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個意思，留福棍要從大年三十擺到初五，初五過了以後才能撤……」芳嬸想起她以前小的時候，過年的時候，規矩比現在還多。
「我和你忠叔小的時候，過年的規矩更多，什麼過年不能剪頭。不能說不吉利話。
年夜飯吃的饅頭不能吃完，要剩下一點兒……」
阿滿和團玉聽得津津有味，直到茂叔拎著噼啪濺水的木桶進來，才結束這個話題。
「呦，還不小呢！」芳嬸低頭看魚，很是滿意，這魚粗看就有四五斤重。
桶里還有不少小魚，阿滿詫異，「還不少，貴子在逮的。」
「那小子聰明著呢，用鐵杴把冰面敲碎了，大冷的天坐在岸邊釣的。」老茂揉揉凍僵的耳朵感嘆：「他也不嫌棄冷。
不過他這個法子不錯，漁網逮的魚，魚鱗就沒有完好的，疤疤癩癩的。
看著就不咋好看，釣上來的魚，一片魚鱗都沒掉，看著就好，過年吃也吉利。」
「給老宅那邊也送兩條。」這麼好的魚，也得讓老宅那邊嘗嘗。
「送去了，我回來拎了兩桶，一桶沒進門就給了老忠，讓他給老宅送去了。」茂叔知道阿滿啥都想著老宅那邊。
所以拎了兩桶魚回來。
「這魚咋做？紅燒？油炸？」等魚收拾好，芳嬸問。
阿滿想起了松鼠魚，酸酸甜甜，紅棕油亮，正合適過年吃。
芳嬸可不會做這魚，只能交給阿滿。
時間一點點過去，廚房裡油香肉香不斷飄出。
村里家家戶戶的煙囪里，也都冒出青煙， 濃郁的飯香味道飄蕩在村里上空。
晌午一家人吃了一頓熱熱鬧鬧的團圓飯，飯後阿滿把早就準備好的紅封拿出來。
一人發了一個。
每個裡面是二兩銀子。
芳嬸一人拿了倆，按照阿滿話，另一個是給肚子裡的小娃的。
芳嬸弄得臉紅，卻也替自己未出世的娃接下了這份福氣。
紅封發完，芳嬸就催著阿滿姐弟四個回老宅那邊，「早點回去， 省的你們外婆擔心。
禮準備好了，都在門口的騾車上，一會兒你們拉著回去。」
就是離得再近，過年給外婆送年禮的習俗也不能少，這是阿滿姐弟代替爹娘孝順老太太的。
爹娘在天有靈，看到這些，想必也能欣慰些。
阿滿幾個也不耽誤，回後院換上新衣服，這才精精神神的往老宅過去。
老宅院門大敞，門口的雪地上，滿地的鞭炮紅紙飛得到處都是。
院內也掛著不少紅燈籠，過年的氣氛很是濃郁。
「奶，爹，娘，阿滿姐來了。」文樹手舞足蹈地喊。
院裡的大人瞬間湧出來。
滿滿一車年禮，被人搬進院子裡，正屋裡的地面上沾了一大片地方。
屋裡燒了炕，熱氣騰騰的，姐弟四個頂著一身寒氣進屋，眼前瞬間霧蒙蒙的。
「快來，冷了吧，坐炕上暖和暖和。」老太太穿著一身紫紅色的衣服，頭髮梳得一絲不苟。
團成一個圓髻用一根銀簪別在腦後，人看著格外精神。
領著三個弟弟沒有先坐下，而是在地上的蒲團上跪下，正兒八經給老太太磕了幾個頭。
齊聲給老太太拜年，「外婆過年好，祝您新的一年，身體倍棒，吃嘛嘛香，幸福安康常相伴！」
「欸欸，好好好，快起來，起來。」老太太笑眯了眼，從身後的炕櫃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壓歲錢，一人塞一個。
「別跪了，跪久了膝蓋疼，你們外婆要心疼的。」潘氏拉姐弟四個起來，笑著招呼人上炕。
阿滿上炕，阿昌幾個卻不願意上炕，尤其是阿安，聽著外面文樹、文根的喊聲，他坐不住。
老太太也不留人，揮手敢幾個小子出去玩兒。
蘭靜一人抓一把糖塞過去，讓人別光顧著玩，冷了就進屋。
「你們幾個姐妹陪老太太好好說說話 ，我去廚房給二嫂幫忙做飯去。」潘氏重新換一壺熱茶進來，交代一句，又沖衝出去了。
「用不用我們幫忙。」阿滿探頭往外看。
「不用。」老太太拉住人，不讓人動，「過年的，你來的就是qie，沒有讓你幫忙的道理。」
蘭靜也跟著點頭，抓一把烤花生遞過去，讓阿滿吃。
阿滿幾個在屋裡陪老太太說話 ，屋外阿昌幾個在門口玩鬧。
天還沒黑，團圓飯就端上桌子，一家十來口子人，一張桌子坐不下。
就把兩張方桌拼一塊兒，一家人圍坐成一圈吃年夜飯。
有酒有肉有菜，屋裡熱鬧得像是集市。
現在日子好過，人人眉間都沒有愁緒只有開心，看著一屋子的人，老太太不由想起以前苦日子，還有逃荒的日子。
眼圈不知不覺就紅了。
「娘，大過年的，您可不能哭。」楊大舅就坐在老太太旁邊，立馬察覺到老太太的情緒。
知道老太太這是想起以前了，「爹在天有靈，看到咱家現在的日子，也只有高興的。」
想起早逝的三弟和三弟妹， 看看一旁的阿滿姐弟四個，他把話咽下去。
他知道娘不僅是想起了爹，肯定也想起了三弟夫妻倆，白髮人送黑髮人。
還連三弟夫妻倆最後一面都沒見著，老太太心裡難過是必然的。
從三弟死的那天起，老太太心口就少了一塊肉，血淋淋的傷口，表面長好了。
內力依舊在流血，一輩子都沒法癒合。
「就是，娘，您以後都是好日子，有這些小輩孝順您，做夢都能笑醒。」錢氏掏出帕子給老太太擦眼角的淚。
「孝順阿奶，阿奶別哭，哭了就不美了。」丫丫還小，舉著手裡的大雞腿要給老太太，奶聲奶氣地哄老太太，「丫丫每次哭，娘就給我好吃的。
吃了好吃的，丫丫就不想哭了。」
童言童語人，讓老太太破涕為笑，眼中含淚點頭，「好好好，阿奶不哭，雞腿奶這裡有，丫丫自己留著吃就行了。
吃得多多的，長得高高的。」
「嗯！」丫丫啊嗚咬一大口雞腿，腮幫子塞的滿滿的，重重的點頭。
「曾祖母你看，我也吃！」業哥不遑多讓，啊嗚啊嗚塞了兩個大餃子，含糊的說：「吃的多長得高，以後孝順阿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