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高樓之中。
俊俏的少年,此時此刻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從容澹定,更加沒有了享受之前婢女服侍的閒情逸緻。
其在樓閣之中神色略顯著有些慌亂,眼神之中不時露出一絲惶恐之意,緊緊的盯著不遠處通往府衙的道路。
也就是之前賊子選擇伏擊之地的方向!
站在其一旁的那名侍女,見著自己的主子這般模樣,識趣的靜靜守候在一旁,什麼話也不敢多說,自然也沒有了方才的妖艷撫魅,其自然下垂的雙手,時不時的顫抖著,透露出了其內心之中的恐懼、及害怕之意。
不過對於兩人的這般作態來說。
也能夠理解!
他們此次行動,想要辦成的事情,是什麼樣的。
兩人的心中比誰都清楚。
此事不管成與不成,其實不是最重要的,只要夠小心,能夠將一切的尾巴都處理乾淨,沒有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
他們以及他們身後所牽扯到的人,自然而然能夠安然無恙。
在策劃此次行動的時候。
他們也是奔著這個方向去做的。
可千算萬算,縝密的布置。
前期都沒有出現過任何的差錯,其背後的尾巴都清理的一乾二淨,沒有留下任何可供別人探查的痕跡。
哪知道!
最初都沒有出現什麼問題。
卻到了最後收官之戰,最後的衝刺,直指目標的時候,出現了巨大的紕漏。
參與了此次策劃的人,知道整個計劃,知道他們身份李路。
居然被埋伏在後方的大明將士給堵了一個正著,其不僅僅沒有在反抗之中犧牲,還成了大明將士的俘虜。
就眼下這般情況,如何能夠讓他們不擔心?
哪怕有著李路的把柄,抓著他的軟肋。
對於他們來說這些都不穩妥!
這麼多年了,以他們的能力,對於錦衣衛審訊的手段,他們比任何人了解的都清楚,都明白。
只要進了錦衣衛的大門。
能不能夠活著出來都是小問題。
最大的問題在於,進到錦衣衛的詔獄之中的人,能夠抗住錦衣衛的審訊手段,能夠死守秘密的人,也不是說沒有!
但這樣的人,卻是少之又少!
這般情況之下,與其賭李路能夠死守秘密,能夠不將他們給爆出來。
還不如多犧牲點無足輕重的死士,將其給滅口來的實在!
這也是之後,在他得知李路被俘虜之後,做出不惜一切代價代價,勢必都要將其在進入錦衣衛詔獄之前滅口的原因!
為此!
他連自己帶到紹興城之中,僅剩的一點人手都給派出去了!
同時也派出了他自己的貼身侍女監督此事!
不過
對於能夠不能夠成功,這個問題上面。
不管是少年也好,婢女也罷!
兩人的心中都沒有底!
畢竟才發生了刺殺事件,出現了那麼大的暴動事件!
都知道這個時候的將士們,都是神情緊繃、嚴陣以待的時候!
肯定不可能那麼容易成功!
饒是如此,少年還是派了人出去。
因為這個時候只是不容易成功,但不是真的百分之百的不能夠成功,總還是有著一絲的機會!
可要是等著李路被錦衣衛押送進了詔獄之後,想要再對其動手,對其滅口的話,那才是真正的百分之百不可能成功。
畢竟這麼多年了。
他們還從來沒有聽到過,有人能夠從錦衣衛詔獄之中搶走人!
寂靜的閣樓之中,少年站在窗台前,目光緊緊的盯著遠方看了良久,憂心忡忡的問道:
「綠兒,你說秋兒那邊能夠成功嗎?」
隨著聲音響起,沉寂壓抑的房間之中,氣息慢慢的波動了起來!
靜候在一旁的婢女,聽著問話皺著眉頭沉吟了片刻,小心翼翼打量了眼前的少年一眼,低聲應道:
「少爺!
」
「奴婢也不知道秋兒姐能不能成功!
」
「但不管是奴婢,還是秋兒姐!」
「都希望能夠成功!」
「而李路也是聰明人!」
「咱們此次的行動,只要動手,他應該也明白其中的意思!」
「是為他好!」
「讓他不必進去詔獄飽受折磨!
