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被一名第一次接觸的人，用這樣赤裸裸的眼神盯著，黃素感覺有點怪怪的。輕輕咳嗽兩聲緩解一下尷尬。
李偉英倒是沒有感覺的異樣，這個方案已經在他心中已經構思了許久。
現在恰逢其會成為市醫院的院長，加上衛生局對現在市醫院內部的不滿，正式實現自己抱負的時候。
看著李偉英還是盯著自己，黃素微微挪了挪身體。
「院長，您想讓我們中醫科做試點沒有問題。」
黃素稍作停頓說道：「但是，這件事情不能操之過急。」
聽到黃素話裡帶著轉折，李偉英一閃而逝皺了皺眉頭。
這個療效付費的方案，李偉英早就形成一套可行性方案。
聽到不能操之過急，李偉英以為黃素也會像其他的科室主任一樣，抵制不配合。
「黃主任，不妨說說你的看法。」
黃素在心裡在思考，李偉英的方案怎麼在中醫科實施，並沒有聽主意他語氣中的異樣。
李偉英的方案和後世的療效付費方案很相近，但是還是用不同的地方。
黃素結合前世對療效付費的理解，在心裡整理了一個大體的思路。
「院長，您這方案的工作量太大，不是我們一家醫院能夠執行的，即使動用草原市整個衛生體系都是非常難執行的，更不用說要短時間見到效果。」
「每種病情制定分數，每個診斷組的分數劃分，分數和診費的比例，都需要大量的統計計算。」
計算機和大數據發達的二十年後，在中國最富庶的江浙滬，第一批也只在中醫裡面選擇了二十二大類病種做試點。
李偉英本以為黃素的是敷衍自己，沒想到說得還真的言之有物。
「黃主任，你繼續說。」
剛剛心裡的那點不快很快消失不見了，李偉英感覺今天遇到了知己，很多觀點和自己不謀而合，催促著黃素繼續說。
黃素根據後世的了解繼續說道：「想要全面實施您的計劃，除了要解決信息存儲和巨量的統計運算外，還要配合完善的醫保體系，以現在國家的醫保體系剛剛建立，根本無法承載您的這個方案。」
「黃主任，你的想法和我不謀而合，這些問題我都想過。」
說著，李偉英長嘆一聲道：「我也沒有想一步推開，就向每個科室選擇一種最常見的病作為試點，卻遭到的是醫院所有科室的反對。」
「這些年，醫院商業化的趨勢也越來越明顯，病人治病的負擔越來越重，我設想的這套方案完全可以平衡病人、醫生、醫院之間的利益，只要見到效果，我相信我的這套方案一定會給推廣開的，可是沒有想到，邁出的第一步就非常困難。」
黃素非常清楚西醫對療效付費是什麼態度。
就是因為西醫從上到下的極力反對，療效付費在試點論證期間，本來準備在中西醫兩種醫療體系的醫院做試點，改成了只在中醫醫院、中西醫結合醫院進行試點。
「院長，您選擇中醫科做試點，我完全支持。」
「中醫作為有理論支持的醫學，在治療的過程中，中醫是可以清晰知道病人服藥過程中，病症是如何改善的，是中醫實施您這個方案的優點，診斷節點容易劃分，治療效果明確。」
「但是，同樣也有缺點！中醫是全科，如果想在中醫科徹底實施您的計劃，工作量和工作難度，不亞於對完整的西醫體系實施。恕我直言，就憑中醫科現在的人力物力，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這也是西醫極力反對療效付費的主要原因，因為西醫沒有自己的理論，在治療疾病的過程中，有著一定的不確定性。
尤其是西醫內科，小病變大病，大病如何反覆，是非常平常的事情，根本就無法清晰劃分治療節點，更不用說實施療效收費了。
「原來是這個樣子呀，我還真的沒有考慮這麼多。」
聽了黃素的分析，李偉英陷入了沉思。
李偉英也是西醫出身，對中醫並不了解，聽了黃素的科普，知道自己把問題想簡單了，把中醫想簡單了。
「黃主任，你是中醫專家，既然不能完全在中醫科實施我這個計劃，你能不能選擇三到五種中醫的常見病，我們先做個試點。」
