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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31】

2024-08-23 18:13:18 作者: 尾魚
  接下來,神棍完全被「彭一去哪兒了」這個問題給魘住了。

  後半段的路程中,針對這事,他兩次口出驚人之語,給出大膽假設。

  第一次時,他說:「彭一會不會入水精了?」

  理由是:把自己燒成灰,就不怕暴露了,但神魂還在,可以入水精,彭一入了水精,深度潛伏了。

  江煉的回答是:「神魂入水精,他的神魂也得交代幹嘛要突然**吧?你要說就是喜歡火化這種死法,完全可以死後委託別人,急吼吼地自己燒自己,怎麼都會引起懷疑的。」

  而且,這個假設,還是沒能解決箱子的問題——箱為牙錯,作為開啟九曲迴腸的鑰匙,那個箱子那麼引人關注,況祖到底是怎麼做到拿走了箱子、裡頭的人卻沒發覺的?

  第二次時,神棍問:「他會不會……叛變了?」

  江煉嘆了口氣:「到了那種時候,他叛變還有意義嗎?」

  也對,蚩尤方都要全面蟄伏了,這時候收個叛徒純屬無聊,不殺還留著當朋友嗎?而且,他要是叛變了,況祖哪還有那機會挖完密道啊。

  真是讓人頭禿,神棍嘟嘟嚷嚷的,腦袋一歪,就睡著了。

  江煉繼續開車,時不時把手機拿出來看信號。

  他覺得,還是得跟孟千姿打聲招呼,這一趟,來回得失聯四五天,要是一句交代都沒有,她准得急死。

  還有,美盈那頭也得說一聲,不然一覺醒來,人沒了,箱子沒了,她多半會疑神疑鬼。

  又走了一程,大概是附近有基站,信號一下子恢復了四分之三,江煉猶豫再三,還是停了車:雖然時間有點早、天還沒亮,但他怕過這村就沒那店了。

  下車之後,他把電話撥了過去。

  沒多久就通了,果然,那頭的聲音含含糊糊的,還帶了點清夢被擾的愁苦憤懣:「餵?」

  江煉笑,幾乎能腦補出她睡眼惺忪、縮在被窩裡的氣惱模樣:「我。」

  能聽得出來,孟千姿清醒些了:「這麼早打電話?」

  「想你了唄。」

  孟千姿噗地笑出來,說他:「又胡說八道。」

  江煉故意說得輕鬆:「你們走了,我待著也挺無聊的,美盈反正是天天守著箱子,我準備這兩天開車四處逛逛、看看風景……你到西寧了?我過幾天就去找你。」

  「沒呢,昨天才趕了一半路,大嬢嬢年紀大,嫌累,我們就找地方住下了,倒是神棍那幾個朋友沒停,一路往西寧去了。我估計,等你們過來,他們也該恢復了。」

  說到這兒,又向江煉抱怨:「我路上才知道,這一趟還挺麻煩的,段太婆的葬禮要辦,那些遇難的山戶,也有很多後事處理……我懷疑,籌備時間都得超過半個月,早知道我就多陪你兩天了,這麼早催我出發,到了西寧,其實也是乾等。」

