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性本私；私以利己，寬以利人；利人則善，惡人則惡；然善惡也有對己對人之分……」
盛京的一間書館內，已經年過花甲的孟懷端坐在案前，奮筆疾書。
邊上，同樣面容蒼老的姬明瑤一邊幫忙磨墨，一邊笑意盈盈的看著。
同學十年，共同奮鬥五十多載，他們二人早已相濡以沫，不分彼此。
如今，是她丈夫《勸善經》即將完成之際，姬明瑤也難得放下朝堂的事情，過來一同見證。
「是故導人為善，善以待人，方能成就和諧美滿之大同社會！
後學末生孟懷師從夫子，整理夫子言行，及同學沈木、姬明瑤、夏陽、錢生福之感悟，與庚子年三月初三巳時三刻留。」
寫到此處，孟懷放下毛筆，細細觀察了一番，這才滿意一笑。
「好了！」
「好了？讓我也看看！」
見丈夫完工，姬明瑤也側過身子，來到了丈夫身前，捧著寶卷細細研讀。
邊讀，她還邊嘖嘖稱奇。
「夫君果然大才，不愧是夫子最看重的學生！夫子見到此書，肯定欣慰不已！」
孟懷聞言，笑著搖了搖頭，「嗨，只要夫子不嫌棄就好！」
「肯定不嫌棄！夫君你結合孔孟之道創建了性私論，可謂是開宗，曠古爍今，夫子哪能嫌棄？」
「娘子言重了！我到底什麼本事你還不知道嘛？我可沒那麼偉大！說到底，這些都是夫子早已教過的東西，為夫只是稍微潤色了一番而已。」
「那也很厲害了！」
兩人謙虛了幾句，隨後又說起了其他事情。
「夫君，那你這就啟程回城固那邊？」
「這就去吧！咱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是啊，不多了！」
兩人如今已經過了花甲之年，雖說沒受過大苦，沒遭遇過大累，但是工農聯盟和朝堂的事情還是讓他們操碎了心。
所以哪怕後期整天錦衣玉食，奇珍異草當飯吃，兩人的身體還是每況愈下。
「好在，這本經書終於是完成了啊！」
經書完成了，孟懷也算是了了心愿。
至於妻子那不切實際的夢想，他也只能說盡力而為。
……
一個月後，一輛富麗堂皇的步攆再大批侍衛和宮女的簇擁下來到了漢中郡，來到了工農聯盟起步的初始地。
再次來到此處，看著街上行人那開心的笑容，整齊的街道，和跑的歡快的小孩子們，孟懷欣慰的點了點頭。
有夢如此，夫復何求啊！
不多時，步攆停留在了東大街的一條小巷口。
巷子最裡邊，正是孟懷曾經再夢裡見到了無數次的草廬。
「瑤兒，就先停在這兒吧，我一個人進去！」
姬明瑤聞言，絲毫沒有一代女皇的架子，而是柔聲道：「那我在這裡等你！」
孟懷輕「嗯」了一聲，將衣衫和頭冠整理整齊，這才神情鄭重的走入了草廬。
「學生孟懷，前來拜訪，還望夫子允准！」
「進來吧！」
孟懷進來後，就見一對璧人正在草廬中下棋。
見到兩人還是他年幼時見到的模樣，孟懷儘管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被震撼到了。
年輕的時候不覺得，等到頭髮花白，臉上布滿了皺紋，他才徹底明白，修仙者，到底是怎麼樣的存在。
也難怪瑤兒她……
哎！
沒有多想，孟懷稍微感懷了一番，就朝著二老躬身行禮：
「見過夫子，見過師娘！
夫子，師娘，學生許久未來拜訪，還望夫子師娘諒解。
師娘，這是瑤兒為您準備的百花糕，是採用上百種花香鞣製而成，還望師娘喜歡。」
「味道到是不錯！你們有心了！」
「師娘喜歡就好！師娘喜歡就好！」
見師娘誇讚，孟懷高興的就像是一個孩子。
要知道當初上學的時候，他可沒少吃師娘做的美食，如今他也有能力報答了，他感覺很是開心。
「夫子，這是學生整理的《勸善經》，還望夫子指點！」
夫子接過後，翻了幾頁，便將其中的內容盡數看完，「寫的不錯！私以利己，寬以利人，人人向善，世界大同，確實不錯！」
聽到夫子的誇獎，孟懷更是高興的鬍子都抖了起來。
要知道夫子可是修仙大能，而且還是一代聖君，能得到夫子的誇獎，普天之下可沒有幾個。
如今，他孟懷卻做到了。
你說他能不高興嘛！
再一個，他畢竟是從夫子手底下出來的，如今取得了成就，聽到了夫子的誇讚，那簡直比吃了蜜還要甜上百倍，千倍。
高興間，夫子抽查起了他的功課，孟懷均是一一作答。
不過和當初最後一堂課相比，他現在穩重了很多，看待問題的角度也全面了很多。
比如之前的善心問題，現在的他已經不執著這一點了，但他還是相信，這樣可以讓自己獲得更多。
因為他實驗過了，這樣確實能讓自己快樂很多。
而且還是由衷的快樂！
這樣的收穫，可不比其他利益更加振奮人心，更加值得投入嗎？
孟懷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到了如今，他依舊回每年抽出一個月的時間，專門去做善事，去幫助別人，並且還是親手幫的。
也正因為如此，如今的孟懷已經被奉為了「大雍聖人」。意欲他已經可以媲美上古的先賢。
對此，夫子自然心知肚明。
不過對於對方的做法，他還是由一點不滿意。
「孟懷啊，你可知聖朝之說？」
「學生不懂，還望夫子指點！」
「傳說，咱們紫環界曾經誕生過上百位聖賢，他們因不滿人間煉獄，隨即以身化為天地規則，或是設置九重雷劫，懲惡揚善；或是干擾輪迴，實行善有善報……
但最終，那些聖朝都消失了，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之中。」
孟懷聞言，若有所思，「敢問夫子，可是聖賢們改變了想法？」
按他所想，如果真是聖賢們改變了想法，那其中必定有著某些不可抗衡的力量才行。
不過誰知，夫子卻搖了搖頭。
「非也！非是改變了想法！
聖賢在世之時，聖朝內部，人人為善、人人互幫互助，日子過得很是和諧。
可是，聖賢也有飛升之時啊！
哪怕是化神天尊，最多也就只能在世一萬年，一萬年後，聖賢不在，他所設立的規則自然分崩離析，不復存在。」
說著，夫子來到門前，看著天邊的雲彩，唏噓不已。
事件多少人傑，多少宏偉事，如今，卻都只能化為了煙塵。
驀然，夫子嘆息一聲，「孟懷，你可明白？」
孟懷聞言，猛然一震，他似乎明白了，明白了夫子要給他說的是什麼。只是，只是那種事他真的做不到啊！
工農聯盟那邊他都快掌握不住了，他還能怎麼辦？
他，終究是老了啊！
不僅是他，他的妻子姬明瑤，兩個同伴錢生福和姬明淳，他們都老了啊！
人老了，說話就不頂用了！
所以，吞吞吐吐了半天，孟懷還是沒能把接下來的話語說出口。
「學生，學生……」
見此，夫子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隨後擺了擺手，嘆息一聲，「為師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
此話一出，孟懷心中陡然一空，好似他失去了很大的機緣一般。
他想要挽回，想要說出妻子之前的囑託，但是他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好像有一道橫樑，卡在了他的咽喉。
半晌後，這一切都只能化為了一道熟悉的禮節。
「那夫子多加休息！學生，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