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新年,誰家都在追求量大管飽,老牛家已經開始進入吃好環節。
最顯著的特徵是不太饞大肥肉了,開始講究口感了,連梅花肉和小裡脊比較嫩,吃起來彈牙的話都能說得出來了。
再者就是開始追求花樣烹飪了,做個青椒都得往裡頭塞肉,香煎梅花肉都得往裡頭倒大蔥增香,北方菜鍋包肉都嘗試著做了!
老牛家女人們整個年嘴皮子都在上下翻飛。
能嘮的實在是太多了。
比如秦淑芬就挺樂衷問姑子在城裡一個月要花費多少,這可跟在鄉下或者家屬院不一樣,往後她管家呢,心裡頭得有個底。
牛翠蘭就給人做個參考。
公公去世前他們家有四份工資進帳,日子還算不錯。
就她在城裡頭,一個月房租四塊六毛錢,水電費合起來一個月兩塊錢以下,這兩樣大體每個月都是不會變的。
進城就得燒煤了,牛翠蘭記得可清楚,擱船廠家屬樓每個月得燒400斤煤,一般得花費五塊多。
再者就是口糧。
人給秦淑芬算著:
「老於家以前兩個老的,我跟亮東外加磊磊,5口人一個月雖然吃不到200斤糧食,但160斤往上加絕對有,一個月滿打滿算也得花出去30塊錢。」
「油也得花錢買,一個月支出去三塊錢肯定要。
「一大家子的菜,一個月吃兩斤鹽巴差不多了,我還把你醃菜的分量也給算進去,就算兩毛八」
「醬油算個五斤,就是七毛五。」
「一個月的醋就一斤好了,是一毛二。」
「進家的副食本跟著市里標準走,肯定要比鎮上好得多,他單位也好,我看一個月吃個六斤肉妥妥的,就算六塊錢。」
「蔬菜按每人每天三分錢,額外買點貴點的細菜,一個月六塊錢吧。」
再算算布,按著每尺五毛錢計算,全家每個月平均需要六尺布,支出個三,四塊錢。
牛翠蘭跟弟妹說著,老於家以前一個月五口人總共得支出六十塊錢,這還不算鞋子啦,襪子啦,衛生紙,火柴,還有孩子的學雜費,偶爾生病的醫藥費等等,所以城裡生活水平也高著呢。
秦淑芬聽得心裡頭沒底,畢竟回頭就指望一個人的工資了。
陪老太太打牌的牛進家叫人放寬心,而且他手裡頭還有240塊錢的退伍費呢,這閒錢在手就是個保障。
徐春嬌打出一張牌,叫兒子不要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這個年還沒過完,老太太的話就應驗了。
夫妻兩為了打麻將整個年起早貪黑的,特別是晚上賊樂意通宵了。
可雙胞胎熬不住啊。
偏巧兩孩子如今還養了個習慣,手裡頭一定得抓著秦淑芬或者親爸的頭髮才能睡著。
夫妻兩老早就覺得這不是個長遠法子,頭皮遭罪,這會過年又影響晚上打麻將。
過年期間帶孩子進城玩的時候,夫妻兩瞧見理髮店門口有丟的假髮,愣是真想出個招來。
兩個大聰明把假髮梳理一下,晚上等孩子睡著以後替換著給雙胞胎扯。
半夜菜根起夜抓起一把頭髮,以為把親媽頭給拎下來了,當場嚇了個半死,後半夜就發燒了。
徐春嬌知道以後拿掃帚追了夫妻兩二里地!
