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軍事> 重生於紅樓末年> 第503章 和平交接(四)

第503章 和平交接(四)

2025-01-07 01:57:40 作者: 陝甘總督
  發生在禮親王府的這場騷亂,至當天深夜,才算是初步平息了下去。

  畢竟是在自己的地盤上,加之王府護衛眾多,禮親王歹善除了被胡錫這廝割破了衣袖之外,倒沒有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傷害,甚至連皮外傷都沒有,但這對他的心理打擊,卻著實不小。

  作為愛新覺羅氏的嫡系長輩,禮親王歹善本想憑藉這場盛宴,拉攏各方勢力,穩固清廷根基,卻未曾料到,晚宴竟成了一場血腥變亂的開端。

  胡錫,這個平日裡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在其兄弟何洛會的蠱惑下,悍然拔刀相向,利刃劃破王府的奢靡與靜謐,也劃破了歹善的衣袖,讓這位大權在握的清廷首輔,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雖說歹善並未傷及分毫,可當喧囂過後,看著被擒的胡錫和逃之夭夭的何洛會,他的心卻如墜冰窟。

  禮親王府內書房內,燭火搖曳,歹善獨坐於太師椅上,氣得胸膛劇烈起伏,呼吸都有些不暢。

  他深知,如今這局面,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自己在宴會上呼喊發令,求賓客助他捉賊,那些個親王、權貴卻都作壁上觀,無一人真心援手。

  「清廷又不是我歹善一人的清廷,盛京若破,難道就只追究我一人罪責?忠親王濟爾哈朗、渝親王阿濟格,哼,咱們同在一條船上,今日卻眼睜睜看我受辱,真當我歹善是好欺負的!」他咬牙切齒,滿是皺紋的手重重拍在扶手上。

  想到自己年逾古稀,半生榮華富貴,也歷經無數腥風血雨,如今這局勢,倒讓他萌生出一個決絕的念頭。

  「我已七老八十,哪怕此刻身首異處,也不算吃虧。可他們還年輕,春秋鼎盛,真要是被周進那一路人馬擒獲,往後的苦日子可就沒頭了。」

  歹善渾濁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決絕之光,但他想到了府中妻妾子嗣,尤其是隨侍在側的小兒子滿達海,又有著依依不捨。

  但他腦海中,很快突然靈光一閃。

  是啊,反正他歹善已經垂垂老矣,即便吃了虎狼催情之藥,對於布木布泰、阿巴亥這兩位風韻猶存的婦人,卻也是力不從心了,多活幾天,少活幾天,又有什麼分別?

  何不拿著自己的項上人頭,給自己的兒孫上一道護身符呢?

  因禮親王歹善貪戀美色,府中妻妾成群,子嗣甚多,僅成年兒子就有好幾個。其中有個別人,早些年死於戰場之中,也有個別人,在外地帶兵,目前禮親王府中,只有小兒子滿達海隨侍身邊。

  歹善將兒子滿達海叫入書房之中,打算向其面授機宜。

  滿達海聽到召喚後,匆忙趕來,剛一開始,聽到歹善提及胡錫,滿達海見父王面色陰沉,心中一緊,還以為父王是想拿胡錫這廝的項上人頭髮泄怒火。

  「父王,可是為那胡錫之事動怒?孩兒願率府中兵丁,將他千刀萬剮,為父王泄憤!」滿達海年輕氣盛,話語間滿是憤慨之情。

  歹善卻擺擺手,示意他近前,將心中籌謀緩緩道出:「我要你去獄中,接近胡錫,取得他的信任,共商投降之事。」

  此言一出,滿達海瞪大了眼睛,仿若聽到了世間最荒唐之事,驚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他疑惑道:「父王,這……這如何使得?咱們大清基業,怎能拱手讓人?」

  歹善苦笑一聲,將那份寫著「請求幼帝退位書」的草稿遞與兒子滿達海,說道:「孩子,看看吧。如今大勢已去,周進一系勢頭正盛,咱們若不早謀出路,全族都將覆滅。幼帝福臨退位,降封為國公,遼東歸降金陵新民朝廷,或可保我滿門血脈。」


