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起,天上又飄了點兒清雪,娘去柴房抱柴火回來,邊拍掃著肩頭的雪邊自言自語「這都快開春了,怎麼又下雪呢」。
「」二丫,別繡花了,歇會兒眼睛,你老姨不讓我過去了,娘今天給你們烙餅,你幫娘和面。
西屋中,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地面上,形成一片斑駁的光影。
芸娘坐在窗前,手中拿著一塊繡布,正專心致志地教導著妹妹繡花。
妹妹比她小五歲,今年已經十四歲了。與姐姐相比,她並沒有那麼出眾的外貌,但是卻充滿了活力和靈動。
妹妹的大眼睛閃爍著好奇和不安分的光芒,她的手總是不自覺地亂動,難以集中注意力學習繡花。
每當這時,芸娘總會輕輕責備道:「王萱娘,你要認真一些啊!再這樣亂動,我可要拿針扎你啦!」
聽到姐姐喊出自己的全名,三丫終於意識到姐姐的嚴肅,趕緊乖乖坐好,不再亂動。
芸娘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回應了一聲:「娘,知道了,我這就過來。」
然後狠狠地瞪了妹妹一眼,接著便轉身朝廚房走去。
實際上,芸娘心裡很清楚,自己的妹妹根本沒有繡花的天賦和耐心,但自己畢竟已經十九歲了,如果還不抓緊時間尋找一個合適的婆家,那可真是要被村里那些長舌婦給念叨得抬不起頭來了。
父親去世的時候,娘的頭髮一下子就全白了,這次老姨家出事,娘又是心疼又是著急,好懸沒病倒。
家裡這一老一小,讓她實在放心不下,如果能嫁給興哥兒就好了,他家就在隔壁,有什麼事娘喊一聲,她就能跑回來幫忙照顧,可是興哥兒的娘……哎!
逼妹妹學繡花,也是無奈之舉,但是這條路好像行不通。
娘倆正在廚房忙活著,猛然聽見院外響起了敲門聲,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十分清晰。
娘倆對視一眼,都有些疑惑,不知道外面是誰。
莊戶人家之間串門子,從來不敲門,關係一般的人會在院外喊一聲,得到主人家的回應後才進去,而關係好的則是推門就進。
所以這個時候聽到敲門聲,還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你別出去,娘去看看。」母親對女兒說道。
她擔心來者不善,怕女兒受到傷害。自己則小心翼翼地走到院子裡去開門。
門「嘎吱」一聲開了,一個留著鬍子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的身後緊跟著一位穿著很講究的大娘和一個年輕的微微彎著腰的小廝。
中年男人手裡還舉著一把油紙傘,看起來並不是村里人,他的衣著打扮都透露出一種富貴氣息。而那把油紙傘更是表明了他的身份地位不一般,畢竟莊戶人家可沒有打傘的習慣。
「敢問嫂子,這是王川柏的大姨姐家吧?」
「找老姨夫的?怎麼找她家來了?」芸娘心裡嘀咕.......
「是,王川柏是我妹夫,可他家不住這啊,他家.......」
「我知道,我不是來找他的,能不能讓我們先進屋,咱們再詳談」中年男子雖然笑著,但是語氣卻很強勢。
「可是......家裡就我們娘仨兒,我.......」二丫娘有些被他的氣勢嚇到......
「沒關係,我這裡帶著嬤嬤和小廝呢,這青天白日的,我們還是從縣裡冒雪趕來的,進您家屋裡喝口熱茶總不過分吧?」
眼看無法拒絕,娘讓開了身子,說話也帶著點小心翼翼「那您請進,二丫去泡茶」剛說完,想起家裡哪有茶葉啊,又改口到「二丫去給客人倒點兒熱水」
芸娘不太放心母親一個人面對這三個陌生人,沒說話,快速轉身去了廚房,想著快去快回。
倒好水回來,發現堂屋裡的人都沒有說話,那個帶頭的中年男人正踱步掃視著整個屋子,看見芸娘回來,才開口。
「我是縣裡金家的管家,我姓方........」一聽是縣裡金家,芸娘迅速和母親對視了一眼。
「王川柏和我是老相識了,他應該和你們提起過我家老爺要納妾的事兒吧,聽說你們拒絕了?」
姓方的管家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看向了芸娘,眼神帶著詢問之意,顯然這個問題,問的是芸娘本人。
被點到名的芸娘心裡一突,她沒想到這位管家會這麼直接地問自己,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有些緊張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母親。
「是,我女兒絕對不會給人做妾」母親沒讓芸娘開口,就搶先回答。
「」小姐的意思呢?」看來方管家還是想知道芸娘的態度。
「我有.......」芸娘想說我有心上人,我是要嫁給他的。但又覺得對陌生人說這些不合適。就又向前一步道「我娘說的對,我不做妾」
方管家笑了笑,端起了芸娘倒的熱水,可能又嫌棄農村的杯子,沒有喝又放下了。
「你可知道我們家老爺有多少田產?家裡多少間房?養了多少僕人?縣上有一半的鋪子都是我們金家的........」
「我不稀罕......」聽到方管家的話,芸娘莫名感到有些氣憤,很不禮貌的打斷。
「有骨氣!」方管家捋了捋鬍子,臉上的表情卻不是讚賞而是嘲諷。
「其實我們也不願意強人所難,但我家老爺眼光實在太高,這一年多來,我們幾乎跑遍了附近十里八村的人家,都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
你姨夫上次把你誇得跟天仙似的,我當時還以為他是胡說八道呢,直到後來他家孩子下葬那天,我也跟著去了一趟,這才親眼見到了你本人,原來他真的沒有誇大其詞!」
「今天冒雪前來呢,是因為我家老爺給我下達了最後通牒,如果在一個月內不能將姨太太這事兒辦妥,那麼我這個管家也就要做到頭了。
至於姑娘的事情,我還沒有跟老爺提及過,但這裡人多嘴雜……」方管家說著便看向了身旁站著的嬤嬤和小廝。
然後繼續說道:「如果姑娘的美貌被傳到我們老爺的耳中,你應該清楚我們老爺可不像我們這樣好說話。到那時......」他的語氣逐漸變得沉重起來,仿佛在暗示著什麼可怕的後果。
「到時候怎樣?你們家老爺還能強搶民女不成?」二丫娘氣憤的站了起來「現在可不是舊社會了.......」「出去,我們家不歡迎你,你們出去........」
方管家不慌不忙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整理好衣服後,又轉頭看向芸娘,神色平靜地說:「我勸姑娘再仔細考慮考慮,不要意氣用事!」
說完這句話,他便不再理會一臉憤怒的二丫娘,帶著嬤嬤和小廝直接走了出去。
當芸娘跟著他們走到門口時,突然發現那個一直沒有說話的嬤嬤在轉過身去的一瞬間,眼神異常犀利,像一把刀一樣,從上到下將自己打量了一番。
芸娘不禁打了個寒顫,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她覺得這個嬤嬤仿佛把自己當成了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正在仔細評估著自己的價值。
這種目光讓她感到十分不舒服,於是她手上關門的力氣越來越大,最後砰的一聲將門重重地關上了。
「芸娘,怎麼了?你家來客人了?」可能是她關門的聲音太大,正巧被隔壁的興哥兒聽見了,隔著院牆問。
「沒,沒有……」不知道為什麼,芸娘覺得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心虛,似乎還帶著一絲委屈。
她心裡亂糟糟的,不知道該如何向興哥兒解釋這一切。
而此時,兩家之間的院牆卻成了她唯一的依靠,高高的院牆擋住了興哥兒的視線,讓他無法看到她臉上複雜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