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終章)
聽見背後聲音,秦可身影一僵,連忙轉身看了過去。
開口的男人倚在門邊,被室內的落地燈在身後投下一道修長的影兒。光線偏暗,男人的五官間分辨不出情緒,只隱約看得到繃得線條凌厲的下頜。
秦可沮喪地抬手,揉了揉頭髮。
「……你『跟蹤』我。」
男人走進來,笑聲低沉發冷。「你都瞞著我偷偷藏小白臉了,還敢先怪我?」
「你別教壞小孩兒,他還小呢。」
秦可不滿霍重樓的用詞,拿眼神他。
「我說錯了?」話聲落時,霍重樓已然近身,毫不客氣地伸手勾住女孩兒的腰,把人拉到自己懷裡。然後他輕眯起眼,目光危險地低頭看著站在燈影前的小孩兒,「這小白臉不是都要帶你私奔了?」
秦可:「…………」
秦可無奈地拽下霍重樓攬在腰間的手,「他是個孩子你也是麼……跟個孩子吃醋置氣,你幼稚不幼稚呀霍重樓?」
霍重樓哼笑了聲,眼神里透著低壓壓的黑,「我可不覺得他把自己當孩子。」
誠如他所言。
霍重樓那滿帶戾氣的眼神,在平常別說一個孩子,便是其他成人也少有能扛得住的。然而此時,承受他目光里全部兇悍的小孩兒卻分毫不讓,冷冰冰地繃著一張小臉,和他對視。
秦可無奈,伸手往身旁人的眼前一扣。
細白的巴掌便遮住了霍重樓的眼。
「霍重樓,你越來越出息了,現在還和一個孩子置氣起來了?」
「……」
霍重樓自然也覺得這行為丟臉,微皺著眉拉下女孩兒的手,放在唇邊不滿地親了親。
「你有三分鐘的時間交待問題。」
秦可臉頰一紅,抽回手,「那你在這兒數吧,我帶這小孩兒吃飯去了。」
說著,秦可拉起沉默的小傢伙便往外間走。
幾分鐘後。
外間。
桌上擺著的食物仍舊一動未動,桌後兩張像是複製粘貼又縮小稚化後的面孔,並排面無表情地看著秦可。
只不過,大的那個凶一點兒,小的那個看起來可憐了點兒。
秦可:「…………」頭疼。
認真想了想,她決定從大概還能講得通道理的那個「矛盾點」開始解決。
秦可看向霍重樓。
「你不覺得他長得和你很像麼?」
「所以你就瞞著我?」
「……我只是想等霍景言那邊確定了他和你的關係之後,再告訴你。」
「關係?什麼關係?」霍重樓輕眯起眼,「你懷疑我?」
「……我沒有。」
「我對除你以外的任何人沒有興趣也不會有興趣,更不可能碰她們。」
「……嗯,但是長得相像的血緣關係,除了父子之外也可能是,別的。」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
秦可徹底梗住了。
過了許久,她才無奈地問:「這小傢伙可能是你的弟弟,你一點不在意?」
霍重樓冷淡地掃了一眼旁邊的小孩兒,「就算真的是,也是老頭子在外面留下的風流債,和我有關係?」
秦可被噎了一下似的,半天才沮喪地說:「好吧,算我多想了。我不該瞞你,抱歉。」
霍重樓輕眯起眼,看她,「瞞著我在自己房間裡藏人的事情,一句抱歉就想解決?」
秦可:「……你可以換個不這麼容易引起誤會的說辭。」
「有誤會麼,我不是在說事實?」
「……他只是個小孩子。」
「一個要你嫁給他的小孩子?」
秦可:「…………」
