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溪伸手扯下眼上的絲帕,露出炯炯有神的目光凝視著她,吐出一口濁氣,問道:「你想從我們這知道什麼?」
祁雲望了眼溯溪,眉頭輕皺,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林謬見溯溪鬆口,目的已經達成,開心道:「我知道你們有很多秘密,我不想過多探究,但你們身上不屬於這世間之人的氣質你們相瞞也瞞不住,我在見到你們第一眼的時候就發現你們不是一般人,後來和你們相處之時更加驗證了我的想法。」
在她說話間她手背上的棕色蜈蚣又爬到了她的臉上,在左半邊臉上盤踞著,溯溪見到眉頭緊皺,林謬見到溯溪的表情,頓時開心起來:「看來,它很喜歡你啊溯溪。」
溯溪看到這蟲子就一陣惡寒,「少整這些虛的,你再不說天就要亮了,我又是一夜沒睡覺。」
她在地府都沒熬這麼晚的夜過,偏偏來到人間之後是一頓好覺都沒有睡過。
林謬低頭恬靜微笑,神情溫柔,若不是窺見到她的真面目真要被她這溫婉的外表給騙過去了,她含笑道:「我想知道顧潮生的真正來歷!」
溯溪扶額嘆息,心道:「老天,你可真會問,這能告訴你嗎?還不如直接告訴你清玄鏡和蒼雲劍的事情呢。」
「對不起,這件事無可奉告。」溯溪斬釘截鐵的拒絕道。
見此回答林謬也不生氣,輕聲道:「好吧,我這也是先難後易,這也是一種策略。」
她接著道: 「我想知道你們圍在顧潮生身邊是為了什麼?」
這下就有了可以回答的空間。
「我們是來救他的,救他回家,我們只能告訴你這麼多,其他的不要多問。」溯溪見到林謬肩上赫然出現一個紅臉小人拿著小毛筆正在奮筆疾書的書寫著,她面無表情,看著這個小紅人,這是天界的護法神,記錄著人的一言一行。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說了,這裡的一切都已經被記錄了下來,或許她再多說一個字可能就要被雷劈了,泄露天機是不被允許的。
而祁雲也見到了林謬肩上站著的小紅人,他對這些還不清楚,疑惑的看向溯溪。
溯溪沒有理他,而是對林謬繼續說:「該你了,李政為什麼想要殺你?」
林謬嘆了口氣,無奈道:「好吧好吧,總感覺你們說了又像是什麼也沒說似的,還是我吃虧了。」
祁雲這時插話道:「你死了會知道的,溯溪會告訴你。」
溯溪一愣,表情變的精彩起來,這是到了地府再和她說是吧,忍著笑意對他斥道:「你......瞎說什麼大實話。」
林繆有些不懂祁雲這話是什麼意思,但她卻感覺到不是什麼好話,都開始咒她死了,但祁雲這人本來就這麼毒舌,也不想搭理他,繼續和溯溪說話:「李政要殺我,是因為我切掉了他大兒子的子孫根,你知道的,這種事情能隱瞞的肯定都隱瞞了,所以外界並不知道這件事情,因此我也得罪了李府。」
溯溪道:「所以林尚書後後娶的那位夫人對你不好也是因為這件事情?」
林謬道:「或許吧,誰知道呢,反正李家對我是恨之入骨,她想殺我也是理所應當的。」
「李政大兒子是不是李淮序?」溯溪問道。
「是他。」林謬道。
「那你這一說我明白了,他為了報復你所以一直想找到顧潮生好讓你傷心痛苦,因為這是顧家唯一的血脈,顧絕的唯一的弟弟?」
「嗯?他會這樣想?可誰又告訴你顧家只剩顧潮生一條血脈了?晉國那裡還被關押著一位呢。」林謬這話語出驚人。
