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禪三人回到前哨站便被分開,單獨待在一個小房間的左禪百無聊賴地躺在一張簡易小床上。
說是小床,其實就是一扇木門,被幾塊青磚隨意支在一起。
其間有士兵專門送來了乾糧,待左禪吃飽喝足後便對他這次的行動進行了問詢記錄。
左禪一五一十地交代著,當被問及如何從源獸群中逃脫時,左禪只說是機密發現,只會告訴這次行動的最高指揮官。
現在左禪就在等梁志的到來。
估計還需要些時間,畢竟鄭雲和魏大智那邊也是需要問詢記錄。
等前哨站知曉山谷中的具體情形只有左禪一人了解時,他就可以開始捏造事實了。
畢竟匕首的存在是底牌,也是左禪的催命符。
嘎吱。
房門被人推開,之前送飯的士兵去而復返。
「跟我來,副指揮使要見你。」
左禪跟在士兵身後一邊走著,一邊觀察著營地。
倆人走過之前集合過的空地,從側面圍牆的小門穿過。接著便是成排豎立的馬廄,密集而又規整的行軍帳篷。
穿過帳篷,中心靠近外圍的一個較大帳篷中,左禪看到了副指揮使梁志。
只見他正在擺弄著今晚左禪帶回來的紅色石頭,包裹石頭的斗篷被他隨意扔在桌上。
「報告副指揮使,左禪已帶到!」
「嗯,你先出去外面等著,一會兒還要你把這傢伙帶去歇息。」
「是!」
梁志頭也不抬地發布命令,士兵行了軍禮便走出大帳,順便放下了被掀起的門帘。
「說說吧,這次行動的具體情形。」
「是,大人。」
左禪略微沉吟了些許,慢慢開口道。
「當時我和魏大智,鄭雲被您一腳送到滿月湖岸邊時,鄭雲仗著自己體型嬌小動作靈活,穩穩地落在地上。而我和魏大智來不及做出反應便直接撲倒在地。」
「那地面真硬啊,我和魏大智半天都疼的站不起來……」
梁志挑了挑眉,玩味地看著左禪。
「不對吧,我怎麼記得你仨都是平穩落地呢?而且還是你帶頭往山谷去的。」
「啊,那就是小人記錯了,畢竟晚上到現在也沒吃什麼東西,記憶力有些混亂了。」
「來人,帶份飯菜過來!」
不多時,左禪抱著飯盒在梁志面前大快朵頤,也不管都是什麼,拿起來就往嘴裡塞。
梁志看著面前餓死鬼一樣的左禪,叫來門口守衛著的士兵也給鄭雲和魏大智送過去一份吃食。
半晌,左禪酒足飯飽,衣袖隨便抹了把嘴。順便將桌上自己的斗篷拿在手中。
「指揮使大人,這個石頭有古怪!」
左禪一臉鄭重。
「不急不急,先說說你們這一路上發生了什麼,尤其是進入山谷之後發生了什麼。」
左禪舔了舔嘴唇,再次開口道:「是,大人。我們三個當時身在源獸地界,又驚又怕,但是想到指揮使大人的高風亮節……」
噹啷一聲打斷了左禪。
梁志抽出背後一直背著的一把闊背黑鐵刀,扔在桌上,對著左禪淡淡道。
「把那些屁話收一收,我的小刀刀不愛聽。」
不是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嘛?我在拍你馬屁啊大人,你難道不爽嘛?