  滿達海接過書信,手都有些顫抖,目光掃過那一行行觸目驚心的字,心中五味雜陳。

  良久,他咬咬牙,說道:「父王,孩兒明白了,形勢不由人,孩兒願按您的吩咐行事。」

  監獄之中,陰暗潮濕,胡錫蜷縮在角落,聽到腳步聲,警覺抬頭。

  見是滿達海前來,他冷哼一聲:「怎麼,禮親王派你來審我?你從我這兒可撬不出什麼話。」

  滿達海示意獄卒退下,緩緩走近,掏出那份父王親筆草擬、簽字的書信:「胡錫,我今日前來,並非與你為敵,而是共商大事。你且看看這個。」

  胡錫狐疑接過,待看清內容,頓時驚得目瞪口呆,一時陷入沉默。

  他萬沒想到,禮親王歹善竟有這般破釜沉舟之舉。

  許久,他抬起頭:「禮親王這是何意?莫不是詐我?」

  滿達海誠懇道:「如今盛京危在旦夕,城外大軍壓境,我父王是想為族人尋條活路,也是為天下蒼生少些戰火。你與何洛會既已起事,想必也看清局勢,咱們合作,方能各取所需。」

  胡錫沉思片刻,終是點頭:「好,既如此,我信你一回。」當下,二人在獄中密議,商定串聯城中將領,共舉大事。

  是夜,盛京城內一片死寂,暗流卻在涌動。

  滿達海與胡錫手持那份文書,如鬼魅穿梭於街巷府邸,悄然拜訪一位位中高級將領。

  起初,眾人聽聞此等驚變之事,或驚愕、或猶豫,但看著禮親王的親筆書信,想到城外虎視眈眈的大軍,又思量自身前程後路,一個個權衡再三後,陸續在文書上籤下名字。

  也有人想著法不責眾,別人簽,他也必須簽,否則便不合群了。

  當黎明的曙光尚未刺破夜空,盛京南大門處,值守的將士悄然打開城門,城外大軍如潮水般湧入,封鎖一道道街巷。

  與此同時,何洛會、胡錫、滿達海率一眾簽字將領,如洶湧洪流,直撲皇宮。

  紫禁城的夜,本應靜謐如墨,厚重的宮牆將繁華與喧囂盡皆擋在外面,可這一夜,卻被利刃劃開一道口子,血腥與驚惶如洶湧潮水般灌了進來。

  幼帝福臨的寢宮,燭火搖曳,光影在雕花窗欞上張牙舞爪。福臨尚在夢鄉,稚嫩的臉龐猶帶幾分天真,全然不知窗外風雲變幻。

  奶娘緊緊摟著懷中的襁褓,試圖將那越來越近的殺伐之聲隔絕在外,可她顫抖的雙手卻出賣了內心的恐懼,襁褓中的孩子不安地動了動,仿佛也感受到了這鋪天蓋地的陰霾。

  太監們更是嚇得癱軟在地,平日裡伶俐的口齒此刻只能發出牙齒打戰的咯咯聲,他們蜷縮在角落,眼神絕望而無助,仿佛待宰的羔羊。

  御前侍衛們雖拼死抵抗,可來者洶洶,那是何洛會、胡錫、滿達海等人率領的叛軍,個個眼中透著決絕。

  金屬碰撞聲、喊殺聲交織,侍衛們的長刀在寒光中揮舞,卻難以抵擋叛軍潮水般的攻勢。倒下的身影越來越多,鮮血在青石板上蜿蜒,匯聚成觸目驚心的暗紅色溪流。

  終於,何洛會等人殺到了皇太后布木布泰與幼帝福臨的寢宮外面。

  皇太后布木布泰盛裝而立,雖身處絕境,卻仍不失大清皇太后的威嚴。她目光如炬,直直地刺向面前這些「亂臣賊子」,厲聲指責:「何洛會、胡錫、滿達海,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犯上作亂!可還記得參與弒殺德正帝陳安寧的那些逆臣賊子,是何種下場嗎?弒君者,古往今來,哪有善終!」


  她的聲音在殿內迴蕩,帶著無盡的憤怒與悲愴。

  何洛會卻面不改色,上前一步,將一份《請幼帝退位書》遞上,那紙張在燭光下泛著冷光,仿佛一道催命符。

  布木布泰接過,目光掃視了一眼,當看到第一個簽字之人竟是禮親王歹善時,她的面容瞬間扭曲,氣得鼻翼翕動,眼眶欲裂:「好你個歹善!本宮這些年對他百般隱忍,將權柄託付,受盡屈辱,他竟這般回報!」

  一口淤血湧上喉頭,她再也忍不住,「哇」地噴出一口鮮血。眾人頓時慌作一團,手忙腳亂地呼喊著。

  「傳太醫,傳太醫。」何洛會高聲呼叫道。

  有那心思活絡之人,暗自想著周進的癖好。這周進素有野心,聽聞他極好女色,有曹賊「銅雀春深鎖二喬」之癖,若能將活著的皇太后獻於他,日後榮華富貴說不定也有份,總強過呈上個沒了氣息的屍首。

