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會計眼淚嘩啦啦的瞬間下來了,顫巍巍的掏出一把毛票子,也不看多少錢就往孩子手裡頭塞,「乖孫,去,愛吃啥咱們就買啥。」
家裡大人從來沒給那麼多錢呢,可於磊小朋友心想治腦子應該要花不少錢的,以後用處大著呢,又把錢推了回去,「我!不!要!」
這一天,林會計沒幹別的,光四處宣揚孫子的體貼孝順去了,還順帶帶回了個停辦工農兵大學的消息。
城裡消息來源倒是快些,但各個生產隊也有招工進城或者是在城裡上學的孩子,沒差多少時間的就把消息給帶了回去。
牛桂枝就在城裡讀夜校,先鋒生產隊上上下下也就都知道了。
本地社員里的有志青年雖然也很痛苦,但好歹家底子就在隊上,有有家裡人勸著所以還算能冷靜。
知青們擱人跟頭前嚎啕大哭的就有不少。
工農兵大學停止招生,就又少了一個回城的門路。
好些個心灰意冷的知青認為永遠都回去不了,悲傷的燒了書。
徐水生還特意給這群知青做了思想工作,哪兒都是廣闊的天地,在哪裡都能大有作為是不是。
別的生產隊知青們鬧出的動靜也陸陸續續的傳了過來。
每個生產隊每年多的能有兩到三個工農兵學員的指標,少的時候只有一個,聽說某個生產隊有個女青年在以前開掃盲夜校的時候當了隊辦教師,姐夫在負責每年工農兵學員招收的文教科工作。
那女青年各方麵條件都符合上工農兵大學的要求,可惜頭幾年一直沒有被推薦走,因為名額有限,但優秀的人又太多,怎麼都輪不到。
去年那女青年借著姐夫的關係擠掉了另一個已經板上釘釘的人選,恰好就是個知青。
那會倒是沒鬧出多大的動靜,估摸著給了相關的允諾,下一次把名額給人家補上。
結果今年卻不招收工農兵學員了。
那知青一時間想不開,拎著一條麻繩到生產大隊大院,趁著大半夜懸樑。
海島晚上風大,一晚上過去人身子硬得隨風搖擺,把大清早出門的社員嚇得不清。
哪那個女青年倒是上城裡念書去了,就是家裡人因為這事都不敢見人。
先鋒生產隊又比別的生產隊知道多些內情。
因為那知青死在了外頭,通知家裡人南下來一趟至少得一個星期,那邊的生產隊有人循著徐老太的名聲過來請教過。
本地有說法,抬死在外頭的人進屋不能先從腳進,應該從頭先進,從腳丫子進代表著冷腳登堂,也就是不吉利。
還有那死人曾經睡過的床,要麼就是燒掉,要麼最好挪動一個地方,和死人爭床睡就會被對方的魂魄拉起來等等。
同一個知青點的知青就是睡了那去世知青的床,大晚上的聽見有人喊自個的名字,人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結果身後一股冷風吹過立馬驚醒,後知後覺的發現所有人都睡了,且那聲音特別熟悉,可不就是那去世知青的麼。
沒幾天又傳出來海島某個林場工人子女,本身可能精神不太好,一時間刺激太大想不開人就瘋了。
還有個各方面都符合條件的社員,為了競爭成功還給生產隊隊長送禮,本以為板上釘釘絕對能到城裡讀書後就開始對未婚妻不耐煩了,成想著到城裡找個帶商品糧的,趁著沒正式結婚連付出去的彩禮都不要也要解除婚約,乾乾淨淨的走。
不再招收工農兵學員的消息一出,人送出去的那些禮不僅打了水漂,女方家裡也不認,見一回就拿掃帚打一回。
隊上人都瞅著這男社員就是個潛在的陳世美,以後想再在隊上說親,甚至是附近幾個生產隊,恐怕也難了。
徐水生一瞧,自個生產隊上知青們燒書的行為真是文雅,可誰知道後頭又能整出什麼么蛾子來,還是得提前預防一下。
人一臉苦大仇深的去了荒屋。
玩泥巴的二妞抬了下頭,說:「表叔,你的表情就跟我奶腳後跟似的。」
徐春嬌剛好出來,下意識也看了向徐水生的臉。
大侄子的話她倒是聽明白了,尋思那就讓人動起來唄,只要人能動起來,腦子就想不了事。
徐水生領著老太太直奔海灘。
今天退潮,社員們正在灘涂上忙活,瞧見管事的來了就喊,「徐老太,徐隊長圍埝打好了」
指著河水說:「現在圍埝打好了,要多少自己去挑」
現在開始要漚肥了。
隊員們得趁著退潮時在灘涂里打一道圍埝,用作擋水排水之用。
隊上沒有抽水機和水泵,排水全靠人力。
所有用的上的勞動力拿繩索把水桶撬排好,拴四根繩子兩人一組到窪里舀水提排,歇人不歇工具,輪換接班。
徐水生問:「這動的強度不小了吧。」
人再掃海瓜子回去做肥料的,「這些輕鬆一點的活兒,我都不叫他們做。」
徐春嬌告訴大侄子,這叫勞動,勞動和活動那是不一樣的。
她琢磨了半天說行吧,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也一個不完美的建議。
徐水生就知道親姑要搞事情了,忙問啥事。
事情還沒影呢,徐春嬌不說,只是很深沉的來了一句,「事情沒有成之前不好到處亂說,事以秘成,言以泄敗。」
徐水生尋思親姑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他就算聽了也敗不到哪裡去。
不過徐春嬌為了避免事能成時有人砸了飯碗,於是自個先把飯碗砸了,醜話說在前頭,「我能整出個事來,但到時候落實我可就不管了。」
徐水生把胸膛拍得啪啪響叫人放心,動員有他呢,需要時支吾一聲就行。
徐春嬌指著一片密密麻麻的海瓜子叫人勺一碗過來。
漁村都是拿海瓜子來漚肥,徐水生心裡還尋思親姑客氣個啥啊,一碗海瓜子能頂什麼用,叫表弟牛進倉挑一擔子到荒屋去。
牛進倉心想一擔子也是挑,兩擔子也是挑選,自己又加了一擔。
牛進棚瞧見了,丈量著荒屋那塊小菜地,還有午前午後的菠蘿樹和木瓜樹啥的,又挑了一擔子。
兄弟兩高高興興的去了荒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