黃素對於療效收費還是非常感興趣的。
前世重生前，對於療效收費也只是了解，因為是在江浙滬試點實施，自己沒有親自參與進去。
今生，要是在自己探索下，能讓中醫療效收費的模式提前面世。
面對外來西醫和西藥資本的圍攻，中醫也有了一件反擊的利器。
再想污衊中醫中藥是安慰劑，就可以用療效收費做最有效的反擊。
李偉英看著黃素的說出自己的新想法。
黃素沉思一陣說道：「選擇常見病倒是非常如意，只要選擇東北地區的常見就可以，這些疾病的病人基數大，可以更好地突出試點效果。」
沒等黃素說完，李偉英高興地插話道：「這個提議好，這樣更能突出方案執行的效果。」
看著李偉英激動的樣子，黃素雖然不忍心打破他的好心情，還是如實相告：「院長，如果只是選擇三到五種，你想要在市醫院推行您的這種收費模式，可是非常困難了，三五種的案例根本沒有說服力。」
李偉英現在倒是無所謂地擺擺手道：「真的要把我的這種收費模式全面推廣開來，你也說了各方面都不成熟。現在我只想通過試點效果引起衛生部門對這種收費模式的重視，真的有一天能夠全面推開，也是我對萬萬病人的一點貢獻了。」
李偉英真摯的話，也觸動了黃素。
黃素不由地問道：「院長，那你打算怎麼整理醫院現在過度追求商業效益的現象呢。」
李偉英開始打算用療效收費來改變醫院現在的不良風氣。療效收費的收費模式無法實施，也就談不上糾正市醫院的不良風氣了。
李偉英臉色也變得沉重，長嘆醫生說道：「這件事，我在和醫院的各位領導想其他辦法吧。」
當市醫院的院長，李偉英的壓力也非常大。
就是李偉英在就職前，衛生局領導一再強調要改變市醫院的不良風氣。
這也是李偉英作為市醫院院長要最快拿出成果的事情。
可是和這麼多科室主任談話以後，感覺到他們的內心的牴觸。
李偉英知道這件事並沒有自己想得那麼容易，才將自己不算成熟的療效收費拿出來。
希望通過這種收費模式，徹底改變市醫院的風貌。
新的收費模式無法實施，李偉英一時間也就沒有了其他的辦法。
看著李偉英一籌莫展地嘆息，黃素能夠理解李偉英的艱難。
人的欲望打開後，再想關閉糾正過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短短的接觸下來，黃素多少能了解的李偉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在現在醫療界，一心向商業發展的大環境下，能夠站在病人的角度考慮問題的人，已經鳳毛菱角了。
黃素還是忍不住說道：「我經歷過市醫院思想變化的整個過程，心中也有些想法，不知道院長想不想聽聽我對市醫院現在情況的看法。」
李偉英眼睛瞬間明亮起來，坐直了身體道：「黃主任，你敬請說，我求之不得。」
如果說，市醫院所有的科室醫生已經沉浸在追求金錢，不可自拔。
那麼，中醫就是污泥中的白蓮，李偉英自然會重視黃素的想法。
看著李偉英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黃素稍微在心裡整理了一下思路，開始講述自己的看法和思考。
「醫院是否市場化已經爭論很多年，原來的柳院長不過是醫院市場的堅定支持者，只不過是他做得更為徹底，將醫院完全當成了公司來運作，一切追求利益，徹底忘記了醫院根本的屬性和職能。」
聽著黃素的講述，李偉英非常贊同地點了點頭。
有了李偉英的同意，黃素更大著膽子說道：「當所有醫護人員在商業化中得到好處以後，人的私慾就徹底被放開了。」
「加上醫院主管領導、醫院採購、藥房負責人、門診醫生個人接受藥廠及藥販的開方提成或者接受藥廠及藥商的進藥回扣，而這些提成回扣較高的藥品往往是新特藥、貴藥。」
