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伴隨一陣醇厚的鐘聲劃破雲霄,金色的晨曦從雲層衝出,進入了每一個宮人的視線。
短暫地停息後,接連兩聲氣勢如虹的鐘聲再次響起,響徹整個皇宮。
國師府內,眾人皆停下手中動作,朝鐘聲處望去。
一時之間,只有鐘聲迴蕩。
「是新皇登基了!」
不知誰說了這麼一句,空氣中有什麼瞬間炸開了。
緊接著,便是滿園都嘈雜,難掩激動之情。
瑩兒停駐一瞬,喜不自禁,顧不得手中端的藥,加快了步伐。
「國師,國師,您聽見了嗎?鐘聲!」
許是太過激動,推門的動作不小。
只是她剛一瞧見半靠在床上的人影,激動的心就冷靜下來。
手上的動作也變得小心翼翼。
半躺在床上的人正側著頭瞧著窗外,清冷的眉眼神色淡淡,唇色泛白,滿是病色 。
單薄的身子孱弱不堪,本是男子,但此時瞧上去,竟和女子的身形差不了多少。
瑩兒心一澀,正要說什麼。
那邊的人影兒就已經轉過頭來,就那樣淡淡地看著她,並無多餘的表情,「聽見了,咳……」
話語剛落,竟是不停咳嗽起來。
瑩兒顧不得其它,連忙走了過去,「國師,藥,先把藥喝了吧。」
何意瞧著近在咫尺的藥,沒有動作。
瑩兒心急,「國師,您快喝了吧,今日您因為身體原因,沒能去參加陛下登基,若之後陛下召見你呢,您還是去不了,怕是會……」
「落下話柄?」
何意聲音輕飄飄地,看向了外面,「只因我是前國師嗎?」
瑩兒哽住,不知作何回答。
她臉色蒼白,眼裡閃過幾分冷漠,「旁人如何想我,與我無關,咳……現在新皇登基,國師確實是該換人了。」
南姜國自來有一個傳統,一位國師只能輔佐一位天子。
在南姜設有一門派,是專門培育國師的地方,裡面都是學子從小便是經過層層篩選,精心培育長大。
而南姜一旦新皇登基,若先皇沒有要求陪葬,舊國師就需要隱退,去教育新的學子。
而新皇則要在登基之日去挑選自己心儀都國師,作為自己的的左膀右臂。
可是現在新皇登基了,她依舊是國師。
這是一個極為尷尬的處境,不過何意並不在乎。
瑩兒哽住,不知該說什麼。
何意示意她把藥放下,頗有安撫的意味,道:「無事,只是這藥比之前的著實苦了些,難以下咽,你去尋些蜜餞來。」
瑩兒聞聲,聽命放下碗小跑了出去。
何意望著她的身影,不知道想到什麼,本是清冷的面容,此刻卻悠悠漫開一抹淺笑,原本漠然的雙眸,此刻更是神采奕奕。
她朝外看去,直視外面的陽光,自語道:「召見我?用不著,他自會來找我。」
*
瑩兒跑到廚房尋蜜餞,剛找到出來,周圍就齊刷刷的一陣跪地聲。
「拜見陛下!」
瑩兒尋聲望去,還未見到人,只看見那一身玄金色,瞬間也跪下。
「奴婢拜見陛下!」
玄金色的人影走近,攜帶著的壓迫感充斥著整個院子。
周圍鴉雀無聲。
瑩兒不敢吭聲,跪得戰戰兢兢。
「你手上拿到是什麼?」
「回陛下,是蜜餞。」
「蜜餞?」
「是,新藥苦,國師喝不下。」
提到國師,壓迫感似乎少了些,瑩兒緩緩鬆了口氣,但依舊不敢有所動作。
片刻,
「孤給國師送去。」
……
何意正閉目養神,藥碗裡散發出的苦味熏得她想吐。
「吱呀。」
門開了,何意望去,見不是瑩兒,並不意外。
看著來人手中端著的蜜餞,她輕嗤,「來這麼快,是登基提前結束了吧,怎麼,提前結束就是為了來給我端蜜餞?」
「這要是被文武百官知道了,會如何想我呢?陛下。」
她這陛下兩個字加重的語氣。
回應她的是沉默。
緊接著,就是門被關上。
人影走上前來,並未理會她說什麼,而是端起藥,舀來一勺遞在她嘴邊。
「苦口良藥,喝完再吃糖。」
何意撇開臉,冷聲道:「離我遠點,聶衍。」
她冷,對方語氣也是沉了下來,「聽話,把藥喝了。」
何意懶得理他。
僵持了半晌,對方鬆口,放緩語氣,「把藥喝了,我給你想要的。」
聞言,何意才給了他一個眼神,「當真?」
聶衍抿唇,點頭。
何意似笑非笑,「不會又是給假的吧。」
「……」
「咳……聶衍,我們當初便做了交易,我助你登上皇位,你將傳國玉璽給我,你可還記得?」
「……記得。」
「而現在你已經是皇帝了。」
聶衍不否認。
何意歪頭看他,「既然你已經答應了,那為什麼,前日你要給我假的玉璽?」
聶衍不說話。
何意猜道:「你是怕玉璽落入我手中,對你不利?」
聶衍脫口而出,「不是。」
何意攤手,「那是為何。」
房間裡沉默的半晌,直到藥已經涼了下去,聶衍才開口。
「因為給了你,你就會離開。」
聲音很輕,仿若喃喃自語。
他目光落在藥碗上,黝黑的藥水看著就很苦,聶衍心也跟著苦起來。
「給你假玉璽,不是想要騙你,只是想試探你得到了玉璽,會怎麼做。」
「所以?」
聶衍苦笑道:「和我一直預感的一樣,你果然是要離開的。」
何意不在意,只是抿唇,「何必呢?」
她閉上眼睛,又睜開,「無論如何,我答應你的已經做到了,所以,請你也得遵守你的諾言。」
聶衍垂眸,何意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聽見他說:「你身體不好,你乖乖喝藥,三日後,我就將玉璽給你,放你走。」
話語間,他目光悠悠落在了何意的腹部。
身體不好,也是因為替他擋了一刀,也正是這一刀,落下來病根。
「當真?」
「不騙你。」
何意笑了,發自內心的,很開心的笑容,這笑容聶衍只見過兩次。
一次是前日他交給對方假玉璽之時,一次就是現在。
苦澀漫過心頭。
「就這麼急著離開嗎?」
何意沒聽清,「什麼?」
「……沒什麼。」
何意不疑有他,此時得到了答案,她捏著鼻子,一口氣便將碗裡的藥喝光。
喝完,她看著聶衍,目光閃爍,意味不明,「我再信你一次,聶衍,別讓我失望噢。」
此刻,一抹陽光照射了進來,掠過何意的眼前,在她和聶衍之間,留下一條筆直的分界線。
「嘖,真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