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太也太不管事了」李知青蹙眉道:「從徵兵工作到安撫知青們都沒插手。」
徐水生心裡罵了一句:你懂個屁,我姑懂我。
試問每一個想大展拳腳的副隊長有一個也想攬權的正宮壓著,人該有多難受,多束手束腳啊。
等體檢的事兒一下來,徐水生一大早先跑了一趟荒屋。
狗子一見徐水生就吠叫不止,朝人之前踢它飯碗的那隻腳下嘴要咬。
得虧徐春嬌出來得快,徐水生才能進得了門。
人就是來說下流程。
體檢在城裡,先鋒生產隊體檢地點在城裡朝陽育紅院,回頭組織起來一塊去。
先鋒生產隊離城不算遠,來回就十多公里吧,且都是下力氣干大活的人,就是小孩都沒把十來公里當回事,走走就到了。
徐水生從口袋裡摸出一個雞蛋。
最近忙壞了,柳月梅今早給弄了一個水煮蛋。
牛建軍剛好雙手插鬆緊褲腰帶這麼走了進來,很熱情的幫忙剝雞蛋。
他聽小叔可以進城聽得入神,剝完了雞蛋以後下意識放進了嘴裡。
伸手的徐水生:「???」
孩子不是故意的,但徐水生故意逗人家,「那我可沒得吃了,你怎麼補償我。」
跟進來的牛建國說;「表叔,你以後別吃雞蛋了,提到雞蛋就哭出來,看到別人吃雞蛋也趕緊繞開,別人給你吃雞蛋就裝吐,好讓我弟知道今天吃的雞蛋對你的傷害有多大!」
二妞也在呢,認真說;「表叔,你就在紙條上寫『我好餓啊』,然後放在建軍枕頭底下,他會後悔的。」
「表叔,聽我的」大妞也很有想法,「你現在不要和任何人說話,一個人躲在屋子裡,成為全隊最冷漠的人,讓建軍知道他親手毀滅了一個充滿希望的大人!」
徐水生笑笑讓人繼續吃,又去看曬太陽的小狗,和老太太聊著家常,這狗的鼻子是不是點變長了,頭也開始變平了。
小孩是沒啥興趣聽大人嘮嗑的,但今兒四個孩子卻很有耐心一直等著。
徐春嬌知道原因就撂了話,「想進城就進。」
徵兵入伍的人去體檢的那一天,大人們都要上工。
黃水仙倒是無所謂,反正又不用她出錢出力,婆婆要幫看小孩她還樂得輕鬆呢。
姚紅霞覺得二妞要去也可以,但想著大妞就別去了,能在家裡幫忙干點家務活。
像洗衣服就是大妞現在能幹的活,也不追求洗得多乾淨,衣服泡一泡拿腳丫子踩一踩,她抽空回來曬。
做飯也是一樣,她把飯放灶台上,大妞可以看著火。
再不濟找豬草找柴火,那不都是活嗎,小姑娘年紀見長就該知道慢慢幫家裡多做點事兒。
她小時候也是這麼過來的。
可人不敢忤逆婆婆,只能私底下開導閨女,「別瞎玩了,幫媽好不好啊?現在媽擔子重,得負擔你外公外婆的口糧,你奶的口糧,就想著有人能幫一把。」
大妞可想進城了,她還沒進城過呢,聽說城裡有好多好多的房子和自行車。
不過懂事,她多干點,媽就能輕鬆一點。
然而真到體檢那一天,老太太奪走了大妞,叫人跟在身邊一塊進城。
一人當兵,全家光榮,幾乎所有社員都到漁村門口送行。
有人就問姚紅霞,「你兩閨女也跟著老太太進城玩啊。」
姚紅霞笑笑沒說話。
她敢對天發誓,除去求分家時真的心酸委屈抱怨了一通,從嫁到老牛家到現在就沒說過婆婆的壞話。
有個小媳婦哼唧一聲,「你讓孩子往東,她偏要孩子往西,就是故意要跟你對著看,好像在說這個家就兒媳婦一個外人,沒有資格指手畫腳。」
人還悄咪的提醒姚紅霞,「她就等著你頂嘴呢,好找機會整死你。」
徐老太是個惡婆婆是生產隊的共識,幾個年輕的小媳婦就信心滿滿的幫著分析,那老太太多半不是真心要帶大妞二妞去城裡玩的,實際上就是跟兒媳婦對著幹呢。
因為進城的人有點多,太平車又給推了出來,幾個小媳婦忙讓開。
黃水仙看到兒子手腳並用往車上爬就喊,「路上老實點,進城了別亂碰人家的東西,咱們賠不起知不知道!要闖禍了回來別喊我媽!」
牛建國定定的看了眼親媽,喊了句:「大娘!!!」
黃水仙不吃這一套,「你是哥哥,就得照顧好弟弟妹妹。」
這句話好像起了左右,牛建國點了點頭。
其他人也都在嘰嘰喳喳的說話,有的家裡就一個男丁,但又拗不過人保家衛國的決心,現場哭出聲的也不少。
徐水生高聲呼:「都往兩邊站一站,正兒八經的大事可不興遲到啊!」
去體檢的全是走路,想進城的老幼婦孺都坐在太平車上。
進城的機會不常有,像老牛家的孩子們頭一回進城的也都有得是,一路上嘰嘰喳喳就沒有停過。
兄弟兩就沒有安生過。
牛建軍悄咪揪著徐水生腿上的汗毛畫圈圈,察覺到來自上方的眼神壓力,抬了下頭又飛快扭頭看外面,但小手依舊揪著徐水生的腿毛不放,仿佛只要看不見就是不存在!
大妞和二妞嘴也沒停過,一會『啊啊啊啊啊』好漂亮的花花啊,一會『哇哇哇哇哇』,那是啥啊,這是啥啊的喊。
只有牛建國操心的看著弟弟妹妹不言語,有時候二妞從車上探出身去他還得給人揪回來。
越到城裡,孩子們的話越少,瞪圓了眼睛滴溜溜的轉,看什麼都很新鮮。
今天城裡是周日放假一天,但那些個三班倒或者七進七出上班制的職工還得上班,從四面八方匯聚到主幹道上的自行車哪怕比平時少了很多,孩子們都還能看得瞪圓了眼睛。
大妞悄悄的摸了下身邊一輛女士自行車棕色的皮墊子,然後也叫妹妹摸了一下。
推著自行車的女同志察覺了,往後一看發現是兩個臉蛋曬得黝黑髮紅的黝黑鄉下女娃娃,不動聲色的把車子挪遠了點。
徐春嬌瞧見了,掰過兩孩子的腦袋帶著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