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叛亂首領安祿山,都被杜預在滁州,以絕對劣勢奇蹟般擊敗,上至皇帝下至滿朝文武,統統不會將史思明當回事。
史思明只是行走的功勞,潑天的富貴,叛軍還兵分兩路,安祿山的主力被杜預在滁州擊敗,史思明率領的都是老弱病殘。大唐名將+主力精銳,打不過安祿山,卻連這落水狗也不敢動嗎?
而這份輕視草率,會讓大唐和皇帝本人,都付出最沉重的代價。
杜預當機立斷:「不行,我要馬上前去潼關,面見哥舒翰,阻止悲劇發生。」
「阻止?」
林如海冷笑道:「你憑什麼阻止?就算你趕到潼關,你不過一介區區舉人,而皇帝派去的使者,卻光明正大,手持聖旨,奉旨辦事。你又憑什麼名義阻止?」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杜預咬牙切齒道:「只要哥舒翰等頂住皇帝的壓力,以拖待變,以叛軍如今四面楚歌、坐困愁城的局面,遲早崩潰。我們賭的,就是叛軍比朝廷更早崩潰、更支撐不住。」
林如海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攛掇哥舒翰抗旨不尊?頂著聖旨,決不出兵?你可知道,這在如今的朝廷,意味著什麼?」
杜預呆滯了。
林如海雖然才氣方面,不如他,但官場宦海沉浮一生,為官經驗比他豐富太多。
林如海冷冷道:「大唐剛爆發以下克上,藩鎮反叛中央的安史之亂,你若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為理由,攛掇手握重兵的哥舒翰,也不遵聖旨,那頃刻之間便要天下大亂!因人人都看地清楚,大唐的皇命,一文不值。皇帝已經失去了唯一掌控、能逆風翻盤的王牌軍。」
「連對朝廷最忠心耿耿的禁軍和邊軍,都不再拿皇帝旨意當回事,誰還會再遵守聖旨?」
「那時,大唐就算還在,也已經亡了!」
宋佳霖等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大唐明明還在,怎麼談得上亡國?」
「對啊,明明杜預的【以拖待變】,才是唯一正確的策略。皇帝不虛心納諫,不按照杜預計策辦,要喪師辱國,大唐才會滅亡。主力還在,又擊敗了叛軍的大唐,為何會亡國?」
但杜預何等聰明,已經敏銳把握到林如海不方便直接講的點,點頭道:「岳丈大人,見識比我更深遠。不錯。若我真的勸說哥舒翰成功,讓他為了勝利、可不尊聖旨,就算擊敗了叛軍主力、平定了安史之亂,大唐也實際上四分五裂,陷入深重的內戰深淵中。」
「你們想,安史之亂的爆發,已經開啟了一個惡劣的先例——只要地方藩鎮有實力,便可不遵從朝廷旨意,藐視皇權,甚至造/反。拳頭大的就是皇帝。」
「若哥舒翰這平叛主力,也可兵權在握,就不聽皇命,那以後還有誰會聽從聖旨?尊重朝廷與皇帝?」
「各個地方節度使、藩鎮、地方官一看,原來有權就是大爺,有兵就可以不尊聖旨,還有誰會將長安的旨意當回事?」
「大唐至此將真正陷入內戰深淵。」
「甚至,嘗到抗旨甜頭、手握重兵的哥舒翰會不會變成第二個安祿山?」
「別忘了,他也同樣是胡人血統,是突厥後裔。」
「我是否會一腔熱血,卻親自將大唐江山斷送?」
聽完杜預話語,眾人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你的意思,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怎麼做都是錯?」
宋佳霖哭笑不得:「你不管,哥舒翰遵旨辦事必然戰敗,導致大唐水深火熱,你要管,讓哥舒翰抗旨不尊,又擔心哥舒翰會擁兵自重,自行其是,天子威嚴掃地,天下會陷入大亂?」
「你一介讀書人,連進士功名都沒有,為何要擔心這麼多?要我說,咸吃蘿蔔淡操心!」
「你根本無需背負這麼深的國讎家恨好嗎?」
宋佳霖越說,越是義憤填膺。
「食肉者鄙,未能遠謀。你這一介草民,又有什麼辦法?不要隨便把天下重任,都扛在肩上啊。」
杜預釋然一笑,他當然聽得出來,宋佳霖是真心替自己打抱不平。
