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瘋狂呢？」林曦饒有興致地問道。
「您打開微聊看看吧！」宋超說道，「微聊為了推音浪，就跟不過了一樣！嗎的，瘋了，都瘋了！」
說這話的時候，宋超帶著七分憤怒，三分……不誇張的說，應該是恐懼。
就好像一個守城的大將，看到密密麻麻的敵軍兵臨城下，將自己的城池圍了個密不透風一樣。
林曦頓時皺了皺眉，意識到事情可能比他預料的還要瘋狂。
於是打開了微聊。
一打開微聊界面，他便猛地看到，本應是消息列表的頁面，在置頂處出現了一條強制性的公眾號推送！
公眾號的名字就叫「音浪互娛」！
林曦確定，自己壓根就沒有關注過這個公眾號！
這就說明，無論你關不關注，微聊都讓你強制性關注了！
這還不是關鍵，關鍵的是，在消息頁置頂這麼一條推送後，無論你是憤怒，還是好奇，幾乎所有的人都會點開來看一下！
微聊目前有六億多用戶！
也就是說，光這一條GG，就能直達6億多人！
緊蹙著眉頭，林曦又試著點了下該推送。
果然，推送的內容，就是音浪針對短視頻創作者和用戶的GG宣傳。
宣傳中，對於創作者，音浪重點描述的是一套全新的獎勵機制，比如除了流量獎勵，還有點讚獎、轉發獎、月度前十獎等等。
雖然套路不算新，但是勝在力度大，看上去確實很能誘惑人。
而對於用戶，推出的政策則和微博上的一樣，反正就是按照只要用戶下載，就能獲得五十元以上真實利益來操作的！
雙管齊下！
這時，宋超又說道：「不止那一個推送，您再看它『發現』子菜單，和『服務』子菜單，裡頭全都上了音浪的專題頁面！」
「還有。」王沐晴補充道，「現在每個人微聊朋友圈的第五條，也都是音浪的GG！」
林曦看完這些，也不由沉默了下。
然後摸了摸下巴，倒吸一口氣，說道：「這特麽，是真不打算過了啊？」
外行人可能覺得這沒什麼，但是對於任何一個身在網際網路行業的內行人而言，微聊這麼做，簡直就是在賣血供音浪。
為什麼？
因為它打破的是規則，是用戶體驗！
用戶沒有關注過的公眾號，你強制給他關注，而且關注後還推送GG，這絕對會引發用戶的反感！
即便是前世上的微信，也從來沒敢這麼玩過！
這也就算了，你還在各種用戶最常用的功能上，瘋狂推同一個GG信息，更會嚴重降低用戶的使用體驗，引來更大的反感！
有人說我加一個欄目有什麼？
抱歉，真的很有什麼，因為首先這就等於用戶每使用一次，都會被強制看一遍甚至多遍這個GG，你說煩不煩？
另外，因為微聊在生活和工作中的特殊的地位，導致在用戶看來，它是自己的私密領域，所以如此明目張胆的GG，很容易給用戶一種隱私被侵犯的感覺，更容易產生情緒上的反彈！
當初微信一家獨大以後，就為了GG變現的問題絞盡腦汁，到最後也只敢在朋友圈插入些GG，其他地方壓根不敢，就是這個原因。
林曦確定，無論在前世還是在這個世界，沒有一款軟體會這麼瘋狂和無腦，以無底線得罪用戶為代價而去推某個產品。
長此以往，微聊離被用戶拋棄也就不遠了。
這不是開玩笑，眼下除了微聊，還有電信的飛信、芝麻開門的丁丁聊天等各種聊天軟體存在，微聊雖然占據了大部分市場，但這些軟體還是沒有死心，仍對聊天市場虎視眈眈。
所以，也難怪在前天晚上的會議上，微聊、微博的CEO會跟音浪總裁許魏廣拍桌子，罵他是「瘋子」，竟然會想出這種餿主意！
尤其是微聊的CEO，一聽說要在自己的千辛萬苦才測試出來的最佳微聊版本里，添加那些莫名其妙的GG欄目，當時就砸了菸灰缸。
可不是麼？為了讓頁面更簡潔，他都忍痛砍了好幾個功能！結果倒好，砍掉的欄目直接變成了GG？
這麼說吧，林曦、王沐晴、宋超能看出來的問題，他們也都能看出來。
可是沒辦法啊！