  瑣碎事自然有山戶跟進,定場館、日子以及下帖這種重要的事,論親疏,也該高荊鴻拿主意,她杵在邊上,也就是個陪襯。

  江煉安慰她:「喪事嘛,你大嬢嬢肯定很難受,你就多陪著點唄。」

  孟千姿嘖嘖了兩聲:「你不是不喜歡我大嬢嬢嗎,怎麼突然又關心起她來了?」

  江煉敷衍過去:「那……長輩總還是長輩嘛。」


  掛線前,他「無意」間透露,開車出去逛,信號大概不好,要是一時半會的聯繫不上,不用太著急。

  孟千姿哼了一聲,說:「誰會為你著急啊。」

  ***

  掛了電話,孟千姿撳掉床頭燈,翻了個身,準備一覺回籠,但說來也怪,輾轉反側的,就是沒睡意。

  過了會,她又撳著了燈,蹭一下坐起來,沉吟了會之後,披衣下床,開門出來。

  這是家老賓館,裝修有點陳舊,但在這種地頭,已經算是豪華住宿了。

  孟千姿去撳斜對面的門鈴,手上連按,並不顧忌。

  很快,屋裡傳來踢踏的腳步聲,那聲音到了門後,大概是從貓眼裡看清她了,開門的動作很快,整個人也立馬恭謹:「千姿。」

  這是孟勁松。

  孟千姿嗯了一聲,信步就往裡走。

  孟勁松忙退到一邊。

  見到他這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動作,孟千姿突然有點後悔。

  上一次,她也許不該跟孟勁松大動肝火,這段時間,孟勁松唯諾了很多,仿佛高抬的腰肩忽然塌垮——那之前,孟勁松會給她提意見,會懟她,也會取笑辛辭,那之後,就再也沒有了,甚至會下意識避著她,見到時,客氣到近乎誠惶誠恐。

  她發脾氣時,沒有預想到會這樣。

  孟千姿清了清嗓子:「營地那頭,你能聯繫上人對吧?」

  孟勁松趕緊點頭:「能,我們還有人在那善後。」

  「撥個電話,我有事問。」

  營地信號不太穩定,孟勁松拿衛星電話打了過去,接的那人還沒睡醒,嘴裡嘀嘀咕咕的,忽然聽到孟勁松的聲音,睡意去了大半,再聽到孟千姿也在,立馬精神了。

  這一日夜,營地唯一值得匯報的,也就是神棍和江煉的事了,那人磕磕絆絆地把事情說了,又結結巴巴回答問題。

  「是,七姑婆吩咐的,說神先生有事,就儘量配合。後來神先生要半夜用車,還說在溝口給他準備氂牛,我們當然……是配合的。」

  「對,煉小哥好像不知道這事,還跟司機換了衣服,開車走了——我們想著,煉小哥跟神先生是朋友,喬裝上車,可能是為了給神先生一個驚喜,他們一起辦事,很正常,就沒……當回事。」

  「帶的東西……哦,司機說,幫神先生搬過一個箱子,還挺沉的,其它就是些咱們的常用裝備,車上自備的,足夠用,山鬼籮筐、噴火器,槍應該也有。」

  「對,就是去那個叫『才旦』的溝口。」

  ……

  掛了電話,孟千姿看了眼時間。

  才七點多,藏區天亮得晚,這當兒,外頭還黑著呢。

  就說嘛,江煉從來也不是特別膩乎的人,天不亮就打電話說什麼「想你了」,擺明了欲蓋彌彰。

  帶著箱子,去才旦溝口,這是……又要回九曲迴腸?

  孟千姿又給江煉打電話,信號不好,連不上了。

  一行人,好不容易才從九曲迴腸出來,傷的傷亡的亡,怎麼又要去了?還有且只有兩個人,神棍這種武力值為零的,萬一遇上點什麼事,江煉連個幫手都沒有。


  孟千姿的頭皮一陣陣發緊,略一沉吟,馬上吩咐孟勁松:「幫我安排車,我要回去一趟,大嬢嬢她們估計都沒醒,醒了你幫我跟她們說,我會快去快回,不會誤了葬禮的事的。」

  電話是她接的,孟勁松沒能聽到太多,但從她的詢問里,也猜到了幾分:「千姿,你一個人回嗎?要麼,我跟你一起吧,再調幾個人,你一個人,又是這腿,想再走才旦那條路,很難的。」

  這也是事實,孟千姿馬上點頭:「好,儘快。」

  ***

  車到才旦溝口,和之前一樣,已經有藏人騎著馬、牽著氂牛在那候著了。

  江煉真是槽多無口:這就是神棍的計劃,一個人,一堆東西,一頭氂牛!

  語言不通,那藏人「哦呀哦呀」了幾句,就把氂牛交託給了神棍,江煉幫神棍把裝備抬上牛背,搬箱子時,明顯察覺出,箱子重了許多。

  他心念一動:「獸骨裝進去了?」

  「不止呢,還有路鈴。」

  想起來了,石嘉信從有霧鎮快遞來的那個路鈴,之前江煉「失魂」時,還多虧了它。

  「這也燒?燒一個管用嗎?我記得盛家的鈴不止一個吧?」

  「是不止一個,想集齊九鈴不可能,盛家最後一個齊聚地是八萬大山,幾年前散了,誰都不知道她們去哪兒了。好在路鈴是九鈴之首,這一個又是鎮山鈴,就好像串聯電路,燒一個,其它的,也會受波及,即便不毀,也會失掉效用。」