杜預拍拍宋佳霖肩膀:「好哥們,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事到如今,我已經入局。若大唐滅亡,吃過我大虧的謀聖鬼谷子、蒙元帝國、逆種文人···各方勢力,都不會放過我。說是身不由己也好,說是憂國憂民也罷。於公於私,我都不能對潼關之戰坐視不管。」
他目光一閃:「事不宜遲,我這就趕到潼關。看還能做什麼?」
「滁州,該怎麼辦?」
陳煒擔心道。
杜預略一沉思:「滁州,當與周圍的金陵、廬州、荊州等南方重鎮結盟,約定東南互保,以求在兵荒馬亂的亂世中自保。一者,滁州要攜大勝餘威,招兵買馬,重建守城兵力,二者,要積極聯絡南方各州,約定一旦叛軍再來,要守望相助。特別是荊州和金陵兩座重鎮,關係天下歸屬,朝廷還留著重兵。」
「荊州水師、揚州水師都督,還有兩地太守的態度,至關重要。」
「恰好,武士彠和武家依舊掌控荊州水師。這隻部隊平叛戰爭用不上,必然留守荊州。此時南方空虛,已然成為至關重要,足以左右南方局面的一隻重要力量。」
「我會寫信給武士彠,請他以荊州兵力,對滁州提供保護。」
杜預深吸一口氣,對宋佳霖道:「請轉告宋叔,我需要他廣泛聯絡滁州乃至南方大商人,立即啟程,大量從各地收購糧食。並第一時間運到滁州來。」
「不管各地糧食價格多貴,都無所謂。有多少,要多少。」
「當然,這收購糧食的本錢,需要宋叔叔和商會商人籌措。」
宋佳霖想也不想,拍著胸/脯道:「這個你放心。我馬上轉告我爹。這就派人去南方各地,收購糧食。」
「自從半年前,你告訴我爹天下即將大亂,糧食、戰馬、武器是將來最搶手的硬通貨。他就聯絡了幾十家滁州和金陵最大的商人,以股份制組成商會。傾家蕩產,湊出10億兩白銀,去南方乃至周圍各國重金收購糧食,並第一時間搶運回來。」
「若非你與武都督的特殊關係,我們在長江上獲得荊州水師護航,又有鎮國秀才、監國布衣御賜龍牙旗,各地官府不敢搜查,這麼大規模的糧食收購,早就被官府發現並阻止。」
「如今,各地糧食正在源源不斷,陸續運往滁州。按照你說的,滁州南城正在修建三座有史以來最大的糧倉,用來儲存收購來的海量糧食。」
「武器,我家商會也囤積了不少,也在以水陸加緊運來。」
王異聽得瞠目結舌。
她不敢相信,杜預竟然動手這麼早?提前足足半年,就開始組織滁州的大商人,前往各國收購糧食?
要知道,那時候安史之亂還沒有爆發,甚至連叛亂爆發的端倪都沒露出一點啊。
雖然天下一直戰亂,糧食、戰馬和武器的需求一直旺盛,價格居高不下,但大唐國內維持了數十年平靜,沒有戰亂。各地糧商已經習慣糧價平穩,杜預能未卜先知,提前這麼早大規模收購,必然能以很低價格,囤積海量糧食。
杜預又看向林如海道:「岳丈大人,我也建議你馬上返回金陵,說服留守金陵的朝廷六部尚書,與金陵府尹聯絡重組南方軍隊,以防大變。」
陳煒等人一口答應下來。
王異卻黛眉微蹙。
她不像陳煒等地方官,出身琅琊王家的她,對政/治鬥爭和權力都更加敏銳、敏/感。
在她看來,杜預在下一盤棋,一盤很大的棋。
他看似無兵無將,毫無勢力,但又處處舉足輕重,牽一髮動全身,足以牽動各方勢力。
通過王太后傳來宮中消息,王異早就知道杜預與武媚娘關係莫逆,不光在入宮之前,被武家榜下捉婿,險些捉為女婿,更給了武媚娘三個錦囊妙計,讓武媚娘在入宮之後面對王家女人占據上風。
杜預與武士彠關係,也同樣令人捉摸不透,根據王家的猜測,很可能兩人早已建立秘密盟友關係——在朝廷傾軋中,哪怕在太后眼裡,手握荊州水軍的武家,也舉足輕重,算得上一號重磅人物。否則,武媚娘早死了一萬次。
而如此重磅勢力的武家,卻能與杜預結盟。這本身就說明了杜預的分量——獅子不會與綿羊結盟。能讓武士彠看重並同意結盟,說明在武士彠眼裡杜預有其匹敵的價值。
如果說,杜預以滁州為大本營,並與手握荊州軍權的都督武家聯絡結盟,乃是在武力做準備,再派出林如海前往大唐南方的統治核心金陵,去聯絡、說服金陵六部,就是在整合政/治資源,為安史之亂後的政/治做準備。
王異重瞳在杜預身上轉了一轉,嘴角微翹。
難道?
杜預的意圖,絕非他嘴上說的那麼單純?
他表面上憂國憂民,為大唐四下奔走,英勇奮戰,但背後另有打算?
他已經看到了安史之亂的後果,並在未雨綢繆,提前籌劃這場大戰與叛亂後的大唐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