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4章 旁觀（大章求月票）
何奧注視著這些模糊的身影。
這些身影與他之前在外面看到的那些堆迭在一起的擁擠的人群相似，又不完全相似。
如果說，那些歡呼的人群是由幾筆勾勒而出的簡筆畫的話，這裡的幾個人，身上的『筆畫』明顯要更多得多。
嗯，也不能說多得多。
何奧仔細注視著那幾個身影，構築成他們身軀的筆畫，其實只多了幾筆，但是那幾筆卻勾勒出了明顯的神韻。
以至於在這模糊的光影里，何奧看他們，不像是模糊的畫作，而更像是某種『活人』。
何奧依稀已經有些察覺到了這片光影中的這些景象是什麼了。
是『記憶』。
這片光影主人的『記憶』。
這些都是存在於過去中的景象。
在緩緩的向前中，何奧已然走到了喝秘藥的人影旁邊，他看了一眼這個人影。
這個人影的模樣模糊，看不出任何的面容，何奧只是依稀辨別出，這個人影和上一個景象那個走向高台的人影是同一個人。
而與周圍那些勾勒出明顯神韻的人影不同，這個模糊身影雖然大概呈現人的形狀，何奧卻感受不到任何像是『人』的神韻。
就好像，如果這個身影在某一個瞬間，突然異化成某種怪物，也不會讓人奇怪。
目光從這模糊身影身上抽回，何奧轉過視線，看向站在周圍的幾個人影。
天賦序列240：國王
這一聽就是一個天使級的天賦序列。
模糊身影正在『晉升』天使，周圍的這些『人』應該也不只是來看個熱鬧的。
站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哪怕是C級超凡者，一旦晉升天使的存在失控，也會在瞬間化作塵埃。
何奧注視著那一個個勾勒出神韻的身影，這些『人』，或許是來『幫忙』的？
一旦晉升者出現失控跡象，他們就能立刻做出反應，將危險降到最低？
能夠輔助一位天使的晉升，眼前的這些身影，應該都是『天使』？
或者說，至少是『天使』？
何奧掃過眼前的人影，一二三四五，一共五個人。
五個至少是天使的高位存在，這還只是輔助一位天使晉升來的，算上正在晉升這個，已經有六個了，這還沒算可能沒來的。
遺蹟文明，或者說，原聯邦，以前還是闊啊。
但是這麼強大的文明，究竟是因為什麼而毀滅的？
何奧回過頭來，看向正在晉升的那個模糊身影。
他的步伐並沒有減慢，但是他的目光始終落在那道模糊身影身上。
他不知道這一位的記憶里，留下了多少有關當時晉升的記憶。
但是多看看，或許能獲得一些經驗。
與模糊人影不同，何奧估計自己晉升的時候，恐怕找不到幾個天使給自己護法。
所以他並不願意放棄任何可能『體驗』或者『參觀』的機會。
而在何奧路過的時候，那模糊的人影已經將手中試管里的東西一飲而盡。
何奧的速度不慢，但是模糊人影晉升所發生的一切，很顯然更快。
而在前行的依稀之間，何奧也隱隱感受到了周圍光影的些許思緒，察覺到了那試管里的東西，並非是純粹的液體。
因為他能從這些流散的光影當中，感受到一點，模糊的『滑膩』的感覺。
這是來自超憶對於『情緒』和思維的『敏感度』。
這感覺並不怎麼讓人好受。
很顯然，這片光影的主人，也一直記得那個味道。
何奧注視著那個模糊身影，開啟了超憶。
這一瞬間，他腦海中多出了更多散亂的思緒。
他能感受到那滑膩的東西仿佛湧進了他的喉嚨，穿過了他的食道，落進了他的胃中。
緊接著，劇烈的痛苦驟然襲來。
何奧面色微白，但是沒有關閉超憶，而是靜靜的注視著那模糊身影。
他能感覺到模糊身影的肌膚下，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隆起，那是一顆顆圓形的球體。
他能感覺到，模糊身影的血肉、軀體、乃至於靈魂，都落入了某種劇烈的，仿佛能撕開一切的痛苦當中。
周圍的光影劇烈的震盪著，那是那扭曲的痛苦所留下的回憶。
