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不該這個眼神,你該恨我的!」
漫晞狠狠捏住男人下巴,她的眼睛注視眼前的男人,沒有一絲情感波動。
更多的卻是無盡的殺意,是靈魂深處最為原始,狂野的渴望。
男人雙腳腿跪在地上,嘴角溢出血,白色的衣服布滿血漬,衣衫破爛,傷口深可見骨,血在他周身染紅一片。
四目相對。
地面上漸漸染紅的血跡映照出那男人臉上的平靜,看不出一點情緒,也不回答她。
作為虞朝的尊主,今天是她獲得天地同壽力量的日子。
讓她飽受欺凌的國土重獲新生,獲得力量的代價,就是把它從小養在身邊的上古神獸重名鳥祭奠。
漫晞似乎被他的反應激怒,都要死了,還這副不冷不熱的樣子,還想說什麼時,就被一道雄渾的聲音打破。
「尊主,時辰已到,這重明鳥該獻祭了,天地乃萬物之逆旅,大道乃啟,尊主將與天地同壽,保虞朝百姓平安喜樂」
一老者站在巨大的天坑外,臉上皺紋布滿,莊重冷漠。
天坑裡是熊熊火焰,周圍還冒著黑氣,像是某種儀式。
「知道了」
漫晞眼神陰冷,下一秒,一腳踢在男人肩上。
那男人再也無法控制的淚珠滑落眼角,那雙眼神死死咬住她,似乎是在祈求她再看他一眼,跌落天坑。
最後那一眼,終究是沒給他。
他落下的那一秒,眸光微暗,眼底染上自嘲:我到底算什麼……漫晞,我在你那裡只是個祭奠物是嗎……
頃刻,男人幻化為原生,重明鳥痛苦尖叫,婉轉響徹雲霄。
「你要的大道,我成全你!」
重明鳥化為灰燼,死在虞朝太平的那年。
祭奠禮的那天,隨著重明鳥最後一聲慘叫,漫天飛雪如同梨花帶雨,半月才停。
直到死的那天,他都不知,漫晞怎麼會這麼無情,明明曾經無數個夜晚,他們盡數糾纏,無數的風花雪月,都一起度過。
難道,只是為了讓他成為這場儀式的祭奠物是嗎……
百萬年後,時過境遷,漫晞的一絲殘魂再世。
吼的一聲,天空一陣巨響,四面八方傳來詭異的聲音。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撕碎她……」
「如此美味的魂魄,我們好好玩玩……」
瑜錄晞眼眶裡熱淚奪出,她驀然悲憫,雙目猩紅,此刻,她只有一個念頭:她要活下去。
身後那隻怪物長著牛頭人身,骷髏眼裡不斷流著血水,空洞無神,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魔,瘋狂追逐她。
瑜錄晞感官被無限放大,恐懼占據神經。
她被困在一座磁場混亂的深山,眼裡的世界鑲上深灰色,恐懼驅使她不斷跑。
但她自己也不知道要跑到哪裡,她甚至忘記了哭泣,只有驚恐。
腳下一頓。
眼前突然被一道更深的影子擋住,仿佛一座山一樣壓了過來。
她驚恐的抬頭,時間仿佛定格,身體像是被凍住了一樣無法動彈。
眼前的怪物身形跟老虎一般,長著九個腦袋,都是人頭,每個頭上的眼睛都流著血水,嘴裡發出刺耳的尖叫,聲音像極了被宰殺的豬。【海內西經有記載這種怪物,名為開明獸】
那九個腦袋看向她身後的牛頭人身怪,雙目對視相視一笑,繼而發出詭異的笑聲。
似乎是在說:「你又能跑到哪裡去……」
無助,恐懼占據腦袋,腳下似乎也被灌滿鉛。
她不知道去求助誰,筋骨似乎破碎,只剩軀體,眼裡淚珠滾滾,身體開始無意識的下跪。