提起這個,霍重樓眼神愈發冷沉。他瞥了身旁的小孩兒一眼,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問:「前幾天晚上,你和他睡在一個房間?」
「當然不是。」
秦可毫不猶豫地否定。她很確定如果這個問題解釋的晚了,那面前這男人還不知道要怎麼發瘋。
「這一個周我都是睡在沙發床上。」
霍重樓神色稍霽。
「今晚開始讓他去客房。」
秦可猶豫了下,最後還是決定不在某人醋勁兒上頭的時候和他計較。她點了點頭,「那你先回吧。等他吃完晚飯,我就送他去客房。」
不等霍重樓開口,秦可補充:
「你在旁邊,他肯定不會碰這晚餐一下的。」
「……」
霍重樓輕眯著眼,目光危險地看了那個始終低垂著頭的小孩兒一眼,眼神沉浮了幾秒才勉強鬆了口。
「好。」
秦可起身,送霍重樓走到房門外,正扶住門要關上,卻見面前那道背影驀地轉了回來。
「你還有――」
餘下的話聲被俯身的男人吻住,吞了下去。
秦可意外之餘,垂在旁邊的右手幾乎是下意識地抬起來,扶住了面前男人的臂膀。這動作卻又引得霍重樓黑眸里暗光一熠,他得寸進尺地上前一步,把人吻得更深。
女孩兒扶在門上的左手無意識地收緊,指尖在門棱上壓得微白。
房間裡,傳來一聲刀叉和瓷碟相撞的脆響。
「……!」
秦可驀地回神,想起身後房間裡還有個七八歲的小孩兒,不由得臉上一燙,伸手把人抵了出去。
「……霍重樓!」
她氣得惱羞,卻又沒法,只能壓著聲音無奈地著對方。
「晚安。」
男人嘴角一勾,眼底抹過饜足的光。
房門終於被秦可忍無可忍地關上。
她靠在房門上自我催眠了幾遍「什麼都沒發生過」,這才轉過身,努力看起來神色輕鬆地開口:
「好了,討厭精已經被我趕走了,你現在可以吃晚――」
「我不是小孩兒。」
低垂著眼坐在椅子上的男孩兒突然開口,打斷了秦可的話。
肩後的黑髮之前被秦可簡單地束紮起來,露出來的還帶著點嬰兒肥的側臉上,看起來什麼情緒都沒有。聲線也同樣死水似的無波無瀾。
「所以,你不要把我當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兒哄。」
秦可哭笑不得地走進來。
「你今年才多大?七歲?八歲?總之肯定不會有十歲吧?剛剛那個大哥哥和我都比你大了十幾歲,你對我們來說,確實是個小孩子,這沒什麼丟人的呀。」
「――我不想當小孩子!」
男孩兒那低低啞啞的聲音突然爆發。
秦可被嚇了一跳,腳步都驚得停住了。房間裡死寂一瞬後,她才反應過來,輕皺起眉。
「為什麼?」
「……」
跳到地上的男孩兒仍低著頭,垂在身側的手卻已經攥成了拳,許是用的力氣太大,連身體都繃不住地輕顫。
他緊緊地咬著牙,藏在垂下來的頭髮後的眸子裡,情緒帶著與外表年齡全然不符的陰沉漆黑。
「因為沒用。」
他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
――
因為他只是個孩子,所以她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因為他只是個孩子,所以那個男人對她做什麼他都沒辦法阻止。因為他只是個孩子,所以不管他說什麼,這個女人也完全不會當真!
