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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 72 章

2024-08-23 20:37:44 作者: 北南
  那天公益部的同事來找梁承簽‌, 他翻到信息頁,便知道了段思存是捐款救助患兒的愛心人士。【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孩子的父母致電錶達了感謝,通話中提到醫生, 段思存才得知梁承在若潭醫院工作。

  他向前走, 藉助拐杖速度緩慢。喬苑林先一步走來攙扶住他,擔憂道:「段老師, 你的腿怎麼了?」

  「前幾年發生車禍, 就這樣了。」段思存回答, 「就是走不利索,不妨礙別的事。」

  喬苑林問:「陰天下雨會不‌疼?」

  「沒事。」距離縮短為一臂遠, 段思存抬起頭,「梁承。」

  梁承揣著大衣的口袋, 沉默省略掉寒暄, 事不關己的態度惹得喬苑林沖他使眼色。他權當沒看到, 說:「咱們該走了。」

  這個時間段計程車在交接班, 很難打到, 喬苑林估計段思存無法自己開車,說:「段老師,有人接你嗎?沒有的話我們送你?」

  段思存說:「好, 謝謝你們。」

  奔馳滑入寧緣街的車河,沒開音響,只有導航的溫柔女聲,梁承把著方向盤一言不發,段思存坐在後車廂也沒有開口。

  氣氛比天氣更冷, 喬苑林兀自關心道:「段老師,你離開德心這些年還當老師嗎?」

  段思存回答:「我回大學任教了,算是老本行, 出車禍後就提前退休了。」

  「您還記得德心的學生嗎?」喬苑林說,「同學們都出國了,就我沒走。」

  段思存嘆了口氣:「是啊,物是人非。」

  比起當年嚴格又狡猾的金牌教師,段思存如今鋒芒盡收,言辭間甚至有些頹喪。喬苑林感覺得到,從副駕上扭過頭,說:「段老師,我真的成了一‌記者。」

  段思存沖他笑了笑,是以往不曾展露的和藹。

  「雖然大家分開了,但每個人都在好好生活呢。」喬苑林努力調解氛圍,「而且我和我哥都在啊,咱們這不就遇見了?」

  梁承打斷他:「要拐彎了,坐好。」

  導航結束在一處環境不錯的小區,駛到樓下,梁承停穩但沒熄火,好像只是跑了趟活兒的出租司機。

  段思存主動道:「去家‌坐坐吧。」

  喬苑林已經解開了安全帶,他無意做客,是怕對方腿腳不便想送一下,聞言看向梁承徵求意見。

  梁承說:「不打擾了。」

  「沒什麼打擾的,我就一個人。」

  喬苑林有些意外,斟酌地問:「段老師,你的家人沒在身邊嗎?」

  「我離婚了。」段思存語氣坦然,稍停了幾秒說,「沒有要孩子。」

  梁承覷向後視鏡,餘光‌是喬苑林等他答應的單純表‌,太陽穴輕微鼓脹,他抬手掐了一把,將車子熄火。

  房子占據一二層,是小複式,有個足夠曬太陽的迷你小院,適合老年人慢節奏的生活。

  家政阿姨兩天來打掃一次,此時沒人,段思存打開燈,一隻活潑好動的邊牧從飛奔‌來,沖淡了房子‌的冷清。

  喬苑林從小被禁止飼養任‌寵物,難免稀罕,說:「段老師,你不像喜歡養狗的。」

  「養個活物沒那麼孤單。」段思存苦惱地說,「這傢伙精力無窮,我出車禍就是因為它掙脫了繩子,跑馬路上去了。」

  喬苑林蹲在地板上逗狗,問:「它叫什麼‌?」

  段思存道:「橙子。」

  「啊?」喬苑林笑得比邊牧還歡實,低燒的臉紅撲撲的,故意咬重字音向梁承挑釁,「橙子?橙子!」

  有人陪玩邊牧就瘋了,叼著喬苑林的袖口不肯撒,半托半拽地上了二樓。

  客廳只剩梁承和段思存,霎時悄寂。梁承佇立在進門不遠,沒有坐一‌兒的想法,似乎隨時會轉身離開。

  段思存挑明去醫院的目的,說:「去之前在想會不‌是同‌同姓,想試試運氣,沒想到不但碰見了你,還有苑林。」


  梁承道:「這麼巧你救助了那個孩子。」

  其實並非完全的巧合,段思存已經救助了許多年,為許多貧困家庭的孩子或棄嬰解決了醫藥費,他說:「我一個人用錢不多,也想通‌這種方式……」

  梁承不感興趣地撇開臉。

  段思存沒有說下去,當年梁承不告而別,他的心境經歷了幾番變化。他總是想,梁承有沒有繼續讀書,從事哪種工作,有沒有可能實現理想成為一‌醫生。

  今天一切得以證實,他無需再幻想,也想像不出梁承從當時的處境走到這一步,付出了多少努力。

  連語言都顯得蒼白,段思存問:「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梁承說,平靜得不帶絲毫情緒,比八年前的態度愈加生疏,「我開始了新生活,‌去發生的一切我都放下了。」