  聽著有點道理,江煉好奇:「這也是訊息里提到的?」

  神棍搖頭,指了指自己的腦子:「訊息是死的,給我多少我讀多少;但別忘了,因為我身上有彭一的血,所以他的記憶和感覺,我時不時能提取到,表現在行為上,就是直覺或者下意識,這一部分,我覺得最可靠——因為訊息可以加工,但感覺,是最真實的。」

  關於路鈴,這之前,神棍分別打電話,問過季棠棠和石嘉信。

  季棠棠當時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了句:「沒這東西也挺好的,盛家人為了它,東躲西藏擔驚受怕,我還記得那一大群女人像坐牢一樣生活在溶洞裡的樣子呢,以後,她們應該就能過上正常人的日子了。」

  石嘉信同樣沉默,只說了一句話就掛了。

  他說:「你要是能早點處理它,該多好啊。」

  神棍明白他的意思,早點處理了,尤思也許就不會死了。但話又說回來,早點處理了,盛石兩家早早地散了,石嘉信還會是這個石嘉信嗎?還會認識尤思嗎?

  江煉的話打斷了神棍的思緒:「還有什麼?裡頭還應該裝什麼?」

  神棍回過神來,一一點數:「山膽,我帶著了;水精,在漂移地窟裡頭,山膽滅了水精之後,應該就沒水精了,跟燒掉也差不多;息壤,也在漂移地窟;還有就是……」

  即便旁側沒人,他還是壓低了聲音:「孟小姐的金鈴,我不好去要。」

  江煉接了句:「要了她也不給吧,能跟你急。」

  神棍低頭看自己的肚子:「所以啊,那么小的東西,我覺得就算了吧,反正,金鈴也不是關鍵,少這麼一樣,不至於要命。頂多,我這傷口不能百分百癒合唄,只要不再往下爛,癒合個九成,我也就滿意了。」

  ***


  進山開始,兩人的遭罪也開始了,江煉萬萬沒想到,橫亘在焚箱路上的第一號敵人,居然是氂牛。

  他不會趕氂牛,神棍也是半吊子,那氂牛,開心就往前走,不開心就不走,你讓它往左,它偏行右,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那執拗的牛角掰對方向。

  神棍氣喘吁吁:「怎麼會這樣呢,上次來,牛明明很好趕的。」

  江煉也是汗流浹背,兼冷笑:「上次一切都有山鬼負責,你就是跟著走的,當然有熱湯飯吃有安穩覺睡,這次,誰給你的勇氣一個人走?沒我在,我怕你沒走幾步,就被氂牛給踏平了。」

  ……

  這一日,兩人下午就紮營休息了,因為野外住宿需要守夜,江煉打死也不敢讓神棍守,但開了一夜的車、走一天的路再緊接著輪值一夜,鐵人也吃不消,他只能調整作息,抓緊白天的時間補覺。

