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心裡的那堵牆

  「鈴鈴鈴......鈴鈴鈴」

  「張路漫，跟我回家，找爸算帳」

  「媽，你明明說這是念想錢，為什麼和別人說這是你還我們的住院費」

  「行，你他媽的能了是吧，張路漫，以後這個爸就你管吧」

  「就是，媽是我們照顧走的，爸也該輪到你了」

  「你可真噁心啊，喜歡男的，老張家祖墳真是冒青煙了生你這麼個變態」

  「媽就是被你剋死的」

  「鈴鈴鈴......鈴鈴鈴」

  「鈴鈴鈴......鈴鈴鈴」

  「別再響了，別再給我打電話，別再找我，放過我」

  張路漫躺在床上，閉著眼，眉頭緊鎖，雙手緊緊抓住被子，呼吸很急促。

  「媽我好恨，好恨他們，又擺脫不掉他們」

  「漫漫，媽媽不能再陪著你了，媽媽希望你能幸福」

  「漫漫，堵住耳朵，去做你認為對的事，媽媽永遠站在你身邊」

  「媽......別走......求你」

  一滴晶瑩的淚珠從張路漫眼角滑落，再也控制不住，淚如雨下。

  「媽！」，張路漫呼喊著驚醒。

  又做夢了。

  張路漫蜷起身子，抱著腿，頭埋進手臂里。

  無聲的了結這場如影隨形的夢。

  「媽，我還能在幸福起來嗎？」

  母親在他上高二時確診了肝門膽管癌，很少見的癌種，堅持了九個月去世了。

  那天好像只是人生中非常普通的一天，母親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其實他也不知道母親到底是在哪一刻咽氣的。

  只記得母親拉著張城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房子，留給漫漫，漫漫不能什麼都沒有」，說話的氣息越來越弱然後她就像睡著了一樣，再也沒有醒來。

  母親走的時候，張路漫沒有哭，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眼淚，張城、張健包括張健的老婆哭的倒是很傷心。那時的他還不知道母親的離開將是他一生的潮濕。

  母親走後，一切都變了，唯一不變的是推開窗戶就能看到的那棵無論四季輪轉，物換星移都矗立在那的柚子樹，仿佛比人更可靠。

  家裡只剩他和父親張城兩人，父子關係不親近，至於張健，他和張城都不願提起。

  就這樣在母親走後的不適和孤單中，張路漫迎來了高三也熬過了高三，如願考上了遙城大學，也算沒有辜負母親的期望。

  在母親去世還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張路漫在家裡見過兩個女人， 但後來她們和張城也都沒走到一起，他非常討厭張城把人帶到家裡來，他不想這個家裡有別的女人的痕跡。

  現在張城要回龍城老家了，他新對象家在那，是張路漫姑姑介紹的同小區的阿姨，倆人線上聊了一段時間，準備奔現了。

  張路漫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反而覺得鬆了口氣，張城從來不是一個會委屈自己的人，如果他能有好的歸宿安定下來，張路漫覺得挺好的。

  明天張城就走了，張路漫聽見他在外面收拾東西的聲音，一頭栽倒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回想起母親在的時候，家裡每天都是熱騰騰的生活氣。上學時有母親關切的叮嚀，放學回家有母親準備的晚飯，心裡每天都是踏實的。

  從母親離開後，他就再也沒有吃到過一頓正經的飯菜了，也沒人會問他錢夠不夠，吃沒吃好，穿沒穿暖了。

  張城被母親照顧的太妥帖了，以至於變成了一個離不開女人照顧的男人。

  張城的敲門聲把張路漫從回憶里拉了回來。

  「進」，張路漫擦乾眼淚。

  「明天我就過去龍城了」。

  「嗯」

  「每個月我給你打2000生活費，不夠在跟我要，反正就是你媽給你留的這10w上學錢，你就省著點花吧」。

  「嗯」

  「家裡的房產證你最好帶到學校去，防止你哥哪天回來翻，他那應該還有一把家裡的鑰匙」

  「知道了」

  母親走前，把家裡的錢全都分了，張城張健各一部分，剩下的10萬就留給張路漫上大學用，家裡的老房子留給張路漫。

  因為張健結婚買房，買車，開公司，家裡已經拿出很多錢了，張健和張路漫相差14歲，那時候張路漫才上小學，那時候的錢也更值錢。

  從母親生病起，家裡發生了太多事情，讓張路漫見到了太多血淋淋的真相。

  他才發現原來家裡有太多不能深究的事。

  那時候起張路漫就知道血緣帶來的並不一定是親情的牽絆，更可能是綁架、束縛和深入骨髓的恨意以及猝不及防的殺心。

  張路漫心裡有一堵牆。母親走後這堵牆變得越來越厚，他打不碎，別人進不去，他也出不來。

  在這堵牆裡他可以獲得短暫的安全感，就像樓下那棵和他一起長大的柚子樹一樣，堅固持久的東西總是更能讓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