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八年,那是一個秋天,
大黎與大虞剛在沅陵打了一場大戰,沅江水被鮮血染得通紅,士兵百姓死在這場大戰之中的不可勝數。
仗還沒有打完,南虞前線就鬧起了的瘟疫,大黎南地諸州也發了水災,流民遍野,人心浮動,這場仗可怎麼打下去呢?要是再打下去,只怕這兩國社稷動盪,國將不國了。
大黎與大虞交戰,這兩國周邊的小國也起了不臣之心。
大黎北面的北桓自凌煙城一戰輸給大黎之後,便懷恨在心,意圖奪回要塞凌煙城。
還有東南面的小國澎夷,也屢屢犯境,還不時劫掠大黎海上船支,大黎皇帝元淮頭痛得很,也派了六路大軍前去征討,可澎夷人狡黠殘忍,又有澎夷諸島庇護,水性極好,黎人雖然兵多將廣,除了兵疲馬困,靡費糧草,也不曾占到便宜,不日便要還朝,也惹得國內之民多有議論。
大虞除了北面的大黎是累世的宿敵,咯吱窩裡還有兩個刺兒,時常與南虞較量幾下。
一個是東面的東興國,一個是西面的西越國,西越國在幾年前已經被大虞聯合大黎一同瓜分了,只是如此一來,南虞又與婆綿人接壤,婆綿多蠱術,還有許多妖僧蠱婆,最喜好用巧言迷惑人心,南虞西境之民多有歸附婆綿的,也讓南虞皇帝深以為恨。
若是大黎敗了,北桓人第二天就會兵發凌煙城,占據了凌煙城,大黎的東北諸州,就盡在北桓的掌控之中。
若是大虞敗了,東興與婆綿也會趁機在撈一筆,東興國內的高地番族,一直與大虞皇帝眉來眼去的,趁這個機會,東興王就可以好好收拾收拾番族,重整門戶。婆綿人的心更貪婪,只怕大虞西面的國土,就要被婆綿給蠶食乾淨了。
因此休兵停戰,是大黎與大虞眼下的最佳選擇,兩國的皇帝都各退一步,消弭戰事,重新結為兄弟之邦。
為了兩國重修舊好,大黎也派出了醫術高明的醫者,協助大虞消除瘟疫,兩國之間大虞皇帝雖然沒有女兒,仍舊將自己的親侄女——清寧郡主盧氏嫁到了大黎皇室為嬪妃。
而眼下大黎皇宮裡的這場風波,便是這遠嫁到大黎的清寧郡主帶來的。
大黎皇宮,含章殿。
「皇后娘娘,您不能進去啊。」兩個含章殿的嬤嬤看崔皇后直往含章殿裡闖,於是上前說道。
「大膽奴婢,你們好大的狗膽,竟敢阻攔本宮?」崔皇后呵斥道。
「奴婢不敢。」兩個嬤嬤說道,「只是陛下出宮去皇陵前吩咐過,任何人不准入含章殿。奴婢們也是奉命行事。「
「陛下吩咐過?本宮今日便是要替陛下行祖宗家法,瞪大你們的狗眼看清楚,站在你們面前的人是誰。本宮看你們是含章殿的人,又有了年紀,便不與你們計較了,若是再敢攔阻,別怪本宮不留情面。」崔皇后冷冷地說道。
「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們不敢。」兩個嬤嬤說著,連忙退到了一旁。
崔皇后帶著幾個侍女往含章殿走去,剛過了前殿,看著含章殿的龍榻上正坐著一名女子,冷笑著說道,「原來這便是那南疆的妖女。」
盧憶蓀坐在榻上,見了皇后也不起身行禮,裝作不認識一般,神情甚是倨傲。
「月嬌,你這死丫頭,怎麼不倒了?給我把酒斟滿上。」盧憶蓀假意吩咐自己的侍女月嬌道。
「姐姐……「月嬌看皇后一行人來勢洶洶,愣在了那裡。
「快到啊,死丫頭,這四腳朝天的地方當真是要把人憋悶死了,你姐姐我就指著這杯中的濁物過日子了。」
崔皇后一看盧憶蓀這副樣子,說的話也不成體統,從她登上後位以來,這滿宮裡有哪個人敢在她面前說這樣的話呢?於是心中的恨更深了。
「不成體統!你一個無名無份的宮婢,竟敢坐在陛下的龍榻上。「
」這木榻可不就是讓人坐的嗎?再說了,這木榻,陛下都許我坐,憑你是誰,難道比陛下的話還大?想凌駕在陛下的頭上?壞了宮中規矩的人又是誰呢?「盧憶蓀一邊喝著越醴一邊神情妖媚地說道。