雙目開始空洞,失去神色,魂魄昏睡。
她像枯萎的花一樣倒地。臉上泛白開始蔓延。
兩隻怪物開始啃噬她的靈魂。
瑜錄晞殘破的靈魂苟延殘喘著,任獸宰割。
兩隻怪物想著,只要趁著他的皊不在撕碎她的靈魂,她死後也不會入輪迴了。而它們的功力卻會大增。
頃刻,陰風大作,混亂的磁場被打破。
一道身影逐漸明晰起來。
旻(min)陵早已在暗處看著這一切,他眼神冷冽,他也要讓她嘗嘗痛苦……
手早已握成拳頭,自己也沒發覺,他的心隨著瑜錄晞上下起伏,最後還是認命走過去,緩慢抱起她,眼神深邃不見底。
而此時的兩隻怪物,在聞到有皊的氣味後就已經不見蹤影了,不跑怕是等死。
皊是他們的天敵,是人類靈魂的修復者,而他 們卻以此為食。
瑜錄晞魂魄早已昏睡,卻也殘破得不成樣子
他緊鎖眉頭,開始為她修補靈魂。
他靜靜地盯著她,柔聲道:「怎麼不疼死你算了……」
此刻的陰暗森林裡,泛白夜空中散落群星,樹雲暗影中透出微光,她靜靜躺在他懷裡。
高大的身軀將她裹住,英俊的臉龐看不出一點情緒,惟有那雙眼睛有情,深不見底,充滿不舍和眷戀。
異界的空間停留是短暫的,短暫的像一顆流星,眨眼就會消失,像一朵煙花,綻放後就會凋零。
瑜錄晞破碎的魂魄開始癒合,他身影開始透明。
幾道聲音打破這份寧靜。
「皊尊,你非得救她幹嘛啊!」一個清冷的女聲響起,還略帶不滿。
「是啊,你都自身難保了,別人不心疼,我可是很心疼的……」附和那女聲的是拿著一把綠色薄扇的少年。
重明鳥百萬年的時間,在皊界幻化,皊人即是修復人類殘魂的使者,年紀輕輕,旻陵就已坐上皊尊。
旻陵也不說話,就隨他們在耳邊嘰嘰喳喳。
見瑜錄晞的殘魂快修復好了,才緩緩開口:「關辰,你送這位姑娘回人類世界……」
那女子瞬間不服氣起來:「不是,憑什麼啊,這殘魂自己闖入皊界,還要我們送她回去啊!」
綠扇男附和:「是啊是啊!」
「閉嘴!」他低沉的嗓音響起。
那兩人似乎被震懾到,低頭不語。
叫關辰的小子突然出現,正要把昏睡在地的瑜錄晞傳送回去。
此刻,一帶著鑼鼓的老者突然出現,頭戴蓑帽,嘴裡嘀咕念叨著什麼,眼裡也淌著血水。
突然,老者整個頭在這幾個人面前搖晃,那張怪異恐怖的臉突然放大。
但這一行人似乎是習以為常,根本不懼怕。
「你護得了她一世嗎,啊~哈~哈~哈~」聲音悠揚環繞,詭異又奇幻。
瞬間,這裡又恢復原樣,仿佛剛才的事沒有發生。
半晌,那個叫宣的女子嗓門大開。
「看吧,連神使都叫你不要管她,少和這女子惹上關係!」
綠扇男很不服她的這說法:「人家神使倒也沒這麼說吧?」
「就是這個意思!空間的平衡難道要打破嗎?」
一陣沉默,沒人說話。
宣這時才回頭望向旻陵,一臉期待,企圖得到他肯定的回答:「皊尊,你說是不是啊?」
旻陵目光在瑜錄晞臉上停留,此時的她明眸緊閉,白皙的臉上一片恬靜。
一時也看不清他的情緒。
「關辰,送她回去,順便她把這裡的記憶抹了」
這話一出,宣立馬生氣了,雙眼圓睜,鼻孔一張一縮:「皊尊!你非得管這人類女子幹嘛啊!你都幫她多少次了!」
「……」
旻陵沉默著,心裡亂成一團,似乎也在隱隱作痛,眉頭緊鎖著。
內心想著:前面幾次救她幾次只是不得已,下次,下次我一定要讓她的魂魄,給那些噁心的東西吃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