「怎麼能說是沒用呢?」
聽不懂男孩兒的潛台詞,秦可也就沒注意到男孩兒此時的眼神情緒,她有點頭疼地走過去。
現在,秦可更確定這小傢伙是跟霍重樓有血緣關係的了――他們霍家的這一代,在骨子裡大概都一脈相承地藏著隨時隨地發瘋的基因吧。
不過還好這個年齡小,應該還比較好引導。
她覺得自己最好把這發瘋的幼苗基因掐死在萌芽狀態,免得以後這小傢伙害人害己。
這樣想著,秦可發揮出自己最大的忍耐力,耐著性子走到小孩兒面前,她支著膝蓋俯下身。
「別太著急了,小孩兒,總有一天你會長大的。」
男孩兒低著頭,喃聲問:
「……那你會等我麼?」
「嗯?」秦可沒聽清,「你說什麼?」
面前的男孩兒抬起頭。
藏在黑髮下的那雙眸子終於露出來,裡面的某種深得刻骨的情緒,讓秦可不由心驚――
「姐姐,你會等我長大麼?他能給你的一切我都能給你、包括我自己。」
男孩兒上前,俊秀的小臉上一瞬掠過的情緒近乎猙獰――他猛地伸手抓住了面前尚未回神的女孩兒的手腕。
「別讓他親你、碰你,別跟他在一起……你等等我,我很快就會長大的!」
秦可著實是被面前的孩子給嚇到了――這神態眼神,熟悉得讓她心驚。
她幾乎想都沒想就退了半步。
幾乎同時,桌上她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秦可被手機鈴聲叫回了神,連忙過去拿起來,看都沒看便接了電話,倉促走進裡間。
她下意識地關上了身後的房門。
儘管不願意承認,但秦可自己心裡深知,剛剛的自己一定像是落荒而逃――在一個明明只有七八歲的孩子面前。
可是他那個眼神……
實在是太像霍峻了啊。
秦可沒敢往下想。
而耳邊的熟悉聲音也再一次拉回了她的意識:
「……秦小姐?」
秦可頭疼地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這才重新把手機放到耳邊,她平穩了一下呼吸,「霍管家,不好意思,剛剛沒看到……怎麼了,這麼晚有什麼事情嗎?」
「嗯,秦小姐之前不是讓我調查那個孩子的身世?」
秦可眼睛一亮,身體都不自覺地繃直起來。「有什麼結果了嗎?」
「算是有,但卻也沒有。」
秦可:「……?」
霍景言在電話對面沉默幾秒,才說:「這個孩子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我查不到任何他的來歷的可能性――就算是按照秦小姐所說,他是在一周前出現在霍家老宅,但近一個月,霍家所有門道進出的所有監控視頻里,都沒有這個孩子出現過的痕跡。」
「……!」
秦可的呼吸驀地擰緊。
「你是說,他是毫無聲息地出現在霍家的?」
「不排除有遺漏的可能。但至少在這一遍排查里,我沒有查到他的來歷。」
「…………」
「我這裡會再做一次篩查,不過我聽說重樓少爺也知道了他的存在,又鑑於目前這種情況,我會讓人去秦小姐那裡接走他――在確認他的來歷之前,秦小姐還是儘量不要和他接觸了。」
「可――」
「您和重樓少爺的婚禮就在眼前了,這件事情交給我,您還是專心準備婚禮吧。」
「好,」秦可靠到房門上,「……我知道。」
電話掛斷。
秦可的心情一時複雜到難以言喻。
不一會兒,她就聽見身後外間隱約傳來傭人進入房間的聲音。
低低的交談聲隱約響起,秦可想聽卻又不敢聽――在沒驗證自己的想法前,她好像有點不太敢面對那個孩子。而另一方面,又擔心是他們弄錯了,那這就更讓她對那個孩子有負罪感了。
許久之後,房間裡終於安靜下來。
秦可轉身拉開了房門。外間已經沒有人在了。桌上的菜餚仍舊一點都沒動過,外間的門也緊閉著,就好像沒人來過一樣。
安靜的空氣里,女孩兒輕嘆了聲。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樣吧。
婚禮的日子如期而至。
從那天開始,秦可也確實沒有再見到小孩兒在自己面前出現過,直到婚禮這天。
霍家大少的婚禮,宴請的客人自然不在少數,裡面一部分是霍家的世交或者霍重樓的朋友,更多的則是不乏奔著這霍家的名號試圖藉機攀附的。
秦可最不喜歡這樣的場合,陪著霍重樓給幾桌長輩敬過酒,便找了個不勝酒力的藉口,偷偷從主樓的正廳溜了出去,避著傭人進了後院。
主樓通往後院的正門是有門廊的,出來之後便是一段寬闊的鵝卵石小路,路正中大約幾十米遠,還落著一方小噴泉。
婚禮隆重,家裡的傭人幾乎全部被抽調去了前面,這後院的噴泉水池與周圍細密的灌木叢間也就格外地安靜。隱約還能聽到樹葉和陰影間藏著的[emailprotected]與蟲鳴。
後院的路燈也是仿照偏古典的歐式風格,燈光帶一點淡淡的古銅色,染得噴泉落下的水滴都晶瑩里透點淡金。
秦可情不自禁地走過去。
離著只剩幾米的時候,她的身形驀地一停。
噴泉的後面有一條長椅,原本藏在樹影里,又在她視線的盲區,所以走過來前,秦可並未注意。
而直到此時,當椅子的影兒出現在她的視野里,秦可才注意到被自己忽視了的不但有這椅子的存在,更有那上面無聲坐著的男孩兒。
只不過男孩兒的位置並非坐在長椅椅面上。
――
他身體朝向是與長椅相悖向的,險而又險地坐在窄窄的、大約只有兩指寬度的靠背上棱。
而這長椅風格獨特,椅背格外地高,再加上後面的噴泉是帶了一圈矮護欄的嵌地式,於是男孩兒晃蕩著腿,腳下一片空氣,再向下就是離地深約有一米半的噴泉池子底部……
秦可臉色刷地變了。
這如果真掉進去,還不知道會出什麼岔子呢!
