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碎葉城
散場後,王虎離開，他們也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莫笑這才尋到機會趕緊關上門對荀柳解釋：「姑娘,主子曾來過密信讓我等瞞著你，這件事情必有苦衷，主子應是打算回來親自跟姑娘解釋,請姑娘千萬不要多想。Google搜索」
「我沒多想,方才我說那些話也只是應付二哥他們而已。」
荀柳卻笑應道，「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房睡去吧,主子的感情事你也操心這麼多,不怕提前長皺紋麼？」
莫笑倒是被她這態度搞糊塗了,半晌盯著她的眼睛,也確實沒見她有任何不高興的,這才鬆了口氣，「主子的感情事我等當然不敢管，但姑娘不高興,就是我的錯。」
荀柳心裡一動,不知為何竟有些不舍,「笑笑,你年紀也不小了,往後這打打殺殺伺候人的活計你也別幹了，若是遇到自己喜歡的,便也替自己考慮考慮吧。」
「姑娘可是嫌我礙事了？」
莫笑笑起來,「姑娘可是答應我不會輕易趕我走的,難不成姑娘忘了？」
荀柳輕輕搖了搖頭，「沒忘。」
但她註定要食言了。
莫笑回到自己的房間,卻總覺得今日姑娘頗有些古怪，在牢里時她萬分擔憂主子的狀況，但出了牢之後反倒再沒問過主子的歸程。
但也許是她多想了，姑娘或許說得對，感情事她這類外人無法管，或許等主子回來就好了。
接下來這兩日如她所想，荀柳並未表現出一絲異常，極像是迫切等待主子歸來的樣子，但這兩日姑娘卻總喜歡跟她提起以往跟主子之間的舊事，每每提起便笑容不止，甚至也拉著她沒完沒了的問這五年主子在明月谷的生活，到了晚上卻有些不同以前，早早便回到了自己房間休息，不過姑娘前些日子在牢里受了那麼苦，是該好好歇息。
她到底還是放心不少。
如此很快便到了西瓊新使團入城的當日，靖安王府特意派人來通知，說是大約午時左右新使團便會入城，但因為二皇子和西瓊長公主身份特殊，午膳怕是要由靖安王府操辦、賀大人代為接風洗塵，大約等到晚上他們才能見到人。
但即便是如此，錢江等人還是高興不已，一早錢江夫婦便出門採買肉菜去了，荀柳和莫笑則留在家裡打掃一下庭院，至少晚上家裡要回來個大人物，即便不能富麗堂皇也至少得乾淨喜人。
荀柳手上掃帚一揚掃到了桃樹根，抬頭看去，這才發現曾經還只是矮苗的桃樹已然長高不少，而那層層枝葉之間，她竟還瞥到了一顆顆的小青桃，桃尖兒已然泛著些粉色，看來不出一月，這桃子便能吃了。
但一個月後……
她扭頭看了一眼身後正在搬挪花盆的莫笑，又細細掃了一眼這所院子。
她忽而喃喃道了一句：「這可是我第一個家呢……」
聲音雖然輕，但還是叫莫笑聽見了，她回頭看了荀柳一眼，還以為她是在因為過不久後要隨主子離開而心有感慨，便笑道：「姑娘若想回來便隨時可以回來，這有何難？」
荀柳不語。
這時候遠處城門忽而傳來一道鐘聲，巳時剛過，午時已至。
新使團應當快入城門了。
荀柳有些怔然，心中不舍愈發濃烈，但她還是緩緩開了口：「笑笑，替我辦件事吧。」
「姑娘要我做什麼？」
荀柳轉過頭，臉上神色如常，忽而從袖子裡掏出一封信遞給她笑道：「我才想起來，前些日子賀大人讓我擬寫的陳詞我寫好了，本來是早上準備送過去的，一忙給忙忘了，正好現在有空，你替我跑一趟吧，這東西賀大人是準備與奏摺一併送入京城的，還是莫要耽誤為好。
記住，千萬要親手交給賀大人，囑咐他先過目一遍，我擔心其中有與他所說對不上的，屆時若是讓惠帝看出來就糟糕了。」
莫笑算起來來回腳程也不過兩刻鐘，便也沒多做猶豫，「好，那姑娘先歇一會，待會等我回來再收拾。」
「好。」
莫笑微微一笑，便接過那信件出了門。
荀柳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笑容便也慢慢淡了下來，笑罵了句：「傻丫頭。」
她收起掃帚便進了屋，走到梳妝檯旁將抽屜里的一個紅漆木盒子拿了出來放在了桌子上，又從枕頭下取出幾封信，分出其中一封攥在了手裡，另外幾封則放在了木盒子上，最後背上提前準備好的包袱，掃視了屋內一圈，便走出房間合上了門。
她又走到東廂房門口，緩緩將門打開，入眼便是那方軒轅澈曾教過她寫字的書桌，桌上的硯台因許久未被人使用早已乾涸。
她走過去，將那封信輕輕放在了書桌中央，又摸了摸他用過的筆架和鎮紙，便轉身離去。
她不能猶豫太久，大哥他們或許很快就回來了。
但走到院門時，她到底還是停了停，忽而攥緊了手指又轉身朝正屋走去，推開門又走到了那紅漆木盒子旁打開，裡面第一個引入眼帘的便是那根金燦燦的鳳簪。
她只帶這一樣應該不過分吧？