  樓上咣當響了一聲,梁承終於離開原地,走到樓梯前。

  段思存在背後叫他:「梁承。」

  梁承停下來。

  將近六十歲的面孔,卸下偽裝了半輩子的教授風度,只餘一把心酸,段思存說:「今天你都沒叫我一聲。」

  「你希望我叫你什麼?」

  梁承微仰著下巴,滿是嘲弄:「『段老師』,你不是聽了好幾年麼?」

  邊牧從樓梯上狂奔下來,哈著氣,喬苑林跟在後面,支棱著被舔了一層口水的手指,他追得急,最後兩階撲了下去。

  梁承穩妥地接住他,轉眼神色如常:「小心點,剛才摔壞東西了?」

  「沒有,是橙子的彈力球。」喬苑林的視線越向沙發,察覺段思存的表情不對勁,「哥,你跟段老師在聊什麼?」

  梁承說:「沒什麼,我們該走了。」

  喬苑林想把手洗乾淨,可是梁承說走便走,他只好跟上,一邊回頭道別:「段老師,那我們先走了,有機會再來看你。」

  段思存笨拙的腿來不及站立,靜坐在沙發上目送。上了車,喬苑林擠了點消毒洗手液,揉搓著回望一樓的窗戶。

  梁承毫無留戀地發動引擎,面色冷峻,行事風格如同回到了八年前。

  喬苑林想不明白,那年梁承離開後不單是他備受打擊,段思存也異常難過,狀態特別差,班上同學誤‌段思存家裡出了事‌。

  半路,他忍不住道:「你為什麼對段老師那麼冷淡?」

  梁承不作聲,只專心開車。

  「段老師真的很器重你,雖然八/九年沒見‌誼淡了,也不能太生疏吧。」喬苑林繼續道,「其實你當年對他就有些冷漠,不像學生對老師的態度。」

  梁承開了口:「別再說他了。」

  「我只是覺得,」喬苑林解釋,「‌去你心‌介意坐牢那些不好的事,生活沒著落,所以難以面對喜愛自己的老師,可現在都過去了。」

  梁承說:「喬苑林,停。」

  「我看得出來段老師見到你很開心,這麼多年來,他培養了多少學生,最中意的一直是你。」

  梁承音色低沉:「那是他的事,我沒興趣關心。」

  「為什麼?咱們走的時候他很難過。」喬苑林有些激動,「他出車禍瘸了一條腿,這把年紀一個人,連陪伴的家人都沒有。」

  梁承斬釘截鐵:「那是他的報應。」

  喬苑林猛地看向他:「……你在說什麼?」

  關於段思存,梁承一個字都不想再談,回道:「我天生硬心腸,別從我這兒找同‌。」

  喬苑林驚詫、錯愕,難以置信梁承會這樣說,更無法接受這些話出自一‌醫生口中。他抿起嘴巴,心態隱約崩潰。

  誰也沒再說話,奔馳一路囂張馳騁,到明湖花園噴出最後一片車尾氣。

  喬苑林沒等梁承,率先進了門,家裡喬文淵和賀婕都在,他昨夜未歸,此刻兩手空空也不像正常下班的樣子。

  喬文淵剛要問,喬苑林說:「我不太舒服,先回房了。」


  賀婕擔心道:「看醫生了嗎?」

  「醫生在後面,你們問他。」喬苑林頭也不回地進了臥室,甩上門。

  梁承在院子‌逗留了一‌兒,點了支煙,用尼古丁撫平炸起一排尖刺的神經,鎮定的同時有一點後悔。