「小孩兒,你坐在那裡做什麼,快下來!」
「……」
男孩兒從最開始被秦可發現時便低著頭,不知道是在看噴泉池子裡的水,還是水裡他自己的影兒,也或者兩者都不是。聽見秦可的聲音後,他頓了幾秒,才緩緩抬頭。
眸子被古銅色的光抹上一層淡淡的金。
蟲鳴幾聲里,男孩兒驀地笑了。
這還是秦可第一次見這個小男孩兒笑,很漂亮,但莫名讓她心裡發涼。下一秒她就聽見自己的想法被驗證――高高的椅背上坐著的男孩兒輕歪了下頭。
「你是要我這樣跳下去嗎,姐姐?」
話聲一落,他雙手撐在身側,像是隨時可能一躍而下。
秦可瞳孔狠狠一縮:
「……別!」
以近乎變|態的身體協調力,男孩兒竟然真的恰在跳下去前的那個節點位置止住了身形。
他垂眼看著臉色發白的秦可,無聲地笑了笑,眼神卻是冰涼的。
「我以為姐姐根本不在乎我是死是活,原來還是會擔心麼。」
秦可:「…………」
她現在只想知道,這麼短短的幾天時間,霍景言到底是怎樣把人「照顧」得,讓那麼乖巧的一個小孩兒變成了現在這副――
突然想起他最後被帶走之前那晚的表現,秦可心裡一虛。
好像在之前也不是沒有徵兆。
「婚禮怎麼樣呢?」男孩兒虛虛看了一眼前廳的方向,「好像很熱鬧啊。」
秦可強作歡笑。
「別學著用大人的語氣說話,這樣聽起來很奇怪的……」
「不是我在學,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我除了不記得自己是從哪兒來、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以外……我什麼都懂啊,姐姐。」
男孩兒的笑容一點點收住,最後變成全然面無表情的模樣。
「就像我知道你們的婚禮,知道今天過去以後你就再也不可能是我的了。」
和某人簡直,越來越像了……
秦可心裡一抖。
面上她仍努力維繫笑顏,「你聽話,先從那椅子後面下來,好不好?」
「好啊。」
「?」
這麼聽話?
秦可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男孩兒向後一倒。下一秒,整個人消失在自己的視野里。
「――!!」
秦可的臉色瞬間刷白。
她的驚叫聲憋到了喉嚨口,卻因為過於恐懼而絲毫沒能喊出來。
在原地僵了幾秒之後她才猛地回神,慌得腳步近乎踉蹌地跑過去,扶住長椅把手擰過身――
遮得嚴實的長椅靠背後,安然無恙的男孩兒正坐在椅子上。
秦可腳一軟,差點癱坐到地上。
驚魂未定下,她的胸口還在忍不住地起伏,氣息也急促:
「你是不是要……嚇死我……啊?」
秦可話聲剛落,她扶在椅面上的手腕就突然被壓住了。
秦可抬起頭,「小孩兒,你別再鬧了,不然我真的要――」
「秦可,你是我的。」
「――!?」
這個突然響起的再熟悉不過的輕淡聲線,讓秦可的頭髮幾乎都要炸起來。
霍、峻!
