吐出來而已,並不能將他們一棍子打死。
相比較而言,此時誘發他們內訌,或許是更好的選擇。
當然了,整件事,羅智林、唐繼華以及他爸、王行揚、錢少斌等人都有他們的選擇,就是都不想看到對地方驚擾太大。
通過沈君鵬、孫仰軍這些人將鍾雲峰拉下馬,也不是他們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