誰讓楚鎮山親自給音浪撐場子？
而且音浪也答應了，這個GG就只做到除夕結束，以後永遠不會再這麼幹，微聊和微博這才咬著牙應了下來！
林曦放下手機，看了眼王沐晴和宋超：「你們怎麼看？」
宋超嘆了口氣，說道：「我們預計，微聊六億用戶，轉化率10%的話，也能給音浪帶來0.6億的新增用戶！加上微博的和其他渠道的，估計春節檔音浪新增用戶很可能達到1.2億以上。而這只是最保守的估計，因為它們給用戶的補貼太大了，而且都是真金白銀！」
說到這裡，宋超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好像是自己都把自己給嚇到了。
王沐晴接話道：「關鍵是，他們接入的微聊、微博的GG資源，都幾乎是免費的。這樣的話，到時候他們的投入產出比，綜合算下來不會太高。這樣，我們要想贏下對賭，就更難了。」
說起對賭，林曦就笑了笑。
「對賭的事情你們不用操心，不過是我想讓付錢寶和搜浪，給我們額外送點錢而已。」
「啊？」
王沐晴和宋超都是一怔。
就、就這麼簡單？
林曦沒有多做解釋，又道：「不過音浪現在的舉動，倒是要注意了。市場就那麼大，我們不能坐視不理……這樣吧，我先想想，晚上我會召集你們開會討論的。」
一如往常，林曦依舊是風淡雲清。
給人的感覺是，這事兒有點意思，但算個鳥啊？
於是王沐晴和宋超也就不再多說，趕緊告辭，穩定軍心去了。
林曦坐在辦公室里思考了一會兒。
其實音浪這番動作，對於快音的下載量來講，打擊有一點，但是肯定不大。
為啥？
因為快音目前這10億砸下去，對用戶的誘惑也不小，而且趣味性更高，所以用戶不可能因為下載了音浪，而不來下載快音的。
最大概率是，因為兩家現在都被迫廣泛「撒.幣」，而導致用戶會選擇兩家APP都下。
反正都能領錢不是？
這個道理，跟當初滴滴、快的競爭時差不多。
但關鍵的問題是，音浪一旦這麼做，很可能會大大提升投入產出比，要是沒有對策，那麼快音的投入產出比要想優於它20%，就很難了。
到時候，付錢寶和搜浪，就真的可以強行低價入局，各自獲取快音10%的股份了。
他林曦，在失去實控權的同時，還會成為業界笑柄！
所以，剛才他一臉無所謂地告訴王沐晴和宋超，要他們不要擔心對賭的事情，確實是強裝鎮定了。
實際上，他現在心裡慌的一批……
「所以，特麽的咱也得想想辦法，去弄點免費的資源來，把春節檔新增用戶，在原先的基礎上再提升一下啊……」
林曦心裡這麼想著。
確實，所謂投入產出比，就是投進去的費用，除以新增用戶數量。
費用不變，新增用戶提升，投入產出比自然也高了。
這是投資界慣用的一套針對標的公司運營能力的評判標準之一。
這種數據是很客觀的，因為你很難作假，畢竟帳上有多少錢，現在又剩下多少錢，投資人門清。
而你之前多少用戶，現在又多少用戶，投資人更門清——像藍星上那種吹噓用戶數來騙投資人的情況，在這裡根本行不通。
為啥？因為出現了「數據透明」和「互安可查」這類專業權威的第三方數據審計公司！
根據華夏《文化產業投資法》規定，投資人可以聘請這類公司，進入平台查詢數據！
這些數據審計公司，往往比你還專業，你要篡改後台數據，人家一眼就能看出來！
春節檔一過，按照慣例，快音、音浪的投入產出比都能出來，很快就能進行比較。
你問付錢寶、搜浪如何知道音浪的投入產出比？
很簡單，資本界都是人脈連著人脈的，和快音一樣，音浪現在入局的投資公司至少十幾家，裡頭總有幾家的人，是塗江他們認識的，一打聽就知道，根本瞞不住。
那麼，如果到時候塗江給林曦說音浪投入產出比多少多少，林曦有質疑怎麼辦？
很簡單，等音浪進行下一輪融資的時候就能知道了——因為法律規定，企業在融資之前，必須進行財務公示。
