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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5章 劫後餘生(二)

2025-01-09 01:02:37 作者: 陝甘總督
  三位親王之中,禮親王歹善只是失去了一部分自由和家財,但他兒子滿達海獲得了投效新朝的機會,說起來也不虧。

  忠親王濟爾哈朗,個人自由沒了,家中資財也損失大半,還死了一個心愛的寵妾,雖然令人心痛,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有渝親王阿濟格,命運最為悽慘。

  一則,即便新民帝周進再如何寬宏大量,但保州一役,給新編直隸新軍及附近百姓,造成了慘重損失,數萬條人命淪為黃泉底下的冤魂,更不要說對於保州工商業的沉重打擊了,這勢必要從三位親王之中,挑一個出來背鍋,否則又怎麼能堵住天下悠悠眾口?

  二則,渝親王阿濟格近些年的所作所為,得罪了許多人,也為他眼下帶來了很大麻煩。

  他貪戀美色,搶占了曹格嫡妻博爾濟錦氏。此乃奪妻之恨,曹格所率領的新編遼軍騎營,第一個殺入盛京城中,誰若敢阻擋,他便要和對方殺個你死我活,與其說是他想要爭功,還不如說他想要藉此報仇雪恨。

  兩黃旗的索尼、遏必隆向西逃竄,投奔北方草原部落首領吳克敬時,渝親王阿濟格在背後窮追不捨,讓兩黃旗將士好不狼狽,在隨後的戰鬥中,雙方大打出手,各自損失了數百人,結下了血海深仇。

  索尼、遏必隆二人,心中對阿濟格窩著一團火,若是有機會,他們絕不會手下留情。

  而北方草原部落首領吳克敬,考慮到女真八旗的整體實力,還是比他占優,出於削弱女真八旗的考慮,他也支持對渝親王及其麾下兩白旗動手,還對張安世、穆濟倫二人說,若是新民帝周進下不定決心,不想污了自己的手,可以把這件髒活交給他來做。

  更早一些的女真降將,如穆濟倫、西訥布庫等人,當初背叛女真八旗時,為了向周進一系遞交投名狀,參與殺害了渝親王阿濟格的親兄弟多鐸貝子。

  事後在阿巴亥、阿濟格母子倆的強烈要求下,清廷對此進行報復,殺害了穆濟倫、西訥布庫等人的家人,雙方可以說是仇深似海。

  穆濟倫作為副使,此次不遠千里,來到盛京,可不是為了衣錦還鄉,而是為了報仇雪恨。

  而西訥布庫,作為特使前往晉省,在完成出使任務後,並沒有第一時間返回金陵復命,而是率領身邊扈從,緊急趕往盛京,其意不言自明。

  哪怕張安世一再勸說,要求對於清廷所有王公貴族的處理,應當經過相關部門審查、遞交內閣商議,必要的時候,還可以交由議政院進行討論、表決,但穆濟倫此刻又哪裡聽得進去?

  大軍進城的第一個晚上,穆濟倫、西訥布庫、索尼、遏必隆、曹格、吳克敬等人,便不約而同,追著兩白旗人馬窮追猛打。

  阿濟格在身邊護衛的拼死護衛下,一路且戰且退,身上的傷口不斷湧出鮮血,染紅了他的戰甲。

  他雙眼通紅,心中滿是不甘與憤怒,怎奈寡不敵眾,最終在護衛們的簇擁下,狼狽地逃進了渝親王府。

  王府的大門緊閉,猶如一道脆弱的防線,阻擋著外面洶湧的殺意。

  但是反過來說,渝親王府被好幾路人馬團團圍住,也讓他再也出來不得,他已經成為了案板上的一塊肉,只等他人來切割了。

  剛開始,出於招撫女真八旗的考慮,擔心影響戰和大局和權力交接,這些人倒是按捺住了性子,僅僅是將阿濟格一家人軟禁了起來,還按時供應糧食、菜蔬,免得他們被餓死。


  等到幼帝福臨正式退位,順天府尹史道鄰調任遼省巡撫,接掌關外治權,而布木布泰、福臨母子倆以及歹善一家,都前往金陵,濟爾哈朗一家都被送往武昌之後,關外形勢初定,對於阿濟格一家人的處理,便成為了盛京城中的頭等大事。

