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振虎親啟。��
「毫無疑問,有些人錯誤的估算了形式,認為我們會向他們妥協。」
「我認為有必要讓這些人明白,命運掌握在我們手中,而不是他們,這種錯誤思想,決不能在他們的腦海中生根發芽。」
「我不知道此刻陽江的情形,但我願意給你見機行事的權利,相信你會很好的處理掉這件事,不會讓我失望......張恆留。」
看著寫在紙上的字跡。
張恆深吸一口氣。
他一直很清楚,張振虎是個內心激進,做事不擇手段的人。
他的內心深處藏著一隻猛虎,同樣,如果他不是這樣的人,他也成不了商行的鏢頭,未來的寶瓶山之主,這也正是張恆重用他的原因。
所以他很清楚,接到這封電報的張振虎會做什麼。
他會覺得自己得到了支持,得到了認可。
張振虎是一個信奉武力解決問題的人,有這種支持和認可之後,他會做的比他預想的更激進。
他會帶兵闖入那些士紳家中,砸開他們的糧倉,用極低的價格買走他們的糧食。
甚至在必要時,他會殺雞儆猴,讓人知道張家不是好惹的,更惹不得。
而這,正是張恆想做,又不能做的。
同樣這裡面還有一個原因。
隨著民團的逐步發展,武裝力量的日益壯大。
張恆身邊現在有兩派人,一派是文官派,以張振天為首,負責後勤運作與資產管理。
另一派,則是張振虎這些握著槍桿子的武官派。
張振虎少年時期就去了縣城,在縣城闖出了一片天際,是很多張家年輕人心中的榜樣。
後來,張恆讓他負責民團,又一定程度上的增強了他的威望。
如今以民團為骨幹,演化出了一團,二團,還有三團。
可核心依然是老民團這幫人,所以在無形之中,張振虎的勢頭更勝了。
張恆雖然知道,張振虎對他挺忠心的,但是有些事不能不防。
讓張振虎去對付這些士紳,做這個惡人,就是為了斷絕他日後可能有的一些不該有的想法。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張恆很信奉一句話,給人只七分,三分留自身。
他永遠不會完全的,百分百的信任一個人。
所以不只是張振虎,張振天,張大膽,張牧之,大奎,小奎兄弟,他也有各自的後手安排。
只不過,張振虎是第一個受到鉗制的而已。
「虎子,其實我知道,你想當旅長,管著三個團的人,而不是一團團長。」
「我還知道,你看不上小奎那孩子,認為他資歷不夠,沒資格成為三團團長,和你平起平坐。」
「其實我什麼都知道,可我不能滿足你啊!」
「同甘苦容易,共富貴很難,我讓你事事如意,其實是害你,是要你的命。」
「反倒像這樣,該做事做事,該背鍋背鍋,你才能像不倒翁一樣,與我榮辱與共,希望你能想明白這個道理,不然...」
張恆語氣幽幽:「真有那麼一天,你可別怪族長心狠,要知道,我,才是張家的全部未來。」
念叨完,張恆拿起第二電報。
第二封電報是張振天發來的,上面並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全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比如前天族裡算帳,有七塊大洋的開支不知道去了哪裡,一群人算了半天才發現,原來是算錯了。
昨天工廠施工,有個工人掄錘子砸到了腳,請了三天病假。
今天早上有族人調侃別人媳婦,被對方聽到了雙方打了一架,鼻子都打壞了。
還有中午拉來的木頭規格不夠,不能當大梁和柱子用,只能做邊角料。
總之,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小事。
張恆看的津津有味。
傍晚...
天京南城,楓樹林。
北春園戲台。
「好!」
樹林內搭著戲台,叫好聲不絕於耳。
張恆拄著竹仗,坐在樹下閉目養神,與周身狂熱的戲迷們格格不入。
「好,看賞!」
每有一段精彩戲份,眾人便會將賞錢投上戲台。
看眾人那副狂熱的樣子,跟現代人追星沒有區別,甚至猶有過之。
「謝謝,謝謝大家。」
曲有終散時。
晚上九點多,戲子們紛紛登台拜謝。
眾人依依不捨的分別,三五一行,討論著剛才的表演片段,說到精彩之處,直說的吐沫橫飛。
又是半小時。
等到人散的差不多了,張恆緩緩睜開雙目,低語道:「去吧...」
嗖!!
紙人從張恆的袖口飛出,直奔後台而去。
張恆沒有跟隨,因為這些唱戲的人,都是楚美人的兄弟姐妹,除非它瘋了,不然不會胡來。
「楚楚,楚楚真的是你啊!」
很快,戲台後面便傳來了哭聲:「當年你不辭而別,我們找了你好久,還以為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你了。」
「師父和大家都還好吧?」
「好,都好著呢,只是師父的年紀大了,身子骨不如從前了。」
聽著裡面的竊竊私語聲,張恆閉上眼睛再次開始打坐。
不知道過了多久,本該摘下燈籠閉場的戲台,突然又傳來了戲腔聲。
此聲柔美動人,光是聲音便讓人想入非非。
張恆盤坐在樹下,忍不住抬頭望了一眼。
入眼,一名穿著深藍色戲服的清秀美人,正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著《帝女花》。
歌詞大意:「借一杯附薦鳳台上,帝女花帶淚上香,願喪身回謝爹娘,帶淚,帶淚,暗悲傷。』
這是張恆第一次見到楚美人的真面目。
很美...
一小時後。
戲院外。
「為什麼不告訴他們真相?」
「他們需要的不是真相。」
「也對...」
月色下,張恆拄著竹仗緩步前行,走了十幾步後腳步微頓,又道:「那你也不該騙他們,說你再給陽江縣的張大帥當小老婆,還把我的銀票發給大家。」
「沒有下次了。」
沉默...
張恆突然有些傷感,嘆息道:「從長白山回來路過天京,還可以再來看看。」
「再怎麼看我也是鬼,不是人,剛才好擔心嚇到他們。」
嘭!!
紙人炸開化為厲鬼。
楚美人長發遮面,黑色指甲掀開頭髮,露出慘白的臉,沒有瞳孔的白色雙眼:「就像這樣!」
看著眼前的恐怖面容。
張恆許久沒有說話,良久之後才默默點頭:「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