所以，塗江能弄到音浪的投入產出比，且以他的身份不可能騙林曦，最終也騙不了林曦，這才是雙方可以對賭的基礎。
……
總而言之，林曦要想穩贏這把對賭，就必須也去弄點免費的資源，以抵消音浪現在的優勢。
正琢磨的時候，葛健的電話打過來了。
「林總，晚上關於成立院線公司的會議八點召開，你別耽誤了啊。」
嗯，之前林曦就和秦勤、廖恒生、萬英明等人聊過，關於一起成立院線公司，以打擊五嶽會院線業務的計劃。
打擊是全方位的，從電影投資、製作、發行，以及影院的建設、經營，也就是說，這家院線公司，會對電影行業上下游進行全產業鏈覆蓋。
當然，目前來講這只是一個設想，所以肯定需要坐在一起進行多輪磋商、論證的，畢竟這可不是小項目。
不過林曦卻是說道：「這事兒老葛你，還有胡總，以及白總、邵導，你們一起出席就行了。
讓白總和邵導他們主講吧，他們兩個都是電影圈的，更專業。」
這種討論會議，屬於前期籌備會議的一種，主要是專業人士坐在一起討論可行性以及操作步驟，說實話就算林曦、秦勤、廖恒生這些大佬出席也沒什麼用。
大佬們，要的只是一個討論報告，然後根據報告做自己的判斷。
所以，他們根本沒必要參加。
很顯然，林曦已經知道什麼事情不需要自己親自做，以及什麼時候應該放權的道理了。
這就是他從一個藝人，到一方大佬的轉變。
這種轉變根本不需要人教，也不是他看了什麼管理書籍頓悟的，而是現實推著他，不得不這麼做。
畢竟現在攤子越鋪越大，他要是事事親力親為，恐怕再變出兩個分身都不夠！
只是葛健還沒適應這些，畢竟他已經習慣凡事由林曦來做主的日子了。
於是又急吼吼地問道：「你不來我們怎麼聊？你那些想法，除了你自己誰知道啊？」
林曦笑笑：「很多地方你們都比我專業，沒必要總是跟在我後頭。老葛，我是相信你們的，你們也應該相信你們自己。你們也要理解我，我天生就懶人一個，可不想沒日沒夜開會作報告。」
「你特嬢的這是要做甩手掌柜啊！」葛健氣哼哼地說了一句，絲毫沒有為自己手上的權力多了而高興。
可是也無可奈何，掛了電話以後，趕緊去找胡誠林他們商量會議章程，準備會議資料。
嗯，大佬在成形，大佬身邊的人，自然也該學會自己成長。
……
林曦又喝了幾口茶，重新拾起剛剛被打斷的思路。
「特麽的，上哪去薅點免費的羊毛呢？啊不對，一點是不夠的，得薅上一大把。」
正想著呢，就只見電話又響了。
來點提示：付錢寶塗江！
林曦沉吟了下，忽然眼前一亮。
哎喲嘿，這不就是喜羊羊嗎？
就你了！
於是立即接起了電話，說道：「塗總好，我今天下午總算有空了。怎麼說，這咖啡是去你公司喝，還是來我公司喝？」
那邊，付錢寶塗江呵呵一笑，說道：「林總，你可算知道著急了啊？」
塗江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昨天、前天他連續兩天找林曦，結果林曦都推脫說忙，不肯見他，所以心裡有點不爽。
話說，林曦為什麼不想見他？
因為他知道塗江要跟自己說啥，所以故意晾著他，想擺擺姿態然後宰他一刀。
誰知道今天，攻守易勢。
微博、微聊聯手為音浪「賣血」的事情，今天轟動了整個科技圈，塗江自然也知道了。
所以，他果斷認為，現在林曦比自己更著急。
畢竟，他約林曦只是想幫付錢寶要那個「拜年卡」GG位而已。
這個GG位，有當然好，但是沒有也無所謂。
可是林曦現在面臨的，可是個大問題。
現在該是林曦向他的付錢寶來求援了。
既然如此，那麼也就輪到他塗江擺擺架子，以便狠宰一刀了。
所以現在兩人，別看說話都笑哈哈的，實際上背後都握著把刀子，磨得鋒利極了。
資本場上的事，歷來就是如此，你還別挑什麼。
林曦哈哈一笑，說道：「塗總你這就誤會我了不是？我前兩天是真的有事忙不開，總不能隨便敷衍你一下吧？」