也就在這一瞬間，某種扭曲的，無形的意念隨著震盪的思緒湧入了何奧的腦海。
『撕開它』『撕開它』
那模糊身影的身軀劇烈的涌動著，仿佛他的血肉，他的肌膚，要從內撕開他的軀體，從他的身軀中『破繭而出』。
就像是幼蟲蛻變成蝴蝶，需要撕碎原本身軀形成的蛹。
一股寒意緩緩爬上了何奧的後背，他不知道這是來自於他自己的聯想，還是來自於周圍震盪的情緒。
也就在這時候，那模糊身影的身軀出現了變形，他的皮膚被一顆顆圓球撐起，身上裂開一道道裂痕。
那些裂痕並沒有被『描繪』出具體的形狀。
但是何奧能『理解』到，那是一顆顆眼睛。
這一瞬間，周圍震盪的光影出現了某種停滯，某種扭曲的思緒蔓延在所有的光影中，仿佛是，最後『解脫』『化蝶』的時刻即將來臨。
些許瘙癢從何奧的肌膚下蔓延而出，仿佛皮下的血肉在蠕動，一道道裂痕在他身上蔓延而開。
一隻只『眼睛』，似乎就要在他的身體上睜開。
何奧微微吸一口氣，壓制住這些蠢蠢欲動的污染，他轉過視線去，看向身旁的幾道人影。
這些人影直到此刻也只是站在旁邊，注視著模糊身影的異變。
他們並沒有出手幫助，仿佛此時此刻不應該出手幫助一般。
那扭曲的瘙癢越來越強烈，讓何奧都下意識的想伸出手去，試圖抓一下自己的肌膚。
但他最終並沒有伸出手。
他看著前方的模糊身影。
晉升似乎要失敗了。
所以他是因為晉升失敗了才變成現在這樣的嗎？
何奧掃過在場的其他人影，所以這些天使的存在，並不是為了護法，而是在出現失控之後，徹底控制住失控者？
他目光從那一道道看不清表情和面容的人影上掠過，落在了最後一道人影，也就是第六個人影身上。
也就在這瞬間，那道人影緩緩抬起頭，將目光向著何奧投來。
嘣——
周圍零散的光影轟然破碎，變成了一團團模糊的雪花。
那遍布何奧身軀的瘙癢和蠕動感，也在此刻消失。
而何奧卻沒有任何的動作。
他的思緒還停留在第六道人影向他投來目光的那一刻。
一縷縷模糊的記憶在他腦海中浮現。
一開始圍著模糊身影『天使』，一共有幾個？
如果他沒記錯，應該是五個？
那第六個是？
他是一直在那裡，自己沒有察覺到，還是突然出現在那裡的？
何奧抬起頭來，看向周圍零散的雪花一般的光輝。
那第六道人影，好像是『活』的？
他是模糊身影的化身，還是真是在當年給模糊身影『護法』的人之一？
何奧依稀記得，那第六道人影身上的輪廓形狀，也像是遺蹟文明的打扮。
也就是說，對方也是遺蹟里的人？
如果他不是模糊身影，這片光影的『主人』自己的投影，能察覺到一場過去回憶里的『注視』，那他該是什麼樣的存在？
而且，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這第六道人影既然能對交互做出反應，那麼就意味著，他極有可能，還『活著』。
遺蹟文明已經毀滅了，從何奧之前接觸的三大天使的情況來看，即便是天使也沒辦法從那場毀滅中逃生。
但，有人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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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蹟，真的存在遺民？
那場災難並沒有完全的摧毀遺蹟文明？
線索越多，反而纏繞在一起，形成了亂糟糟的線球了。
而且這懷疑也未必準確。
活下來的也有可能不是遺蹟的遺民，而是毀滅遺蹟的存在。
搖搖頭，何奧將腦海中的思緒壓下。
他扭頭看向周圍的光影。
那晉升場景似乎並沒有重建的意思了。
何奧沒有等待，而是繼續向前走去。
他並沒有看到儀式的最後發生了什麼。
從他的觀測來看，那個模糊身影的晉升似乎失敗了，扭曲的瘋狂控制了他的身軀。