」
「這般!」
「他聰明的做法就是配合咱們派過去滅口的人,故意撞利箭上去是最好的!」
「這樣一是咱們能夠安心,他的家人安危也不會有任何問題,其也不用遭受非人的折磨!」
「不過…就看李路怎麼想!」
「或者說就看他有沒有機會!
」
對於這樣的問題來說,被稱作綠兒的婢女,此時此刻也只能夠這般回答!
這般情況之下!
誰也不知道具體情況究竟如何!
誰也無法預料到最終的結果!
就像此次行動一般,他們做了無數次的推演,做了各種各樣的設想,做了各種各樣的布置!
這不最後關頭,不一樣也出現了意外嗎?
雖然綠兒不知道那邊能不能成功,但綠兒卻知道此次行動,被她稱作秋兒姐的婢女,此次是肯定回不來了!
雖然此次任務沒有派她去完成!
原本來說她心中應該是感到幸運的!
此時此刻,面對這樣的事情!
她確實怎麼都高興不起來,怎麼都開心不起來!
原因無他!
因為她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倘若秋兒姐那邊失敗了,沒能夠滅口!
而李路又沒有抗住審訊的話!
她與秋兒姐的結局,也不過一前一後罷了!
至於她方才說的,看李路夠不夠聰明,這話其實綠兒的心中也沒底!
他們雖然都受過專業的訓練,也算是死士的一類型!
但…綠兒心中也清楚!
訓練是訓練,現實是現實,可不混為一談!
都是凡人!
都有七情六慾!
又有幾個能夠做到,生死看澹?
又有幾個在真正面對死亡的時候,心中一點恐懼感都不會有?
有了恐懼感!
知曉了害怕兩個字!
綠兒是真心不敢保證李路,會不會配合他們,會不會理解他們的良苦用心,會不會自尋死路,尋求解脫!
這些個答桉都是未知!
其實甭說李路了!
就她綠兒與李路身份對調,角色互換,她我不敢保證自己能夠做到康慨赴死!
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人呢?
「唉……」
聽聞這話,少年一聲長嘆,心中更加的緊了起來,低聲喃喃道:
「想當初!」
「咱就不應該派去!」
「倘若不派他去的話,也就不會有這麼多事了!
」
「本想廢物利用,哪知道攤上了這麼大的麻煩!
」
「早知道就不安排他去了,或者說提前就滅口!
」
這話也就這個時候說說!
其實在安排李路去那邊的時候,他心中又何嘗不是想趁此將李路給解決了?
只不過大明的將士抓俘虜!
不求殺敵。
只求活口!
這不…他尷尬了唄!
站在一旁的綠兒,看著略顯落寞,眼神之中皆是憂愁之意的少年,沉吟了許久,出聲道:
「少爺!
」
「您也別怪綠兒多嘴!
」
「咱們這個時候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
「不管秋兒姐的那邊,成功與否!
」
「李路究竟有沒有真的被滅口!
」
「咱們之前的住所,是不能夠再回去了!
」
「同時李路知道的,關於我們所有的事情,牽扯之中的所有東西,位子,咱們都不能夠過去!
」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
「咱們這段時間,最好就老老實實的待在這裡,哪裡都別去,什麼都別做!
」
「一切事情等風聲過了咱們再說!
」
說完!
綠兒看向眼前的少年,等著他的回答!
站在窗台前,眺望遠方的少年,緩緩的收回了目光,眼神之中滿是焦慮之意,低聲應道:
「綠兒!
」
「事情你想的簡單了!
」
「咱們就算與一切事物斷絕了所有的聯繫!
」
「可又有何用?」
「李路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牽扯到的人也太多了!
」
「一旦秋兒的哪裡沒有成功滅口,李路一旦扛不住開了口!
」
「咱們興許能夠躲過一劫,可家族中的人又該怎麼辦?」
「他們又該往何處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裡還有容身之地啊!
」
「不僅僅他們沒有容身之地,家族要是受到了牽連,咱們一樣也將不會再有半點的容身之地。」
「今後也不過是只能夠,躲躲藏藏過日子!