「為了滿足個人私利，他們在進藥和開藥時便相對集中地採購和使用這些新特藥、貴藥。例如：對於某患者，本來用普通青黴素治療便可，他們卻給患者開先鋒黴素，費用便增加了十倍，您可以去看看現在市醫院的藥品全換成價格昂貴的新藥，已經見不到使用多年無物美價廉的老藥了。」
「在這種大環境下，出現曹正淳案件就只是必然了。」
李偉英嘆息的說道：「黃主任，你說的這些我上任後就考察過，確實如你所說的一樣，醫院現在的亂象都源於利益兩字。」
「這利益兩字說起來簡單，可是真要改變談何容易，古往今來，多少朝代的覆滅、多少變法的失敗都源於利益。」
黃素說道：「想改變市醫院現在的亂象，我倒是有幾個不成熟的想法。」
李偉英急忙問道：「黃主任，你不妨大膽直說，我們一起討論一下。」
黃素變說道：「衛生局的領導和院長您都有改變醫院的決心，我們就有了勝利的基礎，可以確保新政策推行下去。」
「我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醫院成立藥品採購委員會，實行藥品集中招標採購，招標透明化後，杜絕單位和個人與商販私自聯繫購藥得回扣的現象；嚴肅查處藥品虛高定價，從根本上清除藥品銷售的提成回扣空間。」
李偉英沉思一陣，見黃素真的拿出了可行方案。
李偉英高興地站起道：「黃主任你等一會兒再說，我把張書記叫過來，我們一起商量一下。」
說著，李偉英快速走到辦公桌前，撥打了張祈年辦公室的電話。
不多久，張祈年敲門進來。
李偉英熱情地拉著張祈年的手道：「我和黃素聊天，黃主任的很多想法給了我很大啟發，這不叫你過來也一同參考參考。」
李偉英將黃素提出來招標統一採購藥品的想法說了一遍。
張祈年驚訝地看著黃素道：「都知道黃主任是咱們草原市的名醫，沒想到黃主任在醫院管理也有如此高的能力，讓黃主任擔任科室主任有些屈才了。」
張祈年表示親切地坐在黃素的另一側，和李偉英一起將黃素夾在中間。
可以看出來，在改變市醫院不良風氣上，李偉英和張祈年是站在一起的。
黃素謙虛說道：「張書記，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我給人看看病還行，管理醫院不管理得一塌糊塗就謝天謝地了。」
黃素說這個政策在後世已經非常平常了，很多城市醫院的大批量採購，都已經歸衛生局管理了，為此很多衛生局都有藥品招投標管理科。
甚至對醫院實行藥品收支兩條線管理，藥品收支結餘上繳。
要求縣級以上醫院藥品收支結餘超過部分上繳衛生行政部門，並逐步向鄉鎮衛生院推廣。
通過給醫院施加壓力，迫使醫院下決心，加強醫技建設，強化管理監督，壓縮藥品收入。
就是儘量防範醫院醫生在其中，以權謀私。
李偉英即時插話道：「你們就不要在這裡相互吹捧了，黃主任你還有什麼想法，儘管說出來。」
黃素說道：「市醫院現在最嚴重除了藥品，就是醫生開大處方、大檢查成了平常現象。」
「針對開大處方，大檢查，我覺得我們市醫院自己要先量化大處方、大檢查的界限，然後通過在醫院成立檢查部門對醫生的處方進行檢查。」
為什麼至今，醫生開大處方、大檢查都屢禁不止，除了利益外。
國家對開大處方和濫檢查沒有明確的量化界限，缺乏有效的約束監督機制，有些單位或默許、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黃素話剛剛說道這裡，突然肚子發出來了一陣飢餓的腸鳴音。
李偉英抬頭看了一下時間，用手在腦門拍了一下：「都怪我，忘記了時間。黃主任，我們一起出去吃頓便飯，咱們邊吃邊說。」
沒等黃素同意，李偉英、張祈年一起拉著黃素走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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