「關於顧家、李家、朝廷你到底知道多少?」溯溪問道,她想要林謬在今夜將她知道的事情全部講出來,她希望能快點解決掉此間之事。
「想知道,拿你們的秘密來換吶。」林謬趁機又想讓溯溪多講點事情,看來她也只是有點八卦的。
溯溪嘆了口氣,坦然道:「我的林大小姐,好奇心害死貓你知道嗎,不要有好奇心。」
「那你不說,我也不說了。」她雙手抱胸,冷哼一聲,將臉撇到一邊去。
溯溪拿她沒有辦法,求助似的看向祁雲,祁雲眼底幽深如深潭一般的眸子望向林謬,冷聲道:「既然不想說,那就不說了吧,天快亮了,咱麼趕緊回去吧。」
說罷又目不轉睛的抬頭望向溯溪,柔聲道:「先回去吧,你老闆已經醒了,正滿院子找你們呢。」
林謬聽到祁雲話語,她斂眸,臉色一僵,帶著些許落寞,隨即開口笑道:「好吧好吧,那我們就先回去吧。」
溯溪眯起眼睛瞅著祁雲,不是讓他幫忙勸人多說一點嗎啊,怎麼一開口啥也不是就讓人回家。
最後她看著祁雲堅定的目光,屈服下來:「嗯,行,咱們先回去吧。」
林謬和溯溪一前一後的走著,溯溪腳步放慢,故意等祁雲跟上來時在他身邊,攢眉道:「你呀你,回去好好學學人情世故這點事,說話老是冷場,要不是林謬脾氣算好的,非得跟你打起來不可。」
祁雲卻湊近她耳邊道:「你想知道顧家、李家的事情何必這麼麻煩,問我不就可以了。」
溯溪烏黑的雙眼瞬間睜大,驚訝道:「你知道?」
他呵呵一笑:「我們魔界什麼不知道。」
溯溪:「......」面無表情的用食指指著他,道:「找外援,你作弊。」
祁云:「......你就說你想不想知道吧。」
她肯定道:「當然想知道了,這些事情都太複雜,我感覺我的腦子都要死掉了。」隨後又小聲起來,不敢讓別人聽見:「比我在地府里還複雜。」
聞言,祁雲冷笑一聲,「人間實非淨土。」
溯溪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嗯?你也發現了。」
祁雲瞄了她一眼:「你才發現嗎?」
溯溪咧嘴一笑,不敢出聲:「我早就知道了,比你早個幾百年吧。」
她又道:「等回去後你要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說出來。」
祁云:「我小時候的事也要說嗎?」
溯溪無語:「你不介意當然可以啊。」
說完拍了下祁雲的肩膀讓他趕緊跟上她們的速度。
一行三人走的很快,天色漸亮,路上的行人還不是很多,祁雲一邊走一邊施展禁錮咒,讓這片空間凝固,避免修羅王發現他們的行蹤。
......
溯溪剛打開大門的時候就看到顧潮生坐在庭院當中的石凳上,她給他的人皮面具不知何時掉了下來, 他恢復了原本的樣貌,眉眼依舊是那般懾人,只是神情憔悴,眼下有濃重的烏青。
原本挺拔的脊樑也塌陷了下來,穿著不知道從哪翻出來的黑衣, 聽到大門打開的「吱呀」聲抬眸向前方望去,心裡有些鬆動,向對面揮了揮手,聲音很輕:「大家都回來了啊。」
溯溪大步向前走去:「你怎麼了?」
她望向林謬,心想,她的蠱其實也只能保護住自己,對於顧潮生來說其實沒什麼作用,難道......是有人想殺顧潮生,但被林謬種下這蠱以此來讓那人顧及。
可是這人會是誰呢?當時顧家出事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林謬為何要這樣做?