  好在布木布泰只是急火攻心,太醫過來診斷之後,說她並未有性命之憂。

  果然片刻之後,布木布泰緩緩擺手,示意眾人安靜。

  何洛會見此,趁機將局勢陳明:「太后,如今城外敵軍圍城,我軍士氣低落,糧草將盡,這盛京城,守不了多久了。非是臣等不願盡忠,實在是周進一系太過強橫。他們有人口、國力、兵器之利,我大清八旗,征戰多年,精銳損耗殆盡,女真八旗壯丁如今已不足十萬。那周進一系的軍隊槍炮犀利,咱們的勇士連城門都難邁出,這仗,毫無勝算啊……」說著,他語聲哽咽,老淚縱橫,既是為大清將傾而悲,也是為自身無奈之舉而泣。

  布木布泰何嘗不知這其中艱難,這些年朝堂風雨飄搖,民間疾苦不堪,她殫精竭慮,卻難挽頹勢。

  聽著何洛會的哭訴,她目光望向窗外沉沉夜色,思緒飄遠。

  想當年,大清入關,何等威風,鐵騎踏遍中原,可如今卻落得這般地步。是苛政失了民心,還是八旗子弟驕奢淫逸,消磨了銳氣?她心中清楚,這一切,非一日之寒。

  眾人見太后沉默,又有人輕聲提及新民帝周進許下的優待:「太后,新民帝周進應許,幼帝福臨退位後,可享國公爵位,世襲罔替,還能在議政院保留一席大臣之位,終生榮華無憂。」

  這條件,不可謂不優厚,在這亂世之中,能保幼帝平安,已是不易。

  布木布泰心中五味雜陳,她想起福臨登基以來的種種不易,這孩子還未真正體會過帝王之尊,便要面臨退位之辱。

  可若不應允,戰火燃起,生靈塗炭不說,大清最後的血脈恐怕也難留存。

  她的目光在殿內眾人臉上一一掃過,有叛軍的決絕,有侍衛的不甘,還有奶娘、太監們的惶恐,最終,落在福臨熟睡的面容上。

  那一瞬間,她做出了決定。

  「罷了……」布木布泰的聲音疲憊而滄桑,「哀家答應退位,但願周進能信守承諾,保我兒一生平安。」

  此話一出,殿內一片死寂,隨後,是何洛會等人如釋重負的呼氣聲。

  他們雖背了反叛之名,可在這大勢之下,又何嘗不是為求一條活路,為這天下尋個新主,結束這無盡廝殺。

  黎明前夕,宮門被緩緩打開,一道清帝退位詔書被人送出。

  周進一系的大軍在宮門外嚴陣以待,見詔書至,歡呼聲起。


  張安世、穆濟倫等人騎在高頭大馬上,更是志得意滿,他們等待這一日,已然太久。

  何洛會、胡錫、滿達海等人站在皇宮裡面的石板路上,仰頭望著那巍峨卻已易主的宮闕,渾身都止不住地顫抖,分不清是激戰過後的餘韻,還是狂喜在奔涌。

  何洛會緊緊攥著拳,指節泛白,嘴角不受控制地咧開,一直咧到耳根,那笑聲從胸腔里爆開,迴蕩在空曠的宮道:「成了!咱們真成了!」

  胡錫眼中閃爍著如餓狼撲食成功後的幽光,他腳步虛浮,卻還一個勁兒地拍著滿達海的肩膀,力氣大得像要把這些年的憋屈、艱辛統統拍散。

  滿達海咧著嘴,眼中淚光閃爍,這份潑天的大功,足以洗刷家族幾代的征伐之累,父王歹善作為戰犯,會被如何處理,暫且不知,但他滿達海作為用功之臣,這條小命總算無憂了。

  隨著大軍入城,秩序漸次恢復,百姓們躲在門縫後,望著這換了天的世道,心中既有對未知的恐懼,也有對安寧的期盼。

  幼帝福臨醒來,懵懂不知發生何事,奶娘噙著淚,為他穿上常服。

  布木布泰輕撫福臨的頭,柔聲道:「孩子,往後,咱們換一種活法。」

  福臨眨著大眼睛,雖不明白,卻乖巧地點了點頭。

  他們在侍衛的護送下,前往早已安排好的府邸,身後,是漸行漸遠的盛京皇城,那曾承載大清榮耀與輝煌的地方,此刻,在晨曦中顯得落寞而孤寂。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