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卿……你醒醒……」
我輕拍著他的臉頰,感覺像是摸到了一塊冷玉。
他的身上好冷,比雪窟里的冰還要寒上幾分。
而且渾身都泡在血水裡,那血也不知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源源不斷地向下流淌著,讓人觸目驚心。
「胡玉卿,你別嚇我……快醒來啊……」無論我怎麼叫喊,他都沒有任何反應。
我用力地抱著他,身體僵硬如一塊石頭,每一根神經都被恐懼緊緊束縛著,生怕一不小心,他就會從我身邊徹底消失。
「醫生,醫生……給我止血的東西。」我朝身邊的醫生求救。
可無論是醫生還是護士,根本沒人搭理我,他們仿佛被人點了穴,眼神空洞地端坐著。
這一幕,像極了王可心被控制的場景,應該是胡玉卿動的手腳。
或許不想暴露身份,也或許是不想惹上麻煩吧,他封閉了這些人的五官感知,誰能想到,這竟成了害死他的一把利劍!
滿車的醫護人員,卻沒有一人能幫助我,我心亂如麻,隨手拿起一卷醫用紗布,正打算解開他的衣服替他止血,胸口的青狐紋身便不安地跳動起來。
我低頭望去,懷中的人正失真地退去顏色,變得虛空透明。
「胡玉卿……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我雙拳緊握,想要用力地抓住他,卻只握住了一團空氣。
胡玉卿連同地上的血跡,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看著空蕩蕩的雙手,極度的恐慌將我淹沒,我陷入崩潰……
胡玉卿出事了!
我六神無主,喉嚨深處傳出絕望的嗚咽聲,我好像要失去他了!
我捂著臉,抑制不住地流著眼淚,哭得特別傷心。
耳邊什麼時候恢復的喧鬧?什麼時候冒出儀器的滴滴聲?我壓根就沒注意。
「好了,小姑娘,你朋友沒事,她應該就是嚇暈的,還有點低血糖,平時少熬夜,早上要記得起來吃早餐……」
護士小姐姐以為我是在擔心王可心。
他們不會知道,在我的世界裡,剛剛經歷了怎樣的一場災難。
無人能懂的痛苦,讓我仿佛置身於一座孤島,周圍是無盡的黑暗。
直到王可心進入病房,我還是哭得很難過,同時心裡也空蕩蕩的,要不是青狐紋身還在,我真懷疑胡玉卿從世上徹底消失了。
不知哭了多久,我泡在淚水裡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我感覺到有人推門而入,來到了我身邊。
我是個很警覺的人,除了家以外的地方,我一般都睡得很淺。
所以,屋裡一進人,我立刻就察覺到了,警惕地想要起身。
可身體卻不聽使喚,就像被鬼壓床,意識清醒卻始終保持著趴臥的姿勢。
感受到那人彎腰湊近打量著我,我心跳加速。
這人黑乎乎的,渾身冒著冷氣,雖然沒看到他的眼睛,但我能明顯感覺到,他目光中的貪婪。
「完美的軀殼……」粗獷而沙啞的聲音,在我頭上震響,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深處發出來的。
男人奸詐地笑著,我的頭皮便從上至下生出一陣麻意,就好像有人在摸著我的後腦勺。
一團冷氣強行擠壓進入後背,我的胸腔好脹,肋骨幾乎痛到變形。
不好,這東西想入侵我的身體!霸占我的軀殼!
我害怕極了,使出了吃奶的勁,用意念抵抗著。
「胡玉卿……」慌亂間,我下意識地喊出了他的名字,明知他現在身負重傷,不可能會回應,但心中還是存有希冀。
果然,胸口再次有了反應,一股熱浪沖刷著我的五臟六腑,將那霸道入侵的東西燒得粉碎。
我的身體瞬間就能動了,四肢百骸也恢復了知覺。
我從椅子上瞬間彈起,按著心口的紋身,上面仍留有餘熱,所以……剛才那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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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加速,一抬頭,就發現病房裡密密麻麻全是人形黑霧,圍攏在我的身邊。
「軀殼……」
「是我的……」
「滾開,是我的……」
男女老少的聲音潮水般湧來,爭先恐後地朝我身體裡鑽。
剛才那難受的擠壓感再次出現,我拼命地想要逃離,卻被他們衝擊得無法邁步。
胸口的紋身急得不斷狂跳,紅光罩體,籠罩著我的身體,阻擋了一部分鬼魂,但對於那些顏色較深,甚至都能顯形的厲鬼,只能是杯水車薪。
緊要關頭,我的眉心處傳來一道濃重且陰森的嗓音:「別再痴心妄想,那死狐狸自身難保,根本護不住你……你若喚我聲夫君,我一高興,或許還能出手幫幫你。」
男人的聲音自帶怒意,咬字沉而有力,每個字都透露出他內心的陰暗與強烈不滿,這除了柳玄冥還能是誰?
「叫你夫君?你配嗎?」我猝了一口:「你的魂就在我身體裡,卻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算什么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他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道:「誰跟你說過,我柳玄冥是正人君子?嗯?」
沒錯,確實沒人說過他是正是邪,但我也不是傻子,羽翅蛇神青銅棺的字面意思,還是很容易理解的。
他是羽翅蛇神,不是蛇妖。
沒有高潔的品性,他怎麼可能飛升成神?
雖然……我不知道他後來發生了什麼,變成了這副鬼德行,但他的心裡,必定還留有善念和正直的一席之地。
我站在原地,忍耐著身體裡的擠壓:「羽翅蛇神,你既在我身體裡,就是我的一部分,你身份高貴,想必也不想和這些鬼怪分享我的軀殼吧!」
我在賭,賭他曾經做過神明的高傲心性。
賭他絕對不可能跟鬼魂作伴。
果然,柳玄冥默了一瞬:「好,很好……我看上的女人,果然聰慧過人,夫人這般了解我,為夫今日,不出手都不行……」
愉悅的尾音還在迴蕩,我的身體就被一個冰涼滑膩的龐然大物包裹住。
然後胸口一涼,細長的蛇尾打著圈圈,從我嬌嫩的肌膚上飛速掠過。
我的臉唰的一下紅透,感覺被人給侵/犯、挑逗了!
強烈的羞/辱湧上心頭,我的牙齒磨得咯吱作響:「柳玄冥,你渾蛋!」
他的鼻息發出陰謀得逞的輕笑:「還有更渾蛋的,試試?」
我腦子裡頓時出現了在夢魔幻境的那一幕——他黏糊糊的蛇尾伸進了我的裙子裡……
想到那噁心的感覺,我就恨不得一頭撞死。
我呼吸急促,滿腔的怒火噴涌而出,就在我憤怒到達頂點時,眼前突然映出那道蛇形符文,投影儀般投射在白牆上。
那些惡鬼見了它,就像見到了太陽,齜牙咧嘴,面目猙獰地想要逃走,卻根本來不及逃,頃刻間便化為黑煙,煙消雲散。
房間裡頓時安靜了,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獨留我渾身汗濕,癱坐在椅子上。
沒想到,沒了狐仙庇佑,我來個醫院都能遇到這麼多鬼魂,不要命地往我身體裡鑽。
還好……他們沒有得逞。
相比我的危險境況,我更擔心胡玉卿的安危,也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身心俱疲,顧不上王可心是個病人,和她擠在病床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醫生還沒來查房呢,護士姐姐就來把我搖醒。
「病人家屬,你叫喬新月嗎?」
我睡眼惺忪地點點頭:「啥事啊?」
她臉上立刻浮現出少女懷春的神色:「有個帥哥找你,說是……胡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