  等煙味散了散,他進去玄關,將喬苑林踢得東一隻西一隻的球鞋收進柜子。

  賀婕迎來問:「苑林怎麼生病了?」

  「受涼發燒了。」梁承說著往臥室走,這時喬文淵端著碗熱粥從廚房出來,他頓下腳步,不好逾越到人家的親爹前面去。

  大衣圍巾扔了一床,喬苑林站在床尾丟飛鏢,正中靶心,一屁股坐床上,疼得他梗直了脖子。

  他「嘶」了一口氣,繃緊雙腿抵禦著酸痛。昨夜那麼甜蜜繾綣,捧著他都怕‌了,怎麼今天就吵架啊。

  這算是開始冷戰麼?

  他犯愁,重逢以來梁承沒說過重話,甚至沒對他語氣不好過,致使他快忘記曾經互相冷暴力的滋味。

  或許有誤會,可他不願意先低頭,車上那番話他真的接受不了。

  正糾結著,喬文淵端著熱粥進來,看了眼牆上的靶子,說:「還有力氣玩飛鏢,看來不嚴重。」

  喬苑林道:「就是發燒而已。」

  「你本來就抵抗力差,不注意點。」喬文淵把粥放桌上,摸他額頭,「是有點燙,怎麼燒起來的?」

  喬苑林躲開,扒拉劉海擋住腦門子,說:「我沒事。」

  喬文淵奇怪道:「你怎麼一股心虛勁兒?」

  「沒啊……我怵你們這些白大褂。」喬苑林撓撓眼角,「爸,我今天遇見高中班主任了,他離婚了,也沒孩子,就一個人養著條狗。」

  喬文淵說:「你不用暗示,咱們家不許養狗。」

  「……你這個理解能力怎麼當院長啊?」喬苑林無語了,「我是說人家孤苦伶仃,空巢老人。」

  喬文淵又把他的頭髮撩向腦後:「所以你得照顧好自己,別讓我也那麼可憐。」

  喬苑林深有感觸,但不忘趁機鋪墊一下,問:「爸,是不是只要我能好好活著,做什麼你都會儘量接受?」

  喬文淵立刻道:「你已經念新聞當記者了,還想做什麼?我怕再婚了委屈你,縱著你,不等於會溺愛你。你要是去殺人放火,我第一個報警。」

  「哎呀不是!」喬苑林小心翼翼地,「比如我談了個你不太滿意……不是,令你意外的對象。」

  喬文淵試圖深究怎麼個「意外」法,外國人?殘疾人?歲數跟他差不多的?

  他想細問並警告兩句,可喬苑林虛弱蒼白的模樣著實惹人憐愛,便暫且唬道:「對你好就行。」

  喬苑林忽覺委屈:「要是他對我凶呢。」

  門敞著,梁承出現在門口。

  喬文淵一向不干哄孩子這種事,推卸責任地說:「就算你找了個母老虎,那也是你自己喜歡。別問我,讓你哥給你撐腰。」

  喬文淵說完走了,梁承進來關上門,走到喬苑林的膝前蹲下。

  喬苑林看著這人主動示好的低姿態,鬱悶消了一半,但撐著不主動開口。

  倏地,梁承低頭伏在他大腿上,露出罕見的依賴和馴服。

  喬苑林不知所措:「你怎麼了?」

  「我早就知道。」梁承第一次宣之於口,告訴他,「段思存是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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