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披薩,多崎司捧著還在冒熱氣的咖啡吹了吹,霧氣隨著氣流飄散。
喝了兩口,身體暖洋洋的,早起的困意一掃而光。
星野花見也捧著咖啡喝了一口,好看的小嘴唇上多了幾分潤澤,她接著拿起松露麵包,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小口,眯眼細細咀嚼。
晨風吹拂林間,送來了新綠的芬芳,耳邊傳來的斷斷續續的鳥鳴,組成不成調的曲。
多崎司望著她小巧的鼻樑,心想這弧度真的太優美,有一種鞭子般的柔韌感,特別精緻漂亮。他想伸手去捏一捏,隨即他被自己這想法嚇了一跳,沒來由地笑了起來。
「多崎」星野花見忽然歪頭朝他看過來,眸子裡閃爍著亮光:「真的好好吃哦!」
「呃哈哈好吃就好」
多崎司微笑中透露出MMP的意思。
再好吃又怎樣?
我又吃不到!
「唔哈哈,你這表情好有趣。」星野花見笑了一會,很大方地把手中的麵包撕下五分之一遞過來:「給你嘗一嘗。」
多崎司哭笑不得地接過,放入口中嚼了幾下,味道確實很不錯。松露汁浸透麵包,香味濃郁,表皮烤得微焦,咀嚼起來富有層次感。
只需要嘗一口就知道,和他平常吃的那種120円一大個的麵包不同,現在這個是他暫時消費不起的高檔貨。
「對了,還剩下幾個派,你要不要?」
「不吃了吧等會還要晨跑的。」
「那好。」星野花見頓時就彎起了眉毛,開心道:「這些就交給我消滅掉吧。」
多崎司勸誡道:「吃飽再去晨跑會影響消化系統的。」
「飽?怎麼可能,才吃這麼一點。」
這叫一點?
多崎司望著她被緊身運動服裹起來的纖細腰肢,莫名有些酸,這種怎麼吃都不胖的女人,該不會是上帝的私生女吧?
徹底吃乾淨帶來的食物,兩人收拾好垃圾,開始和往常一樣沿著人工湖慢跑。
太陽已經升到了新宿高樓群的中部,印著綠意的玻璃幕牆在閃閃發光,鮮嫩的橡樹樹葉隨風搖曳。
此時的光線已透出一點夏天氣息,擦肩而過的人都脫了外套,有的搭在肩頭,有的挽在臂上。
星野花見也脫下了薄薄的披肩外套,系在小腹上,多崎司也學著她那樣,把運動外套繫到腰上,兩人從一對曬太陽的老夫妻身邊跑過。
這對老夫妻臉上露著心滿意足的神態,看起來享受曬太陽聊天的樂趣。
在周六早晨溫暖陽光的籠罩下,每個人看上去都顯得分外開心。
包括自己和老師。
拐過花圃之後,千馱谷門就在300米開外的地方。
星野花見如往常般熱血沸騰道:「想像自己是世界冠軍,衝刺吧少年!」
多崎司調整好呼吸、步伐,慢慢閉上眼睛。緊接著,奮力邁出腳步。
一幅具體的影像在腦中浮現。身處一個人山人海的露天體育場,他緊咬著牙,邁著強有力的步伐,朝終點線奔去。
三百米。
兩百米。
一百米。
胸口撞破終點線,露天體育場裡數萬名觀眾同時發出歡呼聲,掀起了山呼海嘯般的聲浪。
「多崎,冠軍!」
「冠軍,多崎!」
【叮】
【體力3→4】
睜開眼,風和日麗。
「哈哈這樣才對嘛。」星野花見在身邊笑了起來,欣慰道:「進步很大哦多崎同學。」
多崎司說不上話,只顧著低頭喘氣。
過了會,他忽然仰臉望向初升的太陽,開心地笑了起來。陽光從辦公大樓的間隙直射臉龐,下巴上沾著的汗珠被照得晶瑩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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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野花見盯著汗珠看了會,又下意識看了看多崎司喉嚨上聳起的喉結,興許是覺得他臉上反射過來的陽光有些耀眼,她忍不住眯起眼。
她忽然想起夏目漱石在《我是貓》中寫過的一句話。
【如果春風總是吹拂這麼一張平淡無奇的臉,想必春風也會覺得很無聊吧。】
如果以夏目先生的手法來形容眼前少年的話,那也許就要改動一下原文。
【如果太陽總是照耀這麼一張乾淨俊秀的臉,想必日照的時間也會變得更漫長吧。】
想到這點,她下意思呢喃道:「真的很好看」
「老師說什麼?」
「欸?沒說什麼啊。」星野花見搖了搖頭,隨即舒展了一下身體。陽光傾灑而下,落在她玲瓏有致的曲線上,流光順著曼妙的弧度跳躍,讓人怦然心動。
多崎司忍不住眯起眼,呢喃道:「真的很好看」
「你在說什麼?」
「欸?沒說什麼啊。」多崎司搖了搖頭。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笑著說:「我可都聽到了哦。」
「哈哈」
嘭!