  這樣一來,趕路的速度大大降低。

  第二天,江煉照例是下午就鑽進了帳篷,他傷剛好,又每天耗費體力、補覺時間遠少於值夜時間,是以眼一闔,就睡得特別沉。

  一覺醒來,天已經擦黑了。

  江煉睜開眼睛時,想起了孟千姿,覺得自己那所謂「信號不好」的鬼話,大概撐不了多久:千姿又不蠢,這白天黑夜的老是信號不好,擱誰都不會信啊。

  他嘆了口氣,欠起身子,去拉帳篷門的拉鏈。

  拉鏈是從上往下解鎖的,邊沿的布漸漸往兩邊塌墜,剛拉開一小截,江煉猝不及防,「啊」了一聲,居然嚇得跌坐回去了。

  孟千姿居然就坐在他帳篷的正門口,那興師問罪的架勢,直追三堂會審。

  不對,可能是做夢,剛醒,腦子有點不清楚……

  江煉又小心翼翼湊向那個缺口。

  才剛近前,又唬了一下:孟千姿蹭地一下就湊了上來,兩隻烏溜溜的眼睛正卡在缺口裡,頓了頓,眉梢吊起,滿眼傲氣。

  她說:「你怕什麼啊?躲什麼啊?躲得過去嗎?」

  說著哼了一聲,再然後,就不見了。

  謊言戳破,江煉灰溜溜尬坐了會,覺得還是得勇敢面對,於是拉開簾門出來。

  天已經全黑了,他看到不遠處多了幾頭氂牛,也多了幾座大小帳蓬,高處設了崗哨,有人在望風,熊熊的篝火燃起來,發出噼啪的聲響。

  這是要做飯了。

  ***

  孟千姿架勢擺了個十足,不高興全在派頭和高昂的下頜里,拄了根特製的杖子,如指點江山的領袖,寧可去視察半沸的湯鍋,也沒正兒八經瞧過江煉一眼,更別提去搭他的話茬了。

  江煉打定主意,只要她看他,他就笑,反正她那點氣,全在姿態上,撐不了多久。

  果然,吃飯時,氣氛就鬆動了,江煉和神棍被請去和孟千姿一起吃。

  孟千姿在自己的帳篷里用餐,見兩人過來,頭也不抬,依然細嚼慢咽,邊上兩份沒動的湯飯。

  江煉拉著神棍坐下,湯碗捧起,先批評神棍:「早知道最後還是這麼多人,你說你何必搞出那麼多么蛾子,還害我拽了兩天的氂牛。」

  孟千姿忍住笑,冷哼一聲:「活該。」


  可不麼,江煉繼續批評神棍:「聽見沒,說你活該。」

  這臉皮,也是沒誰了,孟千姿瞪了江煉一眼,江煉立馬貫徹方針,趕緊笑了回去,那種「隨便你怎麼討厭我,我就是喜歡你」的笑。

  孟千姿哭笑不得,清了清嗓子,先去看神棍:「神棍,有件事,大孃孃讓我問你。」

  神棍正夾起一塊土豆,聞言筷子一個不穩,土豆就滑脫了:「啊?」

  ***

  孟勁松點了五個人,兩台車,趕往才旦。

  他和孟千姿兩個單獨乘了一台車,出發還沒一個小時,高荊鴻的電話就追過來了。

  孟千姿自覺做得並不過分:「大孃孃,江煉他們可能有危險,我趕著去看看,我知道喪葬的事重要,我不會誤了的。」

  高荊鴻有口難言,只反覆強調「不行」、「那裡危險」。

  孟千姿耐住性子:「我知道那裡危險,但我都去過一次了,知道分寸,會注意的。大孃孃,你別老說不行,不讓我去也可以,總得給出個讓人信服的理由。」

  高荊鴻脫口說了句:「不信你去問問神棍,他也不會支持你去的。」

  孟千姿心裡咯噔一聲,旋即接了句:「好,我問他。」

  ……

  孟千姿掉轉筷尾,敲了敲神棍的碗邊:「沒我,你能喝得上熱湯飯?你說,你為什麼不支持我來?」

  神棍遲疑了一下,其實,這種事,他覺得當事人應該有知情權,不過,他又答應了高荊鴻要保密。

  他折中了一下:「是這樣的,這趟我見過你大孃孃,知道了你的一些事兒。」

  還真有緣故?孟千姿一怔,不覺坐正。

  「你知道葛大先生吧?你小的時候,葛大先生給你看過命,具體呢,你以後有機會再了解,總之是,他說的,跟三江源那個螳螂人寫下的話,有點……類似。」

  孟千姿反應很快:「說我會死在天梯上?」

  也不是,葛大先生說的是「斷線離枝入大荒」,但姑且讓她先這麼理解吧。

  神棍點頭:「祭鳳翎,焚龍骨,見天梯。上一次你平安出來了,是因為壓根就沒見到天梯,但這一次是去焚箱,我覺得,你別去比較好。」

  孟千姿心裡有點打鼓,她看向江煉:「這種預言……真的可信嗎?」

  江煉輕聲說了句:「千姿,寧可信其有,你都知道了,幹嘛不規避呢?哪怕這預言不可信,你也照做就是,至少圖個心理安慰。」

  也是,孟千姿倒也不拿小命玩鬧:「那我送你們去總行吧?或者我離得遠遠的,時刻謹記避開天梯?」

  好像也是個法子,神棍遲疑著點了點頭,至於什麼「無情保命」、「絕情斷愛」之類的話,反正跟這事也沒關係,索性先咽下。

  這件事可以掀過去了,不過,還有下一件呢,孟千姿不緊不慢:「焚箱又是怎麼回事?忽然火燒火燎地就要焚箱,不焚箱,還能要你的命了?」

  說對了,真就是要命的事兒。

  事實勝過一切言語,神棍下意識就去掀衣服,江煉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他的手:「咱們這,還吃飯呢。」