「行了行了，誰不知道誰啊，還裝？」
塗江笑著調侃了一句，他時間精貴，也懶得跟林曦廢話，便說道：「趕緊過來吧。到了給我打電話，我讓人下來接你。」
「好嘞。」
林曦收起電話，就立即喊上司機出了門。
快音現在部門配置比較齊，司機是有的，車子配置了好幾輛，高管出門可以隨時調用。
付錢寶總部雖然在杭城，不過最大的分部在京都，塗江這兩天就在那裡。
那裡離快音總部有些距離，不過年關臨近，不少外地人提前返鄉了，所以路上倒也不怎麼堵車。
一個小時不到，林曦就來到了付錢寶樓下。
打了個電話，果然有個美女下樓，笑吟吟地帶他上樓，進了塗江的辦公室。
塗江坐在一張老木的茶几邊，一看到林曦，就說道：「來得真巧，今天正好有新茶到，一起來嘗嘗。」
一提起「新茶」，林曦差點就想問「在哪個會所」，幸好想起如今的自己早已是個潔身自好的精壯小伙，這才沒有暴露什麼。
呵呵一笑，坐到塗江對面。
塗江一邊泡茶，一邊說道：「我一會兒還有個會，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都快是自己人了，有什麼說什麼，對吧？」
「都快」兩個字很講究，一面拉情分，讓林曦有啥說啥，一面又暗暗告訴林曦，咱還沒有正式簽訂入股協議，甚至還是對賭的對手，你說話要有點分寸。
塗江想讓林曦注意的「分寸」是，別特麽看到微聊、微博「賣血」保音浪，就想讓付錢寶和搜浪也這麼幹。
大家沒熟到那份上好嗎？
可是林曦卻是嘿嘿一笑，表示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都能肉貼肉了，咱這是第二回見面，貼不貼的可以再議，可是你說不熟就是沒良心了對吧？
於是就按照大家很熟了馬上就可以肉貼肉了的標準，林曦說道：「那我就直說了哈！找塗總兩個事。第一個，我希望付錢寶也能在一級頁面上，給快音一個專欄，這樣我們才能抵消一部分音浪的優勢……當然你們旗下紅小書、B站也能給一個就更好了。另外一個呢，微博不是支援了音浪不限量的SVIP名額嗎？但是你們芝麻開門不是也有SVIP卡嗎？我尋思你們是不是也給我們一批，就是說玩快音送芝麻開門SVIP卡，你看是不是很棒的想法？」
塗江正用一個鑷子夾茶碗，聽林曦說到這裡，他登時手一抖，茶碗「啪嗒」一下就掉桌上，咕嚕嚕打起滾來。
可是塗江看都沒看那即將滾下桌的茶碗一眼。
而是兩隻眼睛瞪得滾圓，一眨不眨地盯著林曦。
沒錯，他震驚了，他真的震驚了！
怎麼會有如此、厚顏無恥（重音！）之徒？！
他以為快音是誰啊？
嚴格來說，現在付錢寶都沒有入局快音好嗎？
再說了，現在大家正處於對賭期啊！
你特麽又讓付錢寶開GG專欄，又讓付錢寶母公司芝麻開門送SVIP卡，這不是變相在提升你的投入產出比嗎？
好傢夥，我跟你賭，然後我幫你作弊讓你贏？
沒有這麼侮辱人智商的啊！
上一次，塗江之所以開放整個集團的媒體資源幫林曦，實在是因為怕快音被抵制，那麼好的營銷方案會泡湯，從而影響付錢寶的市場占有。
但是這次不一樣了！
因為這次，付錢寶就算不幫忙，快音也依然能獲得大量新增用戶。
到時候，他們又輸掉對賭，那麼付錢寶不但可以強行入局占有10%的股份，而且也能暢享快音新增用戶帶來的紅利——根據對賭合約規定，只要付錢寶入局，那麼快音就必須只能獨家使用付錢寶作為支付系統！
所以，他這次又打算怎麼忽悠自己？
想到這裡，塗江就不由咬了咬後槽牙。
嗎的，他要是給不出個合理的理由，老子就要掀桌子了！
玩這個圈子這麼久，還沒被人這麼侮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