但是直覺和那幾個『護法』的天使的動作又告訴何奧，事情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何奧關閉超憶，帶著橙灰色的眼眸繼續注視著周圍的光影。
究竟最後成沒成功，驗證的方法其實很簡單。
如果有機會遇見後面的記憶就知道了。
這片光影里，也恐怕不止這麼一點記憶。
在向前的過程中，何奧也感受了一下栗成的狀態。
栗成的狀態依舊不好，但是他似乎找到了某種維持局面的方法，讓情況並沒有進一步壞下去，甚至於，他的狀態比之前還恢復了一些。
何奧微微鬆了口氣，繼續向前。
他能感受到，栗成所處的環境和他這片光影似乎有一點點不一樣。
他必須要儘快搞清楚這些光影的本質，找到離開的路，才能切換場景，找到栗成，進而完成這次進入遺蹟的任務。
而伴隨著他的腳步，一些模糊的影子再次出現在了他身旁。
這一次，似乎是某個巨大的會議室。
那個模糊身影正站在講台上，與會議室的其他人劇烈的爭論著什麼。
喧囂的爭吵聲與瘋狂的呼嘯一起擠進了何奧的耳朵。
何奧注視著那個模糊身影，他能依稀感覺到，那個模糊身影身上勾勒的線條，也帶著了些許『神韻』。
也就是說，他最後仍舊晉升成功了。
在那種程度的『異化』下，也能拉回來嗎？
還是說本身所有天使的晉升，都會經歷那種程度的異化？但是讓這些天使能穩定晉升，讓自己的『力量』留在名為凡人的『蛹』中，拉扯出他們瘋狂的，是什麼呢？
又或者，因為這片光影的主人本身就是瘋狂的，所以他的記憶也出現了『異化』？當時他的扭曲其實並沒有剛剛所見的那樣嚴重？
剛剛那段場景後續究竟發生了什麼？最關鍵的部分沒有了啊。
思緒翻轉的時候，何奧的步伐也在向前，他聽著這些喧囂的吵鬧，緩緩穿過這個巨大的會議室。
這些人的語速都太快了，用第二區語言的人又非常的少，以至於何奧基本都聽不懂他們在吵什麼。
只是依稀能通過一些簡單的音節，分辨出『超凡』，『智能』，『繁榮』之類的詞眼。
還有一些似乎是髒話的詞語。
反正他聽到了有聲音在用第二區的髒話罵人，會議室的人有很顯然的分派系，要打起來的傾向。
操著似乎第一區口音的人正在努力的勸架，避免會議室真的變成全武行。
如果是在副本世界的一些城市，這種狀況早就見血了，有人已經在地上找牙了。
原聯邦還是太文明了。
腦海中閃過一道道思緒，何奧的目光穿過會議室，看向那個站在講台上的模糊人影。
這個會議室所有人的爭論，似乎都是因他而起，支持他的人和反對他的人，鬧做了一團。
從局面上來看，支持他的人很顯然更多一點。
何奧的步伐繼續往前，穿過了這一幕場景。
緊接著，周圍的場景似乎再次變成了『室外』，一棟棟摩天大樓和高樓大廈，以及在樓宇中穿梭的交通工具出現在了何奧的視野中。
與何奧所見的第一幕場景相比，這一幕場景明顯更加的繁華，也更接近何奧在往日遺蹟中看到的場景。
何奧的身形從這虛幻的城市中穿過，在這個過程中，何奧又一次看到了那個模糊身影。
他正站在高台上，接受著人群的挽留。
從那模糊的聲音中，何奧依稀聽到了『卸任』的詞語。
這一次的挽留比之前的歡呼更加的猛烈。
在這挽留聲中，那喧囂的污染似乎都輕了些許，周圍的光影中瀰漫著淡淡的遺憾和喜悅。
何奧依稀能理解這種喜悅。
那是人站上了巔峰，達到了甚至超出了自己預期成就的喜悅。
何奧並沒有在這片場景中穿行太久，這片『繁華』區域，比他想像中的還要『窄』。
就像是短暫的輝煌，一閃而過。
而在這幻象的邊緣的時候，何奧第一次減緩了步伐。
他抬著頭，眺望著前方的光影。
在那散亂的光輝中，隱隱約約有一顆顆虛幻的眼球正在隱沒其中。
前面不遠處，似乎就是這片區域的核心區了。
而在這核心區之前，似乎還有最後一片幻影。
何奧步伐沒有停下，緩緩向前，走進了這片最後的幻影。
模糊的身影坐在長長的椅子上，耷拉著肩膀，就像一隻被抽去脊樑的獅子。
在他身後，是一座座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