  這些人暗中串聯起來,終於忍不住要對阿濟格一家人動手了。

  夜幕如墨,沉重地壓在盛京這座古老的城池之上。城內一片死寂,唯有急促的馬蹄聲和喊殺聲,突然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寧靜。

  火把的光亮將街道照得通明,映照著穆濟倫、西訥布庫、索尼、遏必隆、曹格、吳克敬等人那一張張充滿殺意的臉,他們率領著各自的人馬,如餓狼般兇狠地盯著渝親王府,勢要將渝親王阿濟格置於死地。

  一時間,渝親王府被圍得水泄不通,喊殺聲、兵器碰撞聲交織在一起,如一曲死亡的樂章。

  府內的護衛們雖然忠心耿耿,但面對數倍於己的敵人,漸漸不支。阿濟格手持長刀,站在庭院中,身旁是他的妻妾兒女,他們驚恐地蜷縮在一起,眼神中充滿了絕望與無助。

  「阿濟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穆濟倫高聲喊道,聲音中透著多年仇恨的宣洩。

  年少時,他雖然說和族裡人關係一般,但俗話說得好,「兄弟睨於牆,外御其侮」,阿濟格將穆濟倫整個家族上百口人都給殺了,他對於阿濟格,還有什麼好客氣的呢?

  說罷,他一馬當先,沖向王府內的守衛。西訥布庫緊隨其後,手中的大刀揮舞得虎虎生風,每一次揮動都帶起一片血花。

  索尼和遏必隆則指揮著兩黃旗的將士,有條不紊地向王府內推進,他們的眼神中帶著復仇的快意,仿佛要將之前所受的屈辱加倍奉還。

  阿濟格見狀,怒吼一聲,迎著敵人沖了上去。他的刀法依舊凌厲,每一刀都帶著必殺的決心,一時間竟讓敵人近身不得。

  但隨著戰鬥的持續,他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體力也漸漸不支。王府內的護衛們一個接一個地倒下,鮮血在地上匯聚成了暗紅色的溪流。

  曹格站在人群中,眼神複雜地望著王府內的廝殺。他的心中五味雜陳,既有對阿濟格的仇恨,又有對原配妻子博爾濟錦氏的牽掛。

  曾經,他身為堂堂七尺男兒,卻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眼睜睜地看著她被阿濟格搶走。這份屈辱如同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他的心中。如今,復仇的機會就在眼前,但他的心中卻沒有絲毫的快意。

  王府內的抵抗漸漸微弱,阿濟格的家人在這場屠殺中,幾乎無一倖免。

  穆濟倫殺紅了眼,他的心中被仇恨蒙蔽,見人就殺,阿濟格家中的女眷們在他的刀下慘叫連連。當他的刀高高舉起,正要砍向博爾濟錦氏時,曹格一個箭步沖了過去,用手中的劍擋住了穆濟倫的刀。

  「曹格,你這是何意?」穆濟倫怒目圓睜,質問道。

  「咱們不是暗中說好了嗎?要把阿濟格一家人,殺得一個不剩,雞犬不留。」

  曹格緊緊地握著劍,眼神堅定地望著穆濟倫:「她不能死。」

  穆濟倫冷哼一聲:「她曾經做過阿濟格的女人,你還留著她有何用?今日你若阻攔我,便是與我為敵!」

  曹格深吸一口氣道:「我與阿濟格有仇,但她是無辜的。況且,你若殺了她,這濫殺的罪名,你一個人擔得起嗎?到底還要不要我幫你分擔一二?若是不需要,你一刀砍死我好了?」


  穆濟倫微微一愣,他心中清楚曹格所言非虛。如今局勢未穩,多一個人背鍋,總好過他一個人成為眾矢之的。

  想到這裡,他放下了手中的刀,冷冷地說道:「今日看在你的面子上,就饒她一命。但你記住,你欠我一個人情。」

  曹格望著博爾濟錦氏,眼中滿是憐惜。博爾濟錦氏淚流滿面,她望著曹格,嘴唇顫抖著,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曾經的夫妻,如今卻在這血腥的戰場上相對而立,命運的捉弄讓他們的心中充滿了苦澀。

  此時,渝親王府內已是一片狼藉,阿濟格躺在地上,身上布滿了傷口,鮮血已經將他身下的土地浸濕。他望著眼前的一切,眼神中充滿了絕望與悔恨。他一生征戰沙場,沒想到最終卻落得如此下場,被自己的敵人在自己的家中屠戮殆盡。