左禪抹了抹額頭的冷汗,重新匯報起來。
「我們三人沒敢歇息……當時山谷中情況不明……我自己覺得那頭源獸不止二級,極有可能是三級源獸……」
左禪一五一十地說著,卻是沒有說出來中間源獸醒了一次的事情,直到說到自己僅差一米距離便要得手時,梁志揮手打斷了他。
「那時鄭雲兩人在哪裡?」
「他們應當是在山谷中,因為接著我便聽到了那堵在山谷中源獸的怒吼聲。」
「當時整個谷地中的源獸紛紛甦醒,因為吼聲的緣故並沒有關注到我。我想著可能有機會渾水摸魚,索性直接衝過去拿起了那塊石頭。」
梁志半眯著眼睛,也不看左禪,而是看著桌上的石頭。
「身邊的源獸群沒有絲毫動作,我便直接掉頭狂奔,結果看到那源獸身前站著的兩人竟然是鄭雲和魏大智。」
「一時慌張之下,不小心摔在地上,才將這石頭摔斷為兩截。只好用斗篷裹起來,死死護在身下。」
「然而周圍源獸沒有絲毫反應,甚至連原本粗重的呼吸聲都聽不到了。」
左禪一臉後怕地回憶著,一臉劫後餘生的狀態。
「我不知道為什麼源獸會靜止在那裡,但是我知道,不跑,就只能死在那裡了。」
後面的事情梁志已經從鄭雲兩人嘴裡知道了。
不知為何源獸群靜止在原地,甚至山谷外的源獸也是如此。
而這不合理的情況也正是這三人能活著回來的唯一解釋。
左禪看著陷入思索的梁志,又出聲提醒道:「大人,這個石頭有問題!」
梁志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
任誰知道這件事都會得覺得這石頭有問題吧!不然還能是連元力都沒有的三個普通人有問題?腦袋裡進多少水才敢這麼想。
「我只是個普通人,石頭有什麼問題我不敢亂說,但是有件事我必須要說!」
「大人,之前的情報存在極大的問題!如果不是因為我們三個遇到了這詭異的事情,我們都要死在那裡!」
「那根本不是低級源獸的聚落!」
梁志淡淡點頭,他很理解左禪的心情。原本以為只要潛入低級源獸群就可以立下軍功,卻遇到了二級甚至三級的源獸。
這任務和送死沒有什麼區別。
「你先下去吧,今夜你們都辛苦了,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明日再說。」
「來人,帶他下去好好歇息。」
左禪回來的路上就一直在想,能讓源獸群靜止的東西,要有多逆天。
正好他們這次的任務目標就是個奇怪的東西,而且被擺放在源獸聚集地的中心位置,說它不特殊也沒人信。
最重要的是這石頭斷了。
而作為盜石行動唯一的全程參與者,左禪說的,就是事實。
更何況還有在外面不了解具體情形但是可以算作目擊者的人存在。
左禪心情越發愉悅了起來,這次行動的成功一定可以記上軍功。看著副指揮使對石頭的態度,怕不是個大大的功勞。
但是一想到損失的兩年壽命,左禪又心痛起來。
這匕首還是能不用就不用吧,好用是好用,但就怕自己命不夠啊!
左禪看到鄭雲魏大智兩人時,心情愉悅地向他倆打了聲招呼。
兩人誰都沒理左禪,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倆咋回事?咱們可是立下大功了,加入軍籍我看是板上釘釘了。和咱們一批的那些人,怕是都沒有咱們功勞大呢!」
左禪坐在魏大智身邊,捶了他一拳。
「你這體格跟著副指揮使也不算屈才了!」
「別說了!」
鄭雲壓抑著聲音。
左禪一臉茫然,這倆人被單獨關一次咋變性了,難道被大刑伺候了?
不待左禪出聲,身旁的魏大智講話了。
「俺不給那個副指揮使當親兵,俺還要在斥候營待著。」
「待在斥候營幹什麼?我跟你說,我們這次遇到危險就是之前斥候營的情報有誤。保不齊我還要想辦法讓副指揮使整頓整頓斥候營……」
左禪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對面的鄭雲暴起撲倒在床上。
鄭雲揪著左禪的衣領,眼眶泛紅,聲音嘶啞,一直重複說著:「別說了!別說了!」
一旁的魏大智抄起鄭雲,輕輕放在地上,又將左禪從床上扶起。
「可是你看到有別人回來嗎?俺聽當時看守俺的倆人說,這次行動,一共出動了包含斥候營在內的一百五十個人。」
「就回來了五個,咱仨就在這五個里。」
左禪聞言,不禁陷入了沉默。
三個人就這麼靜靜地待在屋子裡,誰也沒有再開口。
