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城廣陵

  「倬彼雲漢，昭回於天。王曰：於乎！何辜今之人？」

  「倬彼雲漢，昭回於天。王曰：於乎！何辜今之人？」

  跟著清亮的女聲後面誦讀的，是兩個女孩稚嫩的聲音，女子手捧書卷，清脆的聲音，在屋子裡迴響。兩個小女孩，學著女子的模樣，吟誦著詩句。

  「好了，今天就到這兒吧，馨兒去把你爹喊回來。」女子合上了書卷，吩咐其中一名女孩。

  「有勞姑姑。」另一名女孩，宋霽初，朝著女子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

  待宋霽初行完禮之後，在旁邊坐具上，陪著小嬰兒玩耍的第三名女孩，宋霽初的貼身女使，薔薇，才走上前，幫宋霽初收拾東西。

  「娘，我想吃排骨。」馨兒拉著女子撒嬌道。

  「找你爹去。」女子沒好氣的白了馨兒一眼，宋霽初毫不掩飾給馨兒扮了個鬼臉。

  宋霽初，年芳十歲，出身廣陵宋家，宋老太爺早逝，宋老太太一個人兩個兒子拉扯大，好在兩個兒子都很爭氣。長子宋晟，揚州府首富，次子宋曜，朝廷大員，位極人臣，宋霽初正是宋家次子宋曜的女兒。

  幾年前，宋家次子宋曜，奉命駐守西南，西南暑熱，又多瘴氣，便將兩個兒子留在了陪都舅家，好生讀書，將女兒們留在了廣陵老家。只是長女宋雯華，自幼體弱多病，大夫曾斷言活不過五歲，宋曜夫婦小心翼翼的將長女養到了能滿地跑。雖說留在老家，好生養著，自然比去西南要好，可萬一長女有個意外，即便次子宋曜夫婦不追究許多，宋老太太和長子宋晟夫婦，怕也無顏再見次子宋曜夫婦。於是乎，次子宋曜夫婦將長女宋雯華帶去了西南，次女宋霽初留在老家，由宋老太太親自教養。

  康夫子是十村八店有名的夫子，其妻祝氏，也曾是大戶人家的姑娘，後家族落魄，才下嫁康夫子，二人倒是情投意合，恩愛非常，婚後育有一女，康蘭馨，一子，康松盛。祝氏出身大族，讀書寫字，那是信手拈來，最妙的是祝氏的一手丹青，便是放在整個揚州，都是排的上名的。

  宋老太太和宋家長媳陳氏，都不識字，若宋霽初只是普通的商賈之女倒也罷了，偏偏宋霽初有一個朝廷大員的爹，若也目不識丁，就真的要惹人笑話了。

  宋家子弟都在康夫子的學堂讀書，宋霽初就和康蘭馨一起，跟著祝姑姑一起識文斷字。祝姑姑好歹也是大戶人家的姑娘，教兩個小丫頭還是綽綽有餘。如今，祝姑姑已經教完了《三字經》、《百家姓》和《千字文》，正在教《詩經·大雅》，即便是康夫子的學堂，和宋霽初差不多大的孩童，也差不多是這個進度。宋霽初受祝姑姑的影響，格外喜歡繪畫，也有極高的天賦，若是不說破，旁人定以為這位名為「沐雨」的畫師，是位青年才俊，卻是怎麼也想不到，畫師沐雨，竟是只有十歲的宋霽初。

  「排骨，排骨，排骨。」坐在坐具上的康松盛，一聽見排骨，眼裡就直放光，邁開自己的小短腿兒，跌跌撞撞的跑向了娘親。別看康松盛年紀小，在吃的方面，可是絕對不含糊。康松盛也很乖覺，每次娘親給姐姐們上課的時候，都會乖乖的坐在一旁，和薔薇玩兒，也不吵也不鬧，只有等娘親下了課，才會拉著姐姐和娘親撒嬌。

  祝姑姑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己這一雙小兒女，是越來越會吃了，「跟你爹說，讓他買。」

  「好耶好耶。」康蘭馨高興的拉著宋霽初轉了好幾圈，康松盛也學著姐姐的樣子，原地轉圈圈。

  薔薇已經收拾好了宋霽初的東西，門口宋家的婆子也在候著了，小姐倆手拉手出了門，去學堂喊康夫子散學。

  小姑娘們也不著急，一邊走一邊逛，廣陵雖然是個小地方，街邊的小商販倒是不少，小姑娘們天天在街上走，路邊的商販也已經基本相熟了。

  「姑娘，喊康夫子散學呢！」剛出門，門口賣菜的大媽便開始搭話了。

  「是啊，孫大嬸兒，您家這菜，長得可真好，我家種的菜，都是蔫了吧唧的，您要有空，我跟您好好學學。」孫大嬸兒的菜，綠油油的，看上去就讓人很有食慾，康蘭馨毫不掩飾的誇讚道。

  「行，你只管來找嬸兒。」孫大嬸兒也是個爽快人。

  「姐姐，這是什麼，好香啊。」宋霽初看到了路邊新支起來的鋪子，好奇的上前問道。

  「這個是胭脂，這個是口紙……」老闆娘簡單的介紹道，「我們鋪子快裝好了，等裝好了，姑娘可一定得來看看。」老闆娘指著不遠處的一間，門口有夥計在搬搬扛扛的鋪子，跟宋霽初介紹道。

  宋霽初招呼康蘭馨和薔薇也來看熱鬧，這些東西，幾個小姑娘還真沒怎麼見過，好奇極了，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摸摸那個。老闆娘不急，也不惱，反倒是很熱心跟小姑娘們介紹著。

  「不過姑娘們年紀還小，現在還用不上這些東西，姑娘們要是喜歡，等回頭鋪子開了，姑娘們來看看我們用鮮花汁子調的香膏，姑娘們一準兒喜歡。」

  「等你鋪子開了，我一準兒來。」宋霽初拍著胸脯跟老闆娘保證道。

  小姑娘們繼續往前走，宋霽初和康蘭馨走在前面，薔薇跟在宋霽初身後，宋霽初的東西由婆子拎著，婆子則跟在薔薇身後，護著幾個小姑娘。

  「姑娘，今天要不要買點兒零嘴兒啊。」賣零嘴兒的吳大叔，熱情的招呼著小姑娘們。

  宋霽初堅定的搖了搖頭，「這個月的月錢花完了，下個月再找大叔買。」宋霽初也毫不掩飾的說自己沒錢。

  雖然宋霽初已經饞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可奈何囊中羞澀啊。宋家雖是富貴人家，也不讓孩子們亂花錢，每個月的月錢都有定數，花完了就沒了。總不能讓孩子們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坐吃山空，就算再家大業大，也有被吃完的一天。雖然宋霽初的月錢不少，但凡有點積蓄，全都炫到嘴裡了。有時候，宋霽初還會腆著臉去幾位堂兄弟那裡要上個仨瓜倆棗的。伯父宋晟夫婦自然是知道的，他們堂兄弟姐妹的，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所以向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給您留些好的。」

  「謝謝吳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