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十五年的人生。
完全是置身於凜冽寒冬之中。
而鳳幼安的出現,毫無疑問,是將他一顆冰封冷硬的心,珍而重之地呵護了起來,把他當做家人一樣照顧。
鳳幼安又取出了兩件新衣,遞給他:「換著穿。」
君傾九心頭滾燙。
禮物,不止一件。
「為什麼?」
少年聲音低低的,啞啞的。
鳳幼安伸出手,揉了他的腦袋一下:「吃糕點麼?我在甜思齋買的。」
她沒有解釋。
因為她自己也解釋不清,他剛好出現在自己面前,沒法放著不管。
鳳幼安取出了精緻的糕點盒子,打開之後,是撒著芝麻散發著清甜的糯米糕:「嘗一嘗,這家店的糯米紫薯糕很出名。」
她知道,這少年從沒離開過瘋人塔。
沒見過外面的世界。
甜思齋,如果按照現代的話來說,那就是京都的網紅甜品店,不可錯過的打卡點。
少年肯定是沒吃過的。
君傾九接過一塊,咬了一口,軟香酥糯。
美味得他差點咬了舌頭。
他眸色深深,一邊盯著她的側臉看,一邊吃下。
「好吃麼?」
「好吃。」君傾九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幼安姐,你的臉,是誰打的?」
紅腫的五指印。
烙在白皙的皮膚上,還有一道尖銳的劃痕。
鳳幼安一愣,捂住了自己的側臉,剛才策馬狂奔的時候,都忘了這事兒了:「小傷,不打緊,擦點藥就好。」
君傾九固執地問:「是胤王麼?」
他知道。
君千胤對她很不好。
之前帶走她的時候,就拔劍相向,各種言語侮辱。
鳳幼安搖頭:「不是……」
「你還護著他?他打你罵你,強迫你。」君傾九的聲音陡然提高,打斷了她,眸底暗流洶湧,恨意滋生。
鳳幼安被這小孩兒激烈的反應,給弄得有點懵。
「沒有護著他,是蘇皇后打的。」
她闡述事實。
君傾九好看的眉頭,蹙了起來:「胤王的生母好不講理,你為她小兒子接斷指,她還打你!想毀你的容!」
那一道長長的劃痕。
雖然已經不沁血了,但是足足兩寸多長橫亘在臉頰上,觸目驚心。
沒有女人不愛惜自己的容貌。
「的確不大講理。」
鳳幼安見他為自己抱不平的樣子,心下一暖,唇角微微上揚,「我現在鬥不過她,不跟她一般見識。」
人處於弱勢的時候,要暫避鋒芒。
硬碰硬討不到好處。
所以,她這不避到瘋人塔里來了麼。先在此處韜光養晦,暗中積蓄實力。
「她傷了你。」
君傾九眼帘微垂,遮住了眼底恐怖的暗黑情緒。
心底戾氣決堤。
堪比君千胤對幼安姐揮劍的時候。
蘇皇后、胤王。
他都記住了。
鳳幼安輕聲道:「她傷不到我。我很聰明的,她還想打我五十軍杖呢,不還是沒得逞被我躲過去了。」
君傾九的拳頭,猛然握緊。
五十軍杖?
會死人的!
他差一點,就見不到她了。
鳳幼安取出了一盒膏藥,消腫止痛、淡化疤痕的。
「我幫你擦藥。」
君傾九放下了糯米糕。
一轉身,去淨了手,洗得乾乾淨淨。
鳳幼安心想,也好。
她又看不到自己的臉,還得照鏡子,麻煩。
君傾九接過藥盒子,指腹挑起一小塊淺色的膏藥,小心翼翼,十分溫柔地在鳳幼安臉頰上的紅腫、劃痕上,塗上薄薄的一層。
鳳幼安只覺,紅腫處一片清涼。
像是被羽毛輕輕掃過。
手法不錯。
君傾九極為專注地凝視著她,其實幼安姐很好看,臉頰上的傷痕,也掩蓋不住姝色。至少,在他眼中,是最好看的。
「擦好了麼?」
「嗯。」
君傾九有些不舍地,把手指移開。
「梅太妃娘娘還好麼?」
「用了幼安姐給的藥,在屋裡歇息。藥效很好,這一個月,她沒有發過一次瘋,也沒有出現情緒失控,就是精神有些萎靡。」少年如實回答。
「安定片吃了是會這樣。」
鳳幼安起身。
步入室內。
房間內,一名美婦斜依著,背靠著一隻枕頭,身上蓋著薄被,雙眸空洞,似沒有焦距,盯著屋頂。像丟了魂一般,手臂強直在被子外面,脆弱得令人心疼。
「肢體強直,精神透支過度的症狀。」
鳳幼安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是很多精神疾病的併發症。
她走過去。
梅太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仿佛根本沒有看到她一樣,眼神依然是渙散失焦的。
鳳幼安給她診脈,檢查了一下之前脫臼的手臂,確定沒有錯位,恢復得還不錯,便取出了鬼門十三針。
銀針很細。
刺入了鬼宮穴。
鬼門十三針,專治百邪癲狂,對於精神癔症,效果極佳,且無副作用。
針灸了一炷香的功夫。
梅太妃眼睛裡的焦距,逐漸聚攏了,她似恢復了些意識,緩緩地轉過頭來,看向鳳幼安,露出了稚童般的微笑:「你……是誰?」
眼神無比清澈。
純真如嬰兒。
「我是你的主治醫師。」鳳幼安答道。
她心中默念著鹽酸文拉法辛緩釋膠囊。
專門治療抑鬱症、廣泛性焦慮障礙,臆想症的藥物。
祖母綠的空間戒指里,一板膠囊,躺在暗格內。
「醫……師……」
梅太妃側著頭,有些困惑,「我,病了麼?」
「是的,娘娘病了。」
鳳幼安柔聲安撫著,給予精神病人以疏導,「別擔心,我可以治好你。不要害怕,也不必焦慮。」
她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
餵著梅太妃,吃了鹽酸文拉法辛緩釋膠囊。
然後。
把剩下的藥給了君傾九,叮囑他每日按時給太妃用藥。
「真的能治好麼?」君傾九禁不住有些擔心,「母妃的癔症很嚴重,這會兒沒發作。發作起來的時候,她總是對著空氣說話,說一會子就激動起來,抱頭尖叫痛哭。」
鳳幼安詳細地向家屬詢問病情:「娘娘產生了幻覺,她在空氣中,看到的幻覺,是誰?」
君傾九搖了搖頭:「不知道。有時候,她哭喊著太后饒命,有時候悽厲地喊著『敬之』『敬之』。」
「你的小名是敬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