秦可睜大了眼睛想去看清面前的人真正的模樣,然而事與願違,所有的光好像都在這一刻被什麼東西吸走了,只剩下一片完完全全的黑暗、能吞噬一切的黑暗裡。
這令人恐懼的黑暗裡,只有那個熟悉的聲音慢慢靠近。
冰涼的觸感吻在她的唇瓣上。
「誰也不能跟我搶你,即便是過去的我也不行。」
「…………!」
秦可來不及說些什麼,就感覺原本支撐在自己身下的堅硬的鵝卵石地面突然鬆軟下去,那鬆軟無聲無息地上漫,一點點包裹住她的「身體」,最後將她全部的意識,悉數吞進了黑暗裡。
幾分鐘後。
出來尋人的傭人瞥見長椅一角委頓的身影,大驚失色,慌忙跑了過去――
「秦小姐?秦小姐!」
「……唔。」
女孩兒慢慢支起身,她茫然地看了一眼長椅,又看了看扶著她的傭人。
「我怎麼……在這裡?」
「不知道啊,您之前說要出來走走,我剛剛沒等到,出來找您,就看見您一個人趴在這裡睡著了。」
「哎……?在這兒睡著了嗎?」秦可無奈地晃了晃腦袋,「那還真是太困了……一定是婚禮太辛苦的緣故。」
傭人鬆了口氣,笑:「您沒事就好,我送您回去吧。」
「好。」
女孩兒站起身,和傭人往前廳走。隱約的聲音在[emailprotected]的蟲鳴里傳回來。
「不知道怎麼了,總感覺……好像忘了點什麼。」
「咦?是很重要的事情嗎?」
「應該不是吧。唔,那就不去想了――對了,霍重樓怎麼樣了,前面還有客人在灌他酒?」
「可不是嗎,我看重樓少爺都快被灌醉了。」
「你們也不管管他?」
「哈哈,秦小姐,除了您,霍家誰敢管重樓少爺呀?他分明就只聽您的話了。」
「…………」
聲音漸漸湮沒進這長夜裡。
天光如水,月色靜謐。
【該醒醒了啊,這位美麗的小姐。】
誰?
誰在喊她……
秦可費力地撐起酸澀的眼帘,光線一點點重新盈進視野。
「頭好重……」
秦可無意識地喃喃了聲,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腦袋。
她感覺自己好像睡了一覺,做了個夢,而且是很長很長的一個夢。長得恍若隔世,讓她完全想不起今夕何夕了。
「我這是……在哪兒……」
等理智終於一點點回歸,秦可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身周。
隨意支起來的尖頂帳子,矮矮窄窄的小長桌,一顆看起來像地攤貨的玻璃球……
等等。
玻璃球?
秦可的某段記憶霍然回歸,她瞳孔一縮,有些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對面。
熟悉的老人家,熟悉的和藹笑容。
「這位美麗的小姐,你感覺如何?」
秦可張了張口,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是你讓我……」
「哎,老頭子我可什麼都沒做。」老人笑著收拾起自己的東西,慢吞吞的,不緊不慢,「我只是給了你們一個舒舒服服地趴著睡上一覺的地方而已。」
「…………」
「至於在夢裡夢見了什麼,解決了什麼,那是你們自己的決定,和老頭子我是沒有關係的。」
說話間,老人已經站起來了。
而秦可猶自茫然地望著他,或許因為太過驚訝,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直到她的大腦慢半拍地反應過一個用詞。
「你們」。
秦可:「…………」
難道說,「夢」里的那個小孩兒,真的是……
秦可正準備僵著身體轉向旁邊,就聽見有人衣衫[emailprotected],從矮桌上由趴睡的姿勢慢慢起身。
秦可僵著笑,「睡得好……嗎?」
「還不錯。」
霍峻緩緩揉著頸,聲線淡定平靜。
「……」
秦可長長地鬆了口氣,笑容都真誠多了。
「那我們就回――」
耳邊聲音驀地一低,笑意陰沉:
「姐姐?」
秦可:「…………」
秦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