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皇宮。
金殿御案上,一道張郃剛剛送到的戰報,已經擺在了案几上。
隨同擺上的,還有街亭敵我雙方布局圖。
「曹休此賊,乃是曹氏年輕一代中的翹楚,號稱曹家千里駒,聽聞將才頗為了得。」
「沒想到此賊竟棄城上山,將自己困守在了孤山之上,為張郃馬謖他們輕易斷絕了汲水之道。」
「如今看來,此人倒有徒有虛名,紙上談兵之嫌。」
劉備手指著地圖,一眼看穿了秦軍致命破綻。
張郃那道八百里戰報,將七千秦軍放棄街亭城,移營山上,以及他以三萬兵馬圍山,斷敵汲水之道的破敵戰術,一一都寫明。
在場上至劉備,下至黃忠,馬超這些武將,哪個不是經久沙場的「老油條」,自然一眼看出秦軍破綻。
眾臣紛紛點頭稱是,氣氛輕鬆樂觀起來。
「如此看來,最多三日秦軍就會因困渴難耐,不得不下山一戰。」
「我軍有三萬之眾,四倍於曹休所部,將其一舉殲滅當不在話下。」
「最多四日,陛下就應該會收到街亭收復的捷報了。」
馬超的樂觀預測,得到了多數人的認可。
蕭方卻不作表態,輕搖著羽扇,盯著那張布局圖沉思不語。
他很奇怪。
當年歷史上,馬謖就是舍城上山,最終因水源被斷,導致全軍崩潰,街亭最終失守。
為何曹休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若說當年的馬謖,是因為常年做謀士,缺少實際統軍經驗也就罷了。
曹休雖年輕,但在曹家子弟中,可算得上是老油條了,不可能欠缺實戰經驗。
那他為什麼也犯傻,走當年馬謖一樣的絕路?
「除非他們有相同的苦衷,不得不做出同樣看似『愚蠢』的選擇!」
蕭方腦海中掠起了這般猜測。
劉備看蕭方不作聲,便問道:
「丞相,莫非張郃馬謖他們的對敵戰術,丞相覺得不妥?」
蕭方不答,沉頓片刻後,恍然明悟,不由笑了。
劉備眼神狐疑。
眾臣也都神色茫然,齊刷刷看向了忽然大笑的自家丞相。
「陛下,張郃他們的對敵戰術倒是沒錯。」
蕭方話鋒一轉,卻道:
「只是,他們斷得了曹休的明水源,卻斷不了他的暗水源,只怕逼不得曹休下山送死呀。」
此言一出。
金殿內所有人都是一愣,皆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暗…暗水源?朕不太明白丞相的意思。」
劉備眼神茫然,一頭霧水。
眾人也皆是好奇的目光,齊聚向了蕭方。
「曹休經久戰陣,絕非徒有虛名的紙上談兵之徒,自然清楚冒然紮營南坪山上,必會被我軍斷了北坡下的隴水汲水之道。」
「明知有此風險,他還敢如此選擇,就說明他必是有恃無恐,不怕被截斷汲水道。」
「由此臣大膽的推測一下,除了北坡前的隴水明水源,曹休定然還另有一處暗水源,能瞞過我軍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偷汲水。」
「所以,他才敢違背兵法,將全師扎在南坪山這座孤山之上!」
蕭方羽扇一指地圖上那一點,道破了其中玄機。
他此刻也明白了,當年歷史上,馬謖為何會犯「紙上談兵」的錯誤,放著街亭城不守去守南坪山。
街亭破城啊,魏軍又來的太快,倉促之間來不及修築加固城池,如何能擋得住數倍魏軍的猛攻?
守不住街亭城,就只能另闢蹊徑,選擇移師南坪山上,據山險而自守。
而南坪山孤立於平地之上,只有一面可通山下,其餘三面皆為絕壁,妥妥的一座孤山。
一旦上山,就等於是上了絕地,水源必定會被斷。
明知有此風險,馬謖還要選擇移師絕地,唯一合理的解釋,就只能是南坪山還有第二處暗水源。
至於後來依舊兵敗,多半是被人家張郃發現了暗水源,一併也給他斷了,所以才軍心崩潰。
這只能說明張郃很厲害,並不能佐證馬謖愚蠢,徒有虛名。
況且後來諸葛亮斬馬謖,也並非是因為馬謖違背他的軍令,安營在了山上致使街亭失守。
小舅子斬馬謖的理由,是因為馬謖在兵敗之後,放棄了自己的軍團,獨自一人隻身逃了回去。
「丞相言之有理,臣與這曹休接觸甚久,此人雖稱不上一代名將,但將才放眼當世至少在中上水準。」
「臣也不太相信,他會犯如此低劣的失策,如丞相所推斷,這南坪山上多半必有第二處水源。」
劉曄也站了出來,贊同蕭方的判斷。
畢竟他曾為秦國之臣,與曹休也算是老相識,於其能力自然是最有發言權。
「臣想起來了,街亭背靠隴山,隴山這個地方本就多泉水,街亭又名街泉亭,多半確有泉水。」
馬超這個西涼人,此刻也回憶起了舊事。
大殿之內,頓時議論紛起。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丞相遠在長安,卻竟能將小小一座南坪山,藏有暗泉都能推算出來!」
「丞相果然還是朕那個神機妙算,盡知天下事的丞相呀。」
恍然明悟的劉備一陣感慨,卻忽然眉頭一皺:
「既然如此,那張郃他們的圍山戰術,豈非無效?」
「此刻曹操想必已盡率大軍,前去救街亭,倘若他們不能速破曹休,拿下了街亭,豈非要腹背受敵?」
眾臣皆被提醒,頓時緊張起來。
蕭方卻神色輕閒,淡淡一笑:
「陛下莫憂,當對張郃和馬謖二人有信心才是。」
「臣敢斷言,以他二人的智計將才,曹休的這小伎量,定然瞞不過他二人的眼睛。」
「陛下只管安心,坐等他們的捷報便是。」
劉備先一怔,旋即省悟,釋然一笑。
…
街亭,南坪山上,秦營。
大帳之內,水聲與歌聲作響。
曹休正哼著跑調的曲子,美美的衝著熱水澡,不時的還拿起酒杯灌上一口,好不愜意。
「張郃,馬謖,你二人以為斷了我汲水道,卻萬萬沒想到,我竟然還敢這麼『奢侈』吧,哈哈——」
想到痛快出,曹休心情越發愉悅,不禁嘴角鉤起一抹諷刺冷笑。
「將軍,將軍,大事不好!」
親衛跌跌撞撞,闖入了大帳,跪地大叫:
「山背下我軍偏營起了大火,我們的暗泉水源被漢軍給…給…給斷啦!」
笑聲戛然而止,手中酒杯掉進了水裡。
曹休僵硬在了澡盆子裡。(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