也許以後面都見不著了，留個念想而已。
也沒時間猶豫，她捏了捏手指，便將那鳳簪攢到了手裡塞進懷中，便又一合蓋子，轉身關門離去。
……
西瓊新使團入了京，但這次卻與上次大不相同，今日靖安王府張貼告示，向全城百姓介紹了這即將入城的兩位的身份。
一是這西瓊長公主顏玉清，因為麗王后早年謀害不得已流落大漢民間，先不說那一身出神入化的醫術，只說為了兩國無辜百姓不顧性命回國挽救死局，便已經深受碎葉城百姓夾道歡迎。
二便是這流落民間五年的二皇子軒轅澈，更是令無數百姓驚喜不已，只因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近日以來碎葉城無人不曉的積雲山才子云子麟，前有助新黨利民之功，後有為平定戰亂不惜與西瓊長公主一同犯險之德，所以這人還沒入城，便已經有無數百姓震臂高呼，同喊「二皇子千歲」。
至此，新使團入城所收到的歡迎遠比上次要熱切的多，甚至一眼望去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荀柳站在人群里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那人身著一身玄色繡金雲袍，腳踩同色緞靴，姿若青竹面如冠玉，縱然是萬千人群中只掃一眼，便會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更勿論他如今還有這般高不可攀的身份。
但即便如此，怕從今日起，自這碎葉城一直到京城，怕還是會有無數女子心繫於他。
這時候荀柳才恍然發現，到底少年已長成，這般若真長久相處，怕是她這朵老鐵樹也會忍不住開花的吧？
她忽而想起湖畔那一吻，少年專注而溫柔的眸子，仿若眼底只容得下她一人。
她曾承諾等西瓊事情結束後會給他答案，但如今她卻選擇了不告而別。
不過也許過不了幾年，他就會慢慢淡忘掉自己這個算不上戀情的「姐姐」，也或許……
她看著那人身後不遠處的華麗馬車，那裡面坐著的正是顏玉清。
也或許他現在已經明白了自己對於他，不過是少年懵懂不知情滋味時的盲目衝動罷了。
想到這裡她忽然胸口微微一酸，這讓她忍不住怔了怔。
……她這棵老樹不會真發芽了吧？
荀柳在內心不正經的罵了自己一句禽獸，忽而一抬頭，正巧看見馬上男子一轉頭，竟要往自己這裡看來，她忙側身一鑽，消失在了人群里。
莫離正駕馬跟在主子身後，忽然見主子身子頓了頓，忽而朝著一處定定看去，便忍不住問道：「公子，怎麼了？」
軒轅澈卻搖了搖頭，「看錯了人而已。」
他又甩了甩韁繩繼續往前走，心中浮現的心念已久的那副面孔。
也是，她不喜麻煩，這個時候應當懶洋洋的待在院子裡等著錢江和莫笑等人做飯，反正這些日子都等過來了，再晚半日也無妨。
這樣想著他嘴角的笑意柔了柔，便不再去看周圍的百姓，駕馬的速度也快了些。
而他卻不知，他此刻最想見的人正站在另一側人群里親眼目送著他遠去，並趁著人又擠又多城門正松時，輕巧的溜出了碎葉城。
……
靖安王府，莫笑來時正好遇見賀子良和靖安王等人正站在府門口準備迎接主子大駕，所以不費力便將那書信送到了賀子良手上。
她按照荀柳吩咐的告訴他道：「賀大人，我家姑娘囑咐說，請您務必先過目一遍，避免其中情節與大人所說對不上，屆時呈到那位面前反而漏了陷。」
賀子良聞言卻覺得奇怪，他是讓荀柳寫了份陳詞不假，但其中內容他二人早已口對了一遍，斷然不會有誤，而且他並未說急要這陳詞，明明前幾日說了只要在他們動身趕往京城前送過來便可。
他撫了撫長須，眼珠子一轉，便將目光又放到了手上的這封信上。
他忽而抬頭對莫笑道：「還請莫姑娘在這裡等老夫一會。」
「好。」
他轉身將那信封拆開，果然只見那信封里除了陳詞，還附著另一封信，說是信不如說是字條，只短短几句話而已：「我去找適合我的地處了，但還勞煩賀大人幫我一次，拖住莫笑和小風，謝謝。」
賀子良似是沒想到她會選在這個時候離開，心中驚訝非常，過了半會卻又隱隱有些佩服這女子的灑脫來。
他將那字條收入袖中，又將那陳詞重新斂入信封，轉身對莫笑道：「果然是有幾處錯漏，這陳詞老夫要的是有些急，不如這樣，莫姑娘先進府等老夫一等，老夫處理完接待事務，有些話想托莫姑娘替老夫帶回去。」
莫笑猶豫了片刻，但一想此事涉及大局，便點了點頭，「好，我進去等大人。」
賀子良笑了笑，單獨派人將她送進了王府。
然而莫笑卻沒想到，這一等，便足足等了一整個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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