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別來找我

  少年的秉性總是奇怪又張揚，宴燈期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他跟在祝南樓身後，避開下人，來到了祝南山的書房。

  書房裡是清一色的黃花梨木桌椅，前廳正中掛著一幅用金玉鑲嵌的字，不知道是那個有名的大人物寫的，偏廳里擺著一張焦尾琴，邁步轉過西側的八扇繪朱雀纏雲屏風，就是書桌了。

  書桌上擺了一整套筆墨紙硯，中間整整齊齊放著一張紙，紙上寫著『乘風破浪』四個大字。

  宴燈期抬起單薄的眼皮，打量著每一處可能存放帳本的地方，低聲與祝南樓說：「祝南山會將帳本放在什麼地方？」

  比起宴燈期的小心謹慎，祝南樓顯得散漫多了，四處摸摸晃晃，聽見宴燈期的話，他頭也未抬，道：「不知道，我很少來他書房。」

  「那就只能找一找了。」宴燈期翻著書架上的書籍，閒談般說：「你和祝南山關係怎麼這麼差？」

  正在翻箱倒櫃的祝南樓抬起頭，咧著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因為他欠揍。」

  宴燈期：「.....」

  許是自己也覺得這個理由有些荒誕，祝南樓又道：「他看我不順眼，我看他也不順眼，相看兩厭，就是這樣。」

  有時候的喜歡和討厭，都是沒有任何原因和徵兆的，關於這點，宴燈期深有體會。

  不過對於祝南樓這種愛憎分明的性格，他還是想說，太幼稚了。

  「....話說」祝南樓走到宴燈期跟前，拿著一本書翻著，話中不掩嫌棄：「祝南山那個豬腦袋，你怎麼會跟他合作？」

  宴燈期瞥了祝南樓一眼，淡淡道：「祝二公子雖然不聰明，卻也沒你說的那麼愚笨，加上祝家的身份，有的是人巴結他。」

  祝家乃是三代世家，在京城地位頗高，常人若是攀上祝家，好比山雞變鳳凰，這些商人借著祝家的名聲，可以省去很多麻煩。

  祝南樓瞭然的點點頭，須臾後，他貼近宴燈期，聲音緩慢而悠哉：「祝南山不靠譜，你不如跟我合作，我肯定不會坑騙你。」

  這人總是突如其來的靠近，不帶一絲距離，對於宴燈期這種身處高位的人來說，這樣的行為，是逾越，是不尊。

  但看著少年誠摯的目光，那句自重還是沒有說出口，宴燈期無奈的將人推開，走到一旁去翻找。

  祝南樓不爽的撇撇嘴，沒再鬧他，專心找起了帳本。

  書房內的布置簡單，沒一會兒兩人就翻了個遍，還是沒有找到帳本的蹤跡，宴燈期都在懷疑是不是京元已經拿到帳本，就聽祝南樓略帶懷疑的說：「到處都沒有，這裡該不會是有什麼密室之類的吧？」

  兩人一對視，愈發覺得有這個可能性。

  於是再次探索起來，不過這次查找的是像密室開關的東西。

  宴燈期曾經對密室有過一定研究，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花瓶上，上前轉了轉，沒反應，又走到牆壁前，掀開了壁畫，敲了敲。

  空洞的聲音在安靜的房屋內尤為清晰。

  「找到了？」

  聽到聲音的祝南樓走到宴燈期旁邊，和他一起看著壁畫後的牆壁，鄙夷道：「我就說祝南山蠢得要死。」

  宴燈期這次很認同：「確實。」

  這藏東西的水平有待提高。

  祝南樓上前摸到一旁的凸起處一按，牆壁翻轉，一個盒子赫然其中，他將盒子取出來遞給宴燈期：「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東西。」

  宴燈期將盒子打開，裡面正是他要找的帳本，將帳本拿出來，剛翻開一頁，餘光看見祝南樓將牆壁翻轉回去，他出聲道：「先別急，等下。」

  「等什麼？」祝南樓看著他迅速閱讀的狀態，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你不拿走？」

  宴燈期將帳本快速過了一遍，記住其中關鍵點頭，將帳本收回盒子裡，道：「看完了，放回去吧。」

  速度之快，祝南樓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將盒子歸還原位後，他不禁震驚：「你們這些生意人，看帳本都一目十行？」

  宴燈期每日要閱讀的文書，能堆成一座小山，一目十行是基本，不過他能理解祝南樓的驚訝，宴燈期在祝南樓這個年紀，也會想方設法逃避批閱奏摺。

  「走吧。」宴燈期笑道：「先出去再說。」

  ......

  夜幕漸漸攏了下來，鉛雲染上了紫紅色，山莊漸漸熱鬧起來，談話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過來。

  宴燈期跟著祝南樓走到後門，喊住人，道：「到這裡就行了，你回去吧。」

  祝南樓停住腳步，轉身抱著手，後知後覺的說：「你是不是騙我了？」

  在宴燈期說出不回正堂，要從後門出去的時候，祝南樓就覺得不對，他們這一路又沒被人發現，為什麼不回正堂，除非正堂有人不能見，而他沒見過的人只有祝國公和太常卿。

  「你不是在找帳本，你是在躲人？」祝南樓嘶了一聲，一臉懷疑：「等等....我現在有點混亂，你找帳本是真的，躲人也是真的，那麼....你的身份是假的！？」

  宴燈期有些意外的祝南樓的反應，他微微一笑：「我來這裡確實是為了帳本，至於你說得躲人，也是真的，我和那位太常卿大人有點誤會，我不想跟他起衝突。」

  這位太常卿可是守舊派的領頭羊，宴燈期這段時間因為修改律法和他在朝堂上吵了好幾次，若是被他發現自己在這兒，明日的早朝又不會安寧。

  見祝南樓眉峰蹙起，似乎還沒轉過彎，宴燈期笑著道：「反正你都已經幫我找了帳本，又何必糾結我的身份。」

  祝南樓這才沒執著，他盯著宴燈期的臉，挑眉道：「別的事先不說，現在，你該遵守承諾了吧？」

  宴燈期沒有想過失約，他道：「我住在城西一百八十七號。」

  祝南樓重複一遍，緩緩露出了笑容，那笑容里摻雜些別樣目的，在他那張俊朗冷峭的臉上，顯得乖張涼薄。

  宴燈期眯著眼睛看他：「沒事的話，別來找我。」

  祝南樓仍舊在笑，淡雅如霧的夜裡，目光下斂，長睫毛微微掃下來，眉梢帶怒，他慢慢貼近宴燈期，呈現一種乖戾和鋒銳的感覺，一字一頓道：「你放心，我會經常來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