她的心中一連串的問題,晃了晃頭,先放在一邊,她看顧潮生現在的狀況有點問題,去之前還在昏睡,按理說應該是休息好的,但眼下卻是有濃重的烏青。
「溯溪,你實話告訴我,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們是不是就認識?」顧潮生捏住眉心,很是疲累道。
林謬也看向她,心中也是越發的好奇。
溯溪抿下嘴唇,喉嚨有些發乾,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就在大家還在等待溯溪回答的時候,祁雲敏銳的察覺到顧潮生可能發現了什麼,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冰冷,問道:「你知道了什麼是不是?你現在是誰還分的清嘛?」
顧潮生頭痛欲裂,道:「這段時間我老是做夢,夢見自己身穿黑袍,頭戴冠冕,坐在高台之上,在空中有一面鏡子散出瑩瑩白光,我在裡面看到現在所發生的一切,我看到你的臉出現在裡面,還有一把通體幽藍的古劍與一面雪白的扇子,我看到它們隱在雲霧中,我看到我曾用這柄扇子給自己扇涼。」
說罷,他目光定住,直直的看向溯溪,淺色的眸子中幽幽閃爍著彷徨。
溯溪頭疼的合上眼睛,知道自己已瞞不過去,她走到祁雲面前,和他四目相對,祁雲看到了她眼中悵然,她柔聲道:「你找到清玄鏡了是吧?」
祁雲嗯了一聲。
「我想看看它。」一聲帶著無盡沉重的聲線隨著風聲傳進他的耳朵,不用想,溯溪這是要對顧潮生說出一切了。
祁雲垂眸看她,喟嘆了聲:「好。」短短一字,表達了他的想法,他不知為何,他對她總是無法拒絕,況且,他也不想拒絕。
他毫不遮掩,在眾人面前手掌一翻,白光映照著日月星辰出現在一面扇子上,他將手往前一伸,溯溪接過清玄鏡,仔細的上下翻看著。
她發現在清玄鏡的頂端扇尖處缺了一個小角,神色一僵。
祁雲注意到了她的臉色,把臉扭到一邊去,不自覺的嘟起嘴巴,小聲道:「我都說了,希望到時候你別生氣,我當時在蓬萊找到它的時候它就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了,我還差點和蓬萊的人打起來。」
聞言,溯溪抿嘴一笑,後又搖搖頭,「我不生氣,說到底這清玄鏡還是你幫我找回來的呢。」
「謝你還來不及,我又怎會生氣,蓬萊.....」她頓了頓,想到了大國師,道:「不礙事,蓬萊,我們早晚去一趟。」
說完這句話後她轉身走到顧潮生面前將這扇子遞給他,沉聲道:「是這柄扇子嗎?大帝。」
他猛的睜大雙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夢中確實聽見過很多人或撒嬌、或恭敬、或憤怒的喊他大帝,但卻從沒聽過溯溪喊他過一句。
他站起身來接過清玄鏡,和他在夢中手持的一模一樣,突然這清玄鏡逐漸飛向高空化作一道流光後又迅速降落,飛至顧潮生身邊,在他周圍環繞著,漸漸融進他的身體當中。
而在此時從溯溪的和儲物袋中還在沉睡的無斯年不受控制的出現,浮在半空中,在閃爍著黃色光芒的神光下他的身體陡然縮小,變成了飛瀾時期的孩童模樣,從他的心口處緩緩流出一道光芒,化做一片雪花落到顧潮生的額頭上,瞬間融化成一滴水,剎那間他整個人光芒大盛,刺的溯溪雙目短暫的失明了一下,眼前全是白熾的光。
在他頭頂上飄然出現了清玄鏡的虛影,原本缺失的一角已經補齊,沒有一絲裂縫。
而身體縮小的孩童無斯年的身形正在快速成長,直到重現成熟的少年人模樣,他睜開雙眼,眼角還溢出一絲黃色光芒,他睜開眼的一瞬,天光大亮,太陽也從東方的扶桑神樹上出現,高高掛在天空。
他抬手輕輕一揮,所有光芒全部被他盡收掌中,輕輕落在地上,見到溯溪一個箭步上前拉起她的手,看到這幕的祁與瞳孔一縮,銳利的目光射向他。
無斯年開心道:「溯溪,我功德圓滿了,我可以回去了,哈哈,溯溪我終於可以回去了。」
聽到這話溯溪也是微愣,卻也為他開心,但總覺的哪裡有些不太對勁兒,她問道:「無斯年,你來人間究竟幹嘛來了,啥也沒做這就能回去了?」
無斯年靦腆的撓撓頭,嘿嘿一笑,露出一對小虎牙:「溯溪,我不是幫你把缺了一角的清玄鏡補齊了嗎,清玄鏡的碎片一直在我心臟中溫養著,為此我是法力也不能施展出全部的力量,還總是陷入沉睡,如今清玄鏡你已經找到了,現在只要幫你老闆渡過此劫,你就能回去了。」
說罷,還對她眨眨眼,小聲道:「我在天界等你。」
隨後又著急道:「不行溯溪,我得走了,咱家大帝在喚我了,司雷司現在特別忙,有好多不孝之子需要降下天雷劈他們,我得回去召雷了。」
說著,他臉色一變,又隨之一喜,對溯溪笑笑:「溯溪,大帝讓我代他問好,大帝說,他也在天界等你。好了,我得走了,真得走了,我們天界見。」
無斯年對溯溪擺擺手,身體化作一道流光離開,留下還沒反應過來的一干人。
溯溪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大喊道:「你走了,我怎麼打架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