為了這紅色石頭,湖牙前哨站已經組織了三次行動,上一次是左禪到來之前。
大部分斥候負責吸引山谷中的低級源獸,小隊人馬執行潛入行動。
但是無一例外地失敗了,負責潛入的小隊沒有一人回來的。
所以才有了這次潛入行動交由左禪三人的安排。
既然任何一絲一毫的元力波動都會被源獸察覺到,那就讓沒有絲毫元力波動的人進去。
這次與以往不同的是,負責吸引的各只小隊沒有堅持到左禪三人成功離開山谷便幾乎全滅了。
之前的情報有誤,梁志也是知道的,但他也是在那個唯一存活下來的伍長匯報完情況才知道的。
地位低下的斥候本來就是消耗品,回不來的斥候兵沒有人會在意他到底經歷了什麼,也不過是記錄下姓名籍貫,發放一份撫恤金的事。
梁志在左禪離開後,將斷為兩截的石頭小心包好,放在了精緻的木匣中,差人快馬送回華國。
隨匣而去的還有梁志的書信,其中細細交代了整件事情的經過。當然了,是左禪修改後的經過。
新任國師既然能夠說服國主下達尋找這奇怪石頭的命令,那左禪他們經歷過的詭異之事自然也能有解釋。
梁志看向東方露出的魚肚白,揉了揉眉頭。
整個斥候營只剩下三個沒有元力的傢伙,後面再想補夠人手可不是短時間能完成的事情。
「再有一個月就要離開這裡了。」
梁志喃喃說道。
被外派到前哨站的他時刻想著回歸國都,只有在那裡他才能為前線的士兵據理力爭,也只有在那裡他才能試著去推動討伐源獸的政策逐步推行。
人族已經享受了太久的和平,曾經對源獸的恐懼已經淡化了許多,太多人貪圖享樂,這不是個好兆頭。
次日,左禪三人接到了重組斥候營的命令。
此次重組不同以往,而是將斥候營作為湖牙前哨站的常駐兵團進行重建。
由梁志副指揮使暫代斥候營營長,左禪三人直接聽命於梁志。
三人接到命令後急忙跑去之前集合的校場,此時梁志已站在那裡等著三人了。
「你們三人任務完成的很好,可以正式擁有前哨站軍籍,具體情況要等新斥候營組建完畢。」
「每人均記三等軍功,月俸一百銅。」
銅,銀,金是這個世界的貨幣種類,一百銅可以兌換一銀,一百銀可以兌換一金。據說金之上還有最為高級的貨幣,紫金。而一紫金能夠兌換的,卻是一萬金。
梁志以為說出來月俸後三人會激動不已,結果卻是看到三人如霜打的茄子,青樓的太監,蔫的不要不要的。
左禪三人頂著黑眼圈,卻是根本沒心思注意梁志說了些什麼,滿腦子都是昨晚斥候營覆滅的事情。
「這次月俸會直接發給你們,另外還有三天假期,想回家的可以回去。」
梁志看透了三人的想法,卻根本不想安慰什麼,給錢給假,自己去調整就行了。
拿到錢的左禪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數著錢。
魏大智則是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一百銅和一雙鞋,用塊破布仔細包好塞進了懷中。
「俺要回去看看俺老娘,順便把錢給她拿過去,你們去哪?順路的話俺和你們一起。」
左禪擺了擺手。
「我爹媽沒了,家就剩我一個,回去不回去都一樣,我就在這待著了。」
鄭雲沒有回答,反倒是從自己的月俸里抽出五十銅交給魏大智,讓他幫忙帶給蘭亭西城貧民巷子裡的一戶人家。
魏大智走後,左禪對著鄭雲說道:「你比我先進斥候營吧?」
「有沒有和你交好的人,咱倆去給他們收屍。」
鄭雲瞪大了眼,像看著怪物一樣看著左禪。
「你也別這麼看我,你不去我自己去,但是帶回來的是誰我就不管了!」
左禪也知道這種行為很危險,但是他自己有技能根本沒在怕的, 之所以叫上鄭雲,也是因為當晚鄭雲一直守在他和魏大智身邊沒有獨自逃跑。
鄭雲的體型像極了左禪前世知道的侏儒,區別僅僅是鄭雲的臉看起來和他的身高是匹配的,如果不說話,真能把鄭雲當做個七八歲的孩子。
在當時鄭雲沒有拋棄兩人,而且得知斥候營的消息他也是情緒最不穩定的那個。
左禪就算是瞎了也能知道鄭雲其實不是他表現出來的那種刻薄的人。
不過來這個地方的不是有什麼不願意提的遭遇就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左禪沒有這個好奇心。
只要知道他,鄭雲,魏大智是共患難的斥候營兄弟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