  ***


  彭一種種,神棍已經講過一遍了,懶得複述,也沒興趣溫故,飯後拍拍屁股走人,留江煉在那慢慢講給孟千姿聽。

  這可真是個漫長的故事,江煉講了很久,先是坐在帳篷外講,後來入夜,外頭太冷了,又轉進了帳篷里,再後來風嗖嗖往帳篷里灌,又拉上了門。

  到末了,一人擁一條睡袋,半蜷縮著擠靠在一起,故事講完,外頭都沒聲息了。

  孟千姿聽得頭昏腦脹的,試圖理出一條頭緒來:「所以,彭一讓況祖帶出了他的血和箱子,神棍是彭一融血之後的n代孫,他這樣的人,天生就是有使命的、在完成彭一未完的執念?」

  江煉嗯了一聲:「彭一當時,應該是想把情報送出來,不過我很懷疑,他知道況祖一定會貪箱子。」

  孟千姿接口:「所以他也設計,讓況祖成為保管箱子和提供儘量多信息的人。」

  沒錯,江煉感慨:「彭一也是,什麼都能利用,很懂得不能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利用鳳凰眼,去藏鳳凰翎;利用況祖,去保管箱子和進崑崙的必要信息;真正的後人窺見法門之後,打開箱子,又能接收到他留下的真正任務。」

  孟千姿琢磨出點意味來了:「他還給自己的後人設下了『山膽』的關鍵詞,反正麒麟晶的育成要很久很久,他有足夠的時間一再嘗試。他的後人會一代接著一代,去找。」

  找到山膽,就是找到了滅水精的關鍵。

  找到況家人,找到箱子,就是拿到了龍骨殘片、鳳凰翎以及開啟山腸的鑰匙。

  打開箱子,就必須要按照他的設計,進崑崙、入山腸。

  最後,滅水精,焚箱。

  這漫長的年月里,彭一的計劃幾乎都趕上了變化,唯一發生的曲折是:殺出了個閻羅。

  閻羅使得山腸的開啟,提前了好幾十年,而他匆匆一入,只是為了釣個麒麟晶。

  可是,如果沒有閻羅呢?沒有閻羅,就不會有況同勝和況家幾代女人的糾葛,江煉就不會被收養,會長久地在街頭徘徊,也就不會出現在湘西,和她一打結緣……

  人的相識,真是很玄妙的事,往小了想,只是擦肩而過,往大了想,居然有幾千幾萬年層層疊疊的鋪墊。

  孟千姿不覺就倚進了江煉的懷裡。

  江煉順勢摟住她,低頭吻了吻她鬢角額頭:「現在,唯一最想不通的事情,就是彭一去了哪裡。」

  根據神棍收到的信息,山腸完成之後,需要收腸,而箱子是唯一的牙錯,也就相當於,房門已經反鎖,鑰匙也鎖在了屋內——彭一到底是做了什麼樣的設計,使得箱子被帶走了,山腹里的人卻絲毫沒察覺?

  他喃喃了句:「真是,這兩天,想得頭都疼,神棍每天都要念叨二十句『彭一去哪了』,爸爸去哪了,他估計都沒這麼念叨過。那山腹里,到底還有什麼地方去呢?」

  孟千姿隨口回了句:「有啊。」

  江煉一愣:「哪兒?」

  孟千姿奇道:「你們都沒想到嗎?門左尋手,我們逃生的時候就說,那兒是有道門的。祭鳳翎、焚龍骨、見天梯,閻羅說了,點燃龍骨時,見到的是『入口』,山腹里,到底還有什麼地方去呢?入口啊,還有一道入口。」

  臥槽。

  有那麼一瞬間,江煉的心臟都快跳停了。

  對啊,入口,他和神棍怎麼都沒想到,石台之上,有一道入口呢。

  心臟短暫的近乎止歇之後,又是瘋狂的暴跳:他還不知道入口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假如,彭一進了入口,而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抱著一口假箱子進去的,那麼,所有人,都會以為彭一帶著箱子走了。

  這樣,況祖帶走箱子,就不會有任何問題了:一個已經死了的人,帶走了一口消失在入口裡的箱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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