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贊所中的一箭沒有傷到要害。
那是在斥候隊追擊素贊的時候射出的一箭。
醫師費了一番工夫後，素贊終於醒過來。
當他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雲錚那張臉頰。
看到雲錚，素贊絲毫不感到意外，只有無盡的苦澀。
雲錚！
果然是雲錚親自領軍進攻西渠。
雲錚還是一如既往地卑鄙。
當然，也可以說是一如既往的狡猾。
他精準的找到了西渠防禦的薄弱點，並神不知鬼不覺的拿下了硭次。
西渠危矣！
「大相，咱們又見面了！」
雲錚面色平靜的看著素贊，臉上並沒有得意之色。
「是啊，又見面了！沒想到……咱們會這麼快見面……」
素贊虛弱不堪，聲音也很細微。
似乎，像是在喃喃自語。
雲錚微微頷首：「本王也沒想到，咱們會這麼快見面，而且，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面。」
素贊抬起渾濁的眼睛盯著雲錚，眼眸中閃動著怒火：「王爺出爾反爾，無端攻伐西渠，就不怕被天下人恥笑嗎？」
「什麼叫無端攻伐？」
雲錚搖頭：「西渠收容南麓叛軍頭目，南麓跟西渠多次交涉，西渠拒不交出叛軍頭目，還出兵攻打前去討要說法的曾光所部！南麓是我大乾的藩屬國，西渠如此行徑，我大乾豈能坐視不理？」
看著雲錚這一本正經的模樣，素贊不由微微失神。
如果不是他了解雲錚的脾性，他怕是會以為雲錚說的是真的。
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大概就是如此吧？
「相比於王爺的韜略，老朽更佩服王爺的臉皮！」
素贊臉上露出幾分慘然的笑容，「王爺領兵征戰，完全不需要穿戴甲冑，就王爺這臉皮的厚度，刀兵砍上來都會崩出個缺口……」
他見過很多厚顏無恥的人。
但云錚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都不知道雲錚怎麼能做到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的。
「大相過獎了！」
雲錚微笑，臉上看不到絲毫的怒意。
素贊啞然。
沉默片刻，素贊臉上又露出自嘲之色，幽幽的問：「老朽此前去大乾皇城的時候，王爺是在麻痹老朽吧？」
「大相何嘗不是在麻痹本王呢？」
雲錚既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反正，大家心裡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說多了，也沒有意義。
「王爺好手段，咳咳……」
素贊咳嗽兩聲，佩服道：「不但讓我西渠心甘情願的給了你好處，還能麻痹我們，讓我們誤以為你會以懷柔之策對付西渠，而你卻從焦麓出兵，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雖然他們是敵人，但並不妨礙素贊對雲錚的佩服。
不得不說，雲錚這一手玩得很漂亮。
他們成功的被雲錚麻痹了，直接忽略了焦麓這個方向。
如今，雲錚輕而易舉的取得了焦麓，直接讓西渠陷入巨大的危機中。
此子之陰險狡詐，世間無出其右者！
在素贊這裡，「陰險狡詐」並不是一個貶義詞，而是個褒義詞。
為帥者，本就應該陰險狡詐！
他也想像雲錚一般陰險狡詐，只可惜終究還是欠了些火候。
雲錚笑笑，又面色平靜地問：「如果本王向大相詢問西渠大軍的布置，大相應該不會說吧？」
素贊輕輕一嘆：「既然王爺知道，又何必再問呢？」
「好吧！」
雲錚也不為難他，「既然如此，本王就不打擾大相了！本王會命人將大相送往硭次休養，大相就好好在硭次養傷吧！」
說著，雲錚便站起來。
「王爺留步！」
素贊叫住雲錚：「老朽怕是撐不到明天了，老朽臨終之前，也想跟王爺多說說話！如果可以，老朽還想再跟王爺喝兩杯！」
雲錚止步，似笑非笑的看向素贊，「大相是想把本王拖住，讓本王慢點向貢布進軍，對嗎？」
「也有點這意思吧！不過老朽相信王爺不會被老朽拖住。」
出乎雲錚的意料，素贊並沒有否認自己那點小心思，「老朽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西渠以後如何，老朽也操心不到了！」
「老朽一生所佩服的人沒有幾個，王爺絕對是其中之一。」
「老朽想跟王爺拋開彼此的立場，像忘年之交那般聊聊……」
素贊臉上很是平靜。
沒有憤怒，沒有哀怨，也沒有不甘。
只是有著些許的落寞。
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在跟這個世界做著最後的告別。
「大相當好好休養。」
雲錚搖頭道：「本王還指著大相養好傷，為了本王效力呢！」
「老朽……沒機會了。」
素贊輕微搖頭，嘆息道：「就算有機會，老朽也不可能為王爺效力，還請王爺看在咱們多次共飲得份上，成全老朽……」
聽著素贊的話，雲錚頓時陷入沉默。
素贊的答案，他並不意外。
「大相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雲錚做著最後的努力，「本王雖然多次欺騙大相，但有一點，本王絕沒有欺騙於你！本王一定會讓西渠的百姓過得比現在好！」
「雖然王爺卑鄙無恥，但在這個事上，老朽相信王爺。」
素贊難得的露出一個笑容，「老朽也相信，無論老朽是否為王爺效力，王爺都會做到這一點！不過，老朽確實累了，懇請王爺成全……」
迎著素贊那渾濁的目光，雲錚不由得默默嘆息。
這老頭心意已決啊！
也許，在他被俘的那一刻，他就抱著必死之心了吧？
沉默良久，雲錚詢問：「大相還能站起來麼？」
「可能有點難，但老朽應該還能撐一撐。」
素贊呵呵一笑，「老朽是身上中箭，不是腿上中箭。」
「好！」
雲錚輕輕點頭，又沖帳外喊：「來人！」
帳外的林季快步而入。
雲錚立即吩咐林季：「給本王兌點酒水，再拿兩個……算了，直接拿兩個酒囊吧！」
「是！」
林季領命。
待林季退出帳外，雲錚便上前攙扶素贊。
素贊雖然虛弱，但在雲錚的攙扶下，還是強撐著站起來。
雲錚剛扶著素贊走出大帳，妙音就聞訊而來。
「你們這是……」
妙音疑惑的看著雲錚。
他又是叫林季兌酒，又是扶起素贊，他這是要幹什麼？
素贊那箭傷雖不致命，但也傷得不輕。
他這麼折騰一番，素贊這把老骨頭，怕是……
想著想著，妙音心中一凜。
難道……
「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們。」
雲錚沖妙音輕輕搖頭，扶著素贊往不遠處的山包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