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殊恭敬跪下,將額頭完全磕在地上……不知為何,皇上腦海中忽然交疊了沈殊14歲時的樣子,他又想起舊事……
那個在戰場上策馬揚鞭的紅衣少女,身上總挎著一個羊皮針包,馬背上還放了一個藥箱。
那時候他還是太子,他記得一次,他帶兵伏擊卻遭敵軍突襲,那一次行動很多人都受了傷,他也受了傷。
事發突然,沈父在後營里,還沒趕過來,沈殊幫他們處理傷口。小姑娘的動作很快,她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按照受傷輕重緩急來處理。
有人提醒沈殊,說他是太子。
卻聽小姑娘言之鑿鑿,「我眼裡只有病患,沒有富貴之分。」
那時的小姑娘自由灑脫,沒有世俗束縛,如今卻恭敬的伏在他腳下,請他降罪。
「醫者的眼裡只有病患,沒有富貴之分,自然也沒有請罪一說。」皇上忽然開口。
沈殊驚愕抬頭,她記得,這是她曾說過的話,為這句話沈父還斥責過她。
不過只敢看皇上一眼,沈殊又趕緊低下頭。原本凝重壓抑的氣氛也因皇上這一句話,徹底冰釋。
慧妃驚訝的看著這一切,這個女人究竟是誰?皇上竟然認識她!
慧妃雖為後宮之首,不過也是依仗著她在王府時就侍奉皇上,誕下一子才位列妃位。皇上平日政務繁忙,並不常來後宮。
這時,太后也輕聲喚了聲,殊兒……
慧妃就更驚訝了,母后竟也這樣親昵的叫她。
沈殊趕緊轉過身來,太后跟眾人道,「你們都退下,讓殊兒留下伺候。」雖然有了說話的力氣,但是聲音仍虛弱。
「母后……」慧妃想說什麼,太后揮了揮手,太后一直不喜慧妃。
慧妃只好跪安離開,直到了鳳藻宮,她才厲聲問身邊的宮女,「那個女人是誰?去給本宮查!」
慧妃氣絕了,她怕又來一個狐媚子勾引皇上。
很快,便有宮女來稟,「回慧妃娘娘的話,那人是前太醫院院首沈正山之女沈殊,被皇上指婚永安侯。最近上京還有一件風流韻事,也是關於她的,永安侯在南疆駐兵五年,帶回兩個女子,想要妻妾同娶,這件事讓沈殊顏面掃地,已淪為上京笑談!」
慧妃聽說過此事,她呲笑一聲,「原來是她,我當是誰!」
一個棄婦罷了,還不配讓她擔心。
……
卻說壽康宮這邊。
皇上已經去了勤政殿,沈殊則繼續給太后施針,她也開好了藥方,小宮女拿下去熬藥去了。
待沈殊施過針後,太后的精神已大為好轉,已經能靠著床榻坐起。
關於永安侯府的那些破事,太后也知道,她心疼沈殊。她很難想像,沈殊這些年是怎麼熬過來的,命運似乎從來都沒有厚待過她。
「哀家知道,這些年你過得不如意。」太后看著她說。
沈殊眼裡已有了淚痕,她忽然跪下,「臣女想求太后一道懿旨。」
太后嘆氣,她又能做什麼!世間女子皆為情所困,又有誰能免俗,她可以替沈殊出頭,卻不能挽回一個男人的心……
太后這樣想,卻聽沈殊,「臣女想求太后懿旨,准許我和方鶴安和離。」
太后驚愕,竟是和離,她竟然求和離。
哪怕她賜了和離,沈殊也難逃下堂妻的命運,這個世界對女子本就不公,下堂妻更是難上加難。
太后想勸她,卻見她目光堅定,便問道,「和離絕非兒戲,你可想好了?」
沈殊聲音堅定,「臣女已想好了,臣女不是一時興起,而是深思熟慮的結果,還請太后准許臣女的請求。」
太后看著她,「也罷,我們就以十日為期吧,你好好考慮,這期間你隨時都可以反悔。」
沈殊知道太后的意思,急事從緩,太后是怕沈殊後悔。
沈殊沒再說什麼,「謝太后,臣女絕不後悔!」
「你起來。」
沈殊一直待到下午,直到太后的情況穩定。她才離開了壽康宮。
……
沈殊回方府時已是傍晚,方鶴安知道沈殊進了宮,他卻不知因何事待到這麼晚!
方鶴安有些煩躁,他擔心這個女人進宮胡說八道。他在書房裡來來回回的踱著步,越想越不對勁,便讓小廝去叫沈殊過來。
誰知沈殊直接拒絕,說是倦了,要歇下了,這是連應付都懶得應付他了,沈殊現在只等著和離的旨意下到侯府。
方鶴安卻氣絕了,『婦道在順從,而以夫為天』的道理她究竟懂不懂!
方鶴安正要去清秋閣,這時,有小廝來傳話,說是吏部尚書府派人來了,要見侯爺。
「快請進來。」
方鶴安和吏部尚書陳大人是世交,在官場上來說,就是一派的人。
前陣子吏部尚書請旨,請封永安侯為鎮南大將軍,今日被皇上駁回,吏部尚書特命人來告知方鶴安一聲。
方鶴安知道後就更不安了,一定是沈殊說了什麼,他剛要怒氣沖沖的去質問,方鶴安身後一小廝攔住他。
「侯爺,小的無意聽到一事,不知當說不當說。」小廝低垂著頭,面露難色。
「你說!」方鶴安沒好氣的說。
這小廝名叫張喚,那日易兒在假山後說侯爺在夫人的飲食里下麝香一事,他正好也在附近。
張喚將這件事告訴了方鶴安,「那日青荷姑娘也聽見了,青荷姑娘知道了,夫人肯定也知道了。
方鶴安驚訝之餘,他也終於想通了,沈殊最近對他如此冷漠,難道是因為這件事。他拿李清影當親近人,才跟她說真心話,沒成想會透出去,還被沈殊知道了。
方鶴安正生李清影的氣,李清影便端著荷花酥來了,易兒跟在身後。
「侯爺,我做了些點心,您嘗嘗……」李清影揮手讓易兒送過去。
易兒剛走過去,就被方鶴安一巴掌打過去,「你這個賤婢!」
易兒慌了,她趕忙跪下,「侯爺,奴婢不知道做錯了什麼,還請侯爺明示。」
李清影也懵了,她心裡一咯噔,「侯爺,是出什麼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