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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皇帝駕崩

2024-08-23 20:10:11 作者: 顧建國
  元豐二年春,四月初三,辰時,正是陽光普照天,而眾人卻似蒙著萬里陰雲般不見笑顏。

  而大楚皇帝獨孤睿澤於正陽殿駕崩仙逝。諡號為楚惠文帝。廟號楚仁宗,而他所統治期間,又稱開豐中興。

  依稀記得,那日,街道掛滿了白綾,長風一吹,捲起了千張紙錢,而萬民身披縞素,紛紛跪地,哭喪著臉,那雙含著眼淚的眸子不舍的目送著那位帝王的棺槨,行過京都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

  那日,歌舞競停,偌大的古城已不聞絲竹管弦之聲,那日,上至百官貴族,下至黎民百姓,皆為那位偉大的帝王的逝去而哀鳴。

  唯獨卻在那不起眼的角落一頭,皇嫡長公主殿下獨孤子熙依舊面無喜色,也不曾悲憫,只是如紮根於土的老松般亭亭而立,薄涼的目光僅是靜靜地睥睨著天下人哭訴蒼天不公的模樣。

  須臾間,孤獨子熙一笑,笑意淒涼,卻含藏著幾分譏諷,凝了凝神,目視著面前那具銜著黃金寶石,雕著山河日月的棺槨。她似陷入了舊憶之中,沉吟不語,眸子依舊淡然,似瞧著陌生的死者般,心中無一絲悸動。

  直至帝王的金棺隨著震耳欲聾的嗩吶聲入了康陵,獨孤子熙依舊未曾對這位父親的逝去而曾有過短暫的悲傷。

  同年,那位素來沉穩,以家國社稷為己任的明君楚惠文帝獨孤睿澤卻頒了道令人匪夷所思且荒誕離奇的遺詔。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吾兒子稷,品行純良,孝昌有道,故仰先祖之德,護大楚之疆,深肖朕躬,著立此子為懿仁皇太子。

  因皇太子尚為年幼,而未能擔社稷之大任,而吾妻溫楓仁厚賢德,故有天子之才,帝者之資,著將皇帝位傳於朕妻溫楓,望其領我大楚走向昌盛。布告中外,咸使聞知。」

  此詔一出,朝堂之上皆如沸水般翻滾,更有些老臣以命請願,文臣上書,武將撞死於柱,天下道:「若女子稱帝,他國便笑大楚無男兒,況皇后既無皇室之血統,如何統天下,南楚亡矣,論天下笑柄。」

  世人皆知,帝後恩愛兩不疑。世人皆說,後宮不得干政,可多少政事,先帝一一與皇后相論,可,如今天下人難以置信,先帝能如此信任皇后,竟將獨孤家這多嬌的江山託付於一外姓女子。

  只恐怕,先帝此生最後一次任性,竟是這般狂妄。

  ——

  而溫楓閉目,回憶似流淌的河水,洗滌著她凌亂的大腦,她記得,先帝臨終前,虛弱的雙手卻用盡了最後的力氣緊緊地握著她,道:「我還記得,幼時相識,你與我許下相伴到老的誓言,如今,我要食言了。」

  先帝那張慘白的面容依舊攜著笑意,他望著眼前落淚不言的溫楓,可惜,已無力再提起手,為風韻猶存的她拭淚。

  他眸光溫柔,輕聲續道:「楓兒,我們的子稷,他似乎在不知不覺中長歪了,他的心太狠了,亦為了目的不擇手段,這樣的人不適合當王,這天下我先託付於你,等子稷適合當王的那天,你再將江山還給他。倘若是他長大了以後,依舊不懂得愛民如子,生性狠辣,那你便在我這一眾兄弟的子孫中,擇一明君,我和你一樣,愛著我們的子稷,但我更愛大楚,像愛你一樣。」

  「我將那封廢黜太子遺詔藏於乾明宮的牌匾上了,倘若稷兒德不配位,那便廢了他,楓兒,日後苦了你了。」言罷,先帝便閉上了雙目,靜靜地躺於軟榻,在溫楓的哭嚎中與世長辭。

  是年,本是一國之母的溫楓身著玄衣冕服,迎萬人所指,千夫所罵榮登九五。一紙令下,賜功臣無上光榮,皇室子弟皆可得高官厚祿,可,唯獨皇長女獨孤子熙仍是無官無爵。

  ——

  那年,朝局動盪,民心向背,南楚朝堂岌岌可危,如懸於崖邊的臘梅,隨時有墜落深淵,萬劫不復的風險,而先帝庶出胞弟晉親王孤獨瑞德卻暗自勾結外邦,攜北夏皇族的兵馬支持,以匡扶皇室正統之名,舉兵逼宮。

  次日,新帝溫楓便身披白銀戰甲,左腰配著雕龍長劍,胯下騎著如干血般棕紅的烈馬,她望著眼前的浩浩大軍,眼中的剛毅與決絕,皆透著一股殺氣。

  此時的溫楓皆是充斥著王者的居高臨下之氣。

  風華絕代的溫楓勒著馬韁,朗聲道:「戰士們,國家危亡之際,豈因禍福而避之?」

  隨即,溫楓便拔出腰間利劍,溫煦的日光傾灑在劍身,而劍尖卻直指著宮牆之外,她又道:「如今,晉親王勾結外邦,亂我南楚,今北夏鐵騎踏我疆土,殺我百姓,強搶民女,收刮錢財,動我南楚之根基,