夫妻兩已經被老太太從牌桌上除名後也老實了,背著菜根來回去衛生所打點滴。
洋辣子就得跟著哥哥姐姐們。
今年過年,生產隊小孩們有新的遊戲。
起因是生產隊廣播天天播用電注意事項,播電路知識。
成效還是有的,如今生產隊三歲小孩都知道不能碰插座。
再大點的小孩們發明了聯電遊戲。
一大幫子小孩,選幾個孩子當電線桿,也就是電源。
一方上電,一方不上電,上電的小孩只要觸碰充當電線桿的小孩就帶電,而且能導電,就是碰到其他小孩的手能把對方給電在原地。
如果上電的小孩脫離了電線桿就會失去電源被定住,隊友可以把失去電源的同伴救出來,就是跟人充上電。
還有上了電的小孩不能再同一個電線桿周圍停留超過三分鐘,否則會被電沒命,也不能手拉手把兩個電源連起來,否則會因為短路而團滅。
就這玩法,那些沒通電的生產隊,換個大人可能都聽不明白。
先鋒生產隊小孩們不僅把串聯並聯給玩得出神入化,還連續整出了另一個玩法,叫盜電。
這還是大妞整出來的玩法,就是兩方人各自選一棵樹當電線桿,只要碰到對面的電線桿就算贏了,用手碰對手就可以把對方定住。
定住對方一個,自己隊友就可以解定一個。
年前老太太額外叫大兒媳買了點高檔糖果,老牛家孩子們為此還在小夥伴面前出了好一把風頭。
誰都知道老牛家的糖果紙少見呢。
大妞就靠著糖果紙吸引來一大批小孩子玩盜電遊戲
甭管什麼玩法,老牛家的孩子都能玩出帶頭大哥的地位。
洋辣子年紀最小,老是被電住。
幾個當哥當姐的就瘋狂去抓敵人,好幫助弟弟解定。
遊戲一焦灼就出事了,有小孩跑起來不看路撞到洋辣子,小孩啪嘰摔地上了,給小樹枝扎了眼。
孩子捂著血淋淋的眼睛由著哥哥姐姐們背回了家。
一群大人當場跳得老高,徐春嬌拿毛巾捂住小孩眼睛,喊大人把家裡三輛自行車全騎上,把孩子送鎮醫院。
人抱著孩子先坐孩子二伯騎的自行車。
牛進棚當然是不要命的蹬,起初速度很快,再往後到極限就不成了。
後邊牛進倉騎車帶著黃水仙一直緊緊跟隨。
人為了不掉隊同樣給累壞了,這會下了車換一直保存力氣的黃水仙接力,自己跟弟弟累癱坐路邊目送大部隊遠去。
再後邊還有三房夫妻兩。
秦淑芬體力不行,追到這趕緊跟丈夫換。
她都沒敢上車再增加重量,也站半路上淚眼朦朧的看著兩輛車繼續往前跑。
黃水仙畢竟是女人,帶著一個老人和小孩,哪怕半路才接手很快也累得不行。
體力最好的牛進家蹬著車輪子就把老太太和洋辣子繼續捎帶上,愣是不敢慢下一點點。
平日騎車到鎮子上得一個小時,今兒三十分鐘不到就進了城,再直奔醫院。
離醫院還有一百多米的時候,牛進家那腿已經灌鉛似的動不了。
徐春嬌抱著洋辣子一口氣直往醫院沖,到急診把小孩往醫生手裡頭塞,說了三秒:「樹枝扎眼睛」,話落一下子沒力,小老太直接躺在大廳上,別人扶都扶不起。
洋辣子眼皮子縫了四針,倒是沒傷到眼珠子。
人家醫生說了,黑眼珠可是角膜的部分,穿破的話麻煩事可就大了,這孩子就傷到白眼珠表淺的地,要是露出黑色的組織,那就是扎穿了葡萄膜,縫合還得上市裡頭,鎮子可做不了。
就這一次,往後數年老牛家都沒想明白怎麼能在三十分鐘內靠著三輛自行車走破泥巴路到的醫院。
之後一合計,牛進家那240塊錢的閒錢,經由雙胞胎接二連三出事,扣除醫藥費,給孩子們買的營養品,帶孩子上衛生所時自行車沒上鎖給偷了,合起來花出去240塊錢,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往後無數次發現一有閒錢就會漏財的夫妻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