「嘶疼。」
星野花見示威性地晃了晃拳頭,「下次還敢調戲老師的話,就不會手下留情了哦。」
多崎司嘴角扯了扯,捂著小腹在心裡抗議一一就允許你想老牛吃嫩草的事,還不許我想小孩開大車了?
從新宿御苑出來,兩人並肩走在繁華的新宿大道上,氣溫隨著太陽升高在不斷上漲,迎面而來的女性當中,有相當一部分人已經換上露肩小T恤或者無袖小背心。在初夏強烈陽光的照射下,她們的頭髮和肌膚都在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多崎司跟在老師身後,兩人之間保持著半米左右的距離。
當然,想並肩走也不是不行。但也許是想看她身後的曲線,也許是覺得想說的話還無法說出口。所以每當想走快點的時候,腳步總是會變得很僵硬。
就這樣尾隨,多崎司盯著她的後背,盯著她束成單馬尾的烏黑長髮,盯著她那兩隻被曬成粉色的小耳朵。
星野花見偶爾會回過頭來問上一兩句話,有些話多崎司能搭話,有些卻不知該答些什麼,還有些聽不太清楚。但她似乎也不在乎答案,只是單純說出自己想說的話後,便又繼續往前走。
唉算了,反正這天氣挺適合散步的,多崎司心想,就漫無目的地走一會吧。
路過鋪設在地面的小田急線鐵路,「噹噹當」的警報聲響起,欄杆落下。
等候電車通行的時間裡,多崎司往鐵道深處望過去,兩旁的多半是密密麻麻的房屋,磚牆上探出一些綠色的爬山虎和芒草。
收回視線時,他意外地發現有個小院子裡升著還未撤下的鯉魚旗。此時無風,黑、紅和青藍三個顏色的鯉魚旗無精打采地垂在旗杆上。
日本的5月5日是男孩節,家裡有男孩的,都會在這天掛出鯉魚旗,祈禱上天照看好自己的孩子。
黑色代表父親、紅色代表母親、青藍代表男孩,青藍旗的數量則是代表則是男孩的人數。
在記憶中,最後一次有人為多崎司升起鯉魚旗,是在五歲那年。在那之後,每年的5月5日,再也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感覺鼻子有些發酸,多崎司揉了揉,盯著那三面不同顏色的鯉魚旗,心想那裡一定住著幸福的一家三口。
「今天就到這吧,我」星野花見解開頭髮,邊回頭邊說,看到他的視線定定望著某個方向不動,她也順著看過去。
然後,「先回家了」這幾個字就沒再說出來。
多崎司回過神來,朝星野花見看過去,小田急線列車從身後飛馳而過,她那烏黑的長髮被風壓捲起,有幾縷打在了他的臉上。
星野花見嫣然一笑:「跟老師回家,答應給你福利總不能賴帳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