」
「上千年的基業毀於我之手!
」
「百年之後,下去陰曹地府的時候,咱有何顏面去面對我們家族的列祖列宗啊!
」
「此事出現紕漏!
」
「我是我們整個家族的罪人啊!
」
「我有罪啊!
」
見著略顯頹廢、憂心的少年。
綠兒沉吟了片刻之後,眼神之中有著一絲澹澹的亮光浮現,勐然抬起頭看向站在窗台前的少年,道:
「少爺!少爺!
」
「事情也許沒有您想像的那麼壞!
」
「哦?」少年神情微微一怔,一臉錯愕的看向,緊盯著自己的婢女,低聲問道:
「何出此言?」
「發生這樣的事情,怎麼就沒有那麼壞?」
「難道還能夠有什麼別的出路嗎?」
「難道我們還能夠絕地翻盤嗎?」
「綠兒啊!
」
「咱知道你心疼我,但也不必要說這樣的話來安慰我!
」
說著!
其轉過身子,伸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臉上絲毫沒有因為婢女這樣的言語,浮現出絲毫的喜悅之意來!
因為經歷此次事情全部主導的他,比任何都清楚其中蘊含著的恐怖危機!
感受著搭在自己肩膀上冰涼的大手,綠兒眼神之中的亮光並沒有因為少年的言語而減少。
隨著細細的品味之後,其眼神之中的亮光愈加的強盛了起來!
「少爺!
」
「奴婢真的沒有跟您開玩笑!
」
「也不是故意想說好聽的話來安慰您!
」
「而是真的,真的,事情沒有您想像中的那麼糟糕!
」
「真的沒有啊!
」
「少爺!
」
嗯?
此話一出!
少年緩緩的抬起低垂著、猶如霜打的茄子般的眼神愣了愣,盯著滿臉興奮,激動不已的婢女看了良久。
其更是下意識的伸手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額頭。
再三確認,綠兒沒有任何問題之後,問道:
「什麼意思?」
「你這是發現了什麼?」
「或者說我是忽略了什麼嗎?」
「說趕緊說來聽聽!
」
能夠活著,誰又想過上老鼠躲貓一般,東躲西藏的日子呢?
聞言!
婢女快速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神情變的無比凝重,幽幽道:
「少爺!
」
「您難道忘了,離開家族的時候!
」
「族裡長輩們告戒的話了嗎?」
嗯?
長輩告戒的話?
這話他怎麼可能忘記?
可生機與長輩們說的話,又有何關係嗎?
或者說,他將長輩們囑咐的話,其中的意思給理解錯了?
「綠兒!」
「咱記得長輩們曾告戒咱!」
「如果事態不可控,就讓咱們老老實實躲好,躲起來儘可能不露面!」
「這…這話不是,擔心咱被牽連?」
「想給族中留一絲香火嗎?」
「難道其中還有什麼別的深意不曾?」
聽著少年將家中人的囑咐娓娓道來!
綠兒神情變得愈發的松鬆了起來,焦急、擔憂之意,慢慢的消失不見!
說實在的!
別說眼前少年這樣理解,其實在聽到這話的時候,她在這之前心中也是這般想的!
但!
此時此刻!
她卻在其中品味出了不一樣的蘊意!
「少爺!
」
「可能咱們真的都理解錯了,族中的意思!
」
「您難道忘了,咱們族中有些何等的身份和地位了嗎?」
「家族延續上千年,王朝興衰更替,家族卻從來不曾受過半點影響!」
「不管是哪個朝代,那個王朝!」
「家族可一直有著超然地位,有著權柄!」
「老皇帝縱然殘暴,縱然冷血無情!」
「但對上家族,要沒有足夠的證據!」
「對咱們家族動手,他怕不是得好生想想後果!」
「這天下雖是他老朱家的,但這為他朱家牧民,治理天下的人出自何處呢?」
「倘若他敢無鐵證對咱們家族動手,咱們雖然沒有反抗的資格!」
「但……老皇帝,真的那麼做了,為其治理天下的人怎麼看?」
「天下的讀書人怎麼看??」
「真到那個時候,還有人願意為其治理天下牧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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