」你……你這賤婢!一個微賤至極的婢女,膽敢頂撞本宮?!你口出狂言不說,還當眾飲酒,假借陛下的聖意編了這些妖言惑眾的胡話,該當何罪?!」崔皇后怒不可遏地說道。
「你……你迷惑了陛下這些日子,惹得六宮抱怨,宮內流言紛紛,人心浮動,連外朝都議論上了,就因為你一人,惹得內宮清譽不保,」崔皇后吩咐一旁的貼身太監,「去通報各宮,讓各宮嬪妃都給本宮過來,告訴她們,本宮要行家法,替陛下與大黎的列祖列宗,處死這個魅惑陛下、擾亂國事的妖女。」
太監領命出去,不一會兒,皇帝的三十多名嬪妃都已經到了,都立在庭院之中。
「來人!」崔皇后大喝一聲。
「奴婢在。」四個皇后坤儀宮的嬤嬤、四個粗使的大力宮女走上前來。
「這大清早的,當真是聒噪得很。」盧憶蓀拿起眼前的酒杯,旁若無人的飲了下去。
「你……」崔皇后怒氣衝冠,「把這個魅惑聖心的妖女,給我拖到院中,重杖打死!」
「是。」
嬤嬤們領命,上前去抓盧憶蓀,結果盧憶蓀沒有半點反抗,連自己的侍女月嬌都在一旁呆呆地站著,沒有半點護主之意。
嬤嬤們押著盧憶蓀走到崔皇后眼前時,崔皇后在盧憶蓀的耳畔小聲說,「哼,如今陛下不在宮中,太皇太后遠在仁壽宮,我看誰能救得了你。」
「我實在不知,我不過侍奉了皇帝幾日,無名無分,並非皇室中人,皇后竟然要以皇室家法處決我這樣一個奴婢,當真是愚蠢、可笑至極啊。」
說著,盧憶蓀在殿中大笑了起來,殿外的嬪妃們也都聽得一清二楚,那笑聲繞樑不絕,十足的妖女做派。
「拉出去,杖殺!」崔皇后嚴令呵斥道。
「且慢!」一人在殿門口執劍阻攔道。
崔皇后一驚,心想如今宮中誰還有這麼大的膽子,竟然敢駁斥她的命令。
回頭一看,原來是禁軍羽林衛的將軍。
「易將軍,」崔皇后說道,「本宮要依祖宗家法處決後宮之人,你一個禁軍的將軍,為何阻攔?」
「皇后娘娘明鑑,陛下出宮之前吩咐末將,讓末將萬死都要守護盧氏的安全,不可讓盧姑娘傷及分毫。」
「你放肆!」崔皇后呵斥道。
「末將不敢。」
「你還說不敢,本宮是皇后,乃一國之母,後宮嬪妃婢妾之生死,皆由本宮處置,這是祖宗的家法,連陛下都無權過問,你難道不懂嗎?」
「末將知曉,不過末將身為禁軍將領,有陛下聖諭在身,務必要守護盧姑娘的周全,望皇后寬宥。」
「你……」崔皇后說,「你可別忘了,本宮的哥哥乃是大司馬大將軍,乃眾將之首,你若是得罪了本宮,有你的好果子吃。帶走!」
嬤嬤們押著盧憶蓀剛要往前走,結果被一劍頂了回來。
「皇后慎言!禁軍諸將皆由陛下統領,若以外臣干涉內宮軍政,乃謀反死罪,連大司馬大將軍都不能免除一死,請皇后慎言、三思!」
「你!」
「即使此刻本宮不能拿你怎麼樣,不過來日,也有你,和你的家人好受的,你給本宮仔細掂量掂量。」崔皇后威脅易將軍說。
「皇后娘娘是在威脅末將嗎?」易將軍說,「這樣的話陛下也對末將說過。」
「陛下對你說了什麼?」 崔皇后問。
「陛下說,若末將不能守護盧姑娘,陛下歸來之時,便是末將滿門抄斬之日。」
「胡說!」
「來人!」易嶢全將軍對著眾將士喊道。
「有!」眾將士領命。
「陛下有諭,若有人企圖謀害盧姑娘,便是謀害陛下,眾將士可格殺勿論!」
「哈哈哈哈。」盧憶蓀大笑道,「皇后,看這架勢,你還要用家法處死我嗎?」
「你這妖女!」
「皇后娘娘,」院中的柳昭儀走上前來,勸諫皇后道,「盧姑娘乃陛下心愛之人,還請皇后娘娘看在陛下的顏面,不要傷害她才好。」
「你放肆,」崔皇后怒視了柳昭儀一眼,「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給我滾出去!」
「是。」柳昭儀悻悻地退出了殿外。
「哼,好你個妖女,」崔皇后說,「既然不能在殿外將你當眾杖斃而死,那本宮就給你留個體面。」
「悉聽尊便。」盧憶蓀面帶笑意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