  隨著阿濟格的倒下,這場血腥的殺戮也漸漸平息。穆濟倫等人帶著人馬離開了渝親王府,留下的只有滿地的屍體和瀰漫在空氣中的血腥氣息。

  曹格默默地抱起博爾濟錦氏,走出了王府。他不知道未來等待著他們的是什麼,雖然他也知道,兩人不可能再破鏡重圓,但在這一刻,出於一種內疚心理,他還是希望博爾濟錦氏,以後能夠好好地活下去。

  天下馬上就要太平了,她一個弱女子,沒有理由活不下去。

  曹格將博爾濟錦氏,帶到自己的臨時住所安置下來,兩人不要說親熱一番了,他連話都來不及說,便急匆匆地趕往遼省巡撫衙門,按照事先約定,向新民帝周進在關外的全權代表、議政院院長張安世大人負荊請罪。

  盛京的夜,血腥味尚未散盡,渝親王府的那場屠戮仿佛一場噩夢,籠罩著這座古老的城池。

  穆濟倫、西訥布庫、索尼、遏必隆、曹格、吳克敬等人,面色凝重地朝著遼省巡撫衙門走去,他們的身影在黯淡的月光下顯得格外落寞。每人的背上都背著荊條,低垂著頭,心中五味雜陳,既有殺戮後的餘悸,又有對未知命運的惶恐。

  遼省巡撫衙門內,燈火通明。張安世坐在大堂之上,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目光冰冷地看著走進來的眾人,久久未發一言,空氣仿佛都在這一刻凝固。

  「你們可真是好本事!」張安世終於打破了沉默,聲音低沉卻如雷鳴般在大堂內迴響,「本是股肱之臣,如今卻為了一己私怨,鬧得這盛京血流成河,渝親王府上下數百口人命,就這麼一下子沒了!你們眼裡可還有王法,還有朝廷?」

  穆濟倫囁嚅著開口:「大人,阿濟格他罪有應得,這些年他作威作福,濫殺無辜,我們也是忍無可忍……」

  「住口!」張安世猛地一拍桌子,「忍無可忍?你們就可以私自調兵,擅自行動?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豈是你們能隨意擺弄的!」

  索尼上前一步,低聲道:「大人,我們也是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著想,阿濟格的勢力若不除,日後必成大患。」

  張安世怒極反笑:「為了江山社稷?你們可真是會給自己找理由。看看你們現在的樣子,哪裡還有半點臣子的模樣?你們以為殺了阿濟格,就能高枕無憂了?這盛京的百姓會怎麼看你們,朝廷的同僚又會如何想?你們這是在自毀前程!」

  曹格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地面。張安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曹格,你本是一員猛將,如今卻捲入這等紛爭,你可對得起陛下的信任?博爾濟錦氏的事,難道就不能從長計議?非要在這混亂之時,讓仇恨蒙蔽了雙眼。」


  吳克敬在一旁小聲說道:「大人,我們自知有罪,還望大人能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給我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張安世冷哼一聲:「戴罪立功?你們犯下這等大錯,還想著輕易了事?如今我也做不了主,只能將你們交給陛下處置。」

  說罷,他喚來新編遼軍總兵黃金龍:「把他們都軟禁起來,待我一同前往金陵,交由陛下聖裁。」

  眾人面色灰白,卻也知道事已至此,只能到了金陵之後,再向新民帝周進哭著求情了。

  在離開盛京前,張安世獨自一人來到了安置博爾濟錦氏的住處。看著眼前這位面容憔悴卻依舊難掩美貌的女子,張安世心中不禁感嘆世事無常。

  「夫人,受驚了。」張安世輕聲說道。

  博爾濟錦氏微微福身:「多謝大人關心,若不是曹格……我恐怕也難逃一劫。」

  張安世微微點頭:「夫人放心,待到了金陵,陛下自會有安排。這渝親王府的事,太過慘烈,但願日後這朝堂之上,能少些這樣的血腥紛爭。」

  博爾濟錦氏眼中含淚:「大人,這一切都是命運的捉弄。只希望這場殺戮能就此結束,不要再有無辜的人受到傷害。」

  張安世望著窗外,目光深邃:「這權力的棋局,一旦踏入,便身不由己。但他們如此行事,終究是棋差一著,這大好的前途,就這麼毀於一旦,實在是令人惋惜。」

  說罷,張安世轉身離去,留下博爾濟錦氏獨自在屋內,默默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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