  如今,朕為此不得不戰,你們是南楚的男兒,豈能容忍異邦在我們的土地上做出如此禽.獸不如之行為,今,我們要為我們的榮耀而戰,此後,朕與汝等共存亡!」


  尾音剛落,隨後,身後便響起了戰士們的聲音,震耳欲聾的「殺,殺,殺」劃破天際,那浩浩聲勢,足以震山河。

  仍記得那日,烈陽高照,萬里無雲,僅有十二歲的孤獨子熙孤身立於城牆之上。許是日光刺眼,她眯著眼睛,遠遠地望著那抹王者的身影。

  此刻,子熙似乎明白,曾恨她入骨的父親為何便輕易地將這萬里江山的社稷交付於母親,或許,並非只是對她的愛,更多的是,母親確能擔起這如泰山壓頂般的重任。

  那年,女帝的王者之師如同虎狼般,所到之處勢如破竹,而北夏借於孤獨瑞德的兵馬節節敗退,當敵寇大勢已去時,南楚的陛下本應乘勝追擊,但卻僅僅只是修書一份,予北夏將領林木。

  林木惡狠狠地盯著來使,隨後,他便拆開了信,目光落在信上,他久久不語,望著帳門外死傷相藉的士兵,冷笑,道:「問問你們的陛下,你覺得我會答應?」

  南楚的來使不卑不亢地立在一旁,他面色淡然,道「陛下在臣來時便說了,北夏皇帝旬宣乃為霸主,而此次出兵,已成敗局,在與南楚死磕已無意義,而北夏的鄰國東渝虎視眈眈,為了賣主求榮的叛臣獨孤瑞德而進兵南楚,實在不值得,屆時,若是南楚與東渝聯盟,那便是北夏一場無法逆轉錯誤,而陛下願與北夏重修舊好,此後不計前嫌,還望林木將軍告知北夏皇帝。」

  林木滿是不屑,他輕蔑一笑,又問:「你怎麼知道,我會退兵。」

  來使一笑,向林木拱手抱拳,又道:「陛下還說了,林木將軍雖是粗魯將才,但對於將士們卻是細心愛護,如今傷亡過重,所以,您會秉明北夏皇帝,到時,您的皇帝陛下該怎麼想,該怎麼做,陛下只是猜猜,若要打,全城皆兵,南楚奉陪。」

  林木指著帳外,道:「你滾出去!」來使頷首退下,林木望著那麼漸行漸遠的背影,又補充道:「告訴楚帝,三天之內,我們會給你答覆。」

  三日後,北夏對南楚列出喪權辱國的條約,割七城於我北夏以表誠心,即日,溫楓拒絕,城乃先人浴血奮戰而來,豈能說給便給。

  北夏氣極,又令南楚俯首稱臣,年年向北夏進貢,溫楓聽罷,一笑,仍是拒絕,僅僅只是慵懶的回應道:「還煩請特使告訴北夏皇帝,南楚並未輸戰,我等將士們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盛世安寧,卻要向爾等俯首稱臣,真是小兒痴人說夢。」

  次日,北夏氣極,但確實在危機四伏的國家實在不能窮兵黷武,又修書予南楚,若南楚陛下割地不肯,稱臣不願,便雙方派一子入質,以表兩國修好之誠心。

  溫楓聞言,眼底掠過蜻蜓點水般的波瀾,她並未立即回應,拂袖轉身離去,僅僅只留下一句話:「待朕想想。」

  那年,征戰連連,百姓哀怨纏綿,那古城牆上皆染著將士們的鮮血,女帝隨著侍從登上太陰山,她如王者般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萬物眾生,微微一嘆,帝者,高處不勝寒也。

  幾日後,溫楓便給了北夏答覆,願意質子求和。

  那年,是開豐中興的結束,亦是長興之治的開始。

  一張明黃的詔書終是入了子熙的眼,她明白,國家繁盛時,她便是可有可無的棄子,國家危亡時,她便是承載著兩國友好的英雄。

  一紙詔書,著令封嫡長公主殿下獨孤子熙為護國寧安公主。望其巾幗不讓鬚眉,又令獨孤子熙三日內啟程,入北夏為質。

  「諾,臣領旨謝恩。」子熙雖不過十二芳華,卻由於幼年處於黑暗,早已褪去稚兒的童真,顯得異常早熟,她面色沉穩地從公公的手裡接過那沉如萬金的聖旨。

  傳旨公公的背影逐漸淡出她的視線,子熙瞧著那冷清的院子,風兒拂過,吹起滿地飄落的樹葉,子熙輕蔑地冷笑了一聲,似自嘲,又似苦笑,獨自喃喃:「那麼些年過去了,獨孤子熙啊,如今你該看清了,你的父親至死不愛你,而你的母親,亦是只會將你當做玩物,不停的贈予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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