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錦瑟閣的路上,阮梨初不停地唉聲嘆氣。
安歲歲細問之下,才明白小初初這是懊悔自己不該太有能耐,應該留下點禍患才好。
這還是安歲歲頭一次聽說人太強也不好的,她表示無法理解這種思維。
在她看來,雖然今日阮桃沒有挨揍,但這根刺已經在阮遠山和許氏的心裡種下,早晚有一天會撕裂。
而且今日也不是沒有收穫。
阮桃被阮遠山禁足三個月,罰抄家規三百遍,還有《女訓》一百遍。
依稀記得罰抄的內容還有別的,但安歲歲沒記住。
剛才阮遠山劈哩叭啦說了一大堆,她都迷糊了,只記得最重要的那句,讓阮桃跪著抄。
這不正是說明了阮遠山對阮桃是存有懷疑的麼?
不然輕飄飄罰一下,意思意思就是了。
這些,阮梨初明白,但心裡卻仍舊是鬱悶。
不單單因為阮桃,還有阮玉棠。
適才離開時,她感覺到阮玉棠在看她,於是她便將眸光轉向了他,結果那一眼讓她現在回想起來還渾身不得勁兒。
當時她二哥定定地凝注著她,眼波幽溢,嘴角勾起了淡淡的弧度,似笑非笑。
她一剎那就愣怔住了,可再定睛一看,又什麼都沒了,那張臉上面無表情,眼底都是漠然。
是稍縱即逝?還是她眼花了?
她這個二哥,真的越來越奇怪了。
......
深夜寂寂,星光滿天。
閨房裡,只有微弱如螢的燭光,映在窗棱上。
床上的人呼吸輕輕淺淺,均勻的一起一伏,睡得很香。
倏地,窗外傳來一陣輕微的咳嗽聲。
床上的小姑娘動了一下,眉梢微抬,像是要睜眼。
窗外的阮凌淵和阮玉棠聽到屋內的聲音,如夢初醒,一瞬間手足無措之後,阮玉棠急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而床上的小姑娘只是由平躺的姿勢變為側躺而已,兩隻手枕在耳朵下面,樣子很乖,呼吸平緩均勻。
半晌後,兄弟二人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而後躡手躡腳地離開了。
那模樣可比傳說中的採花賊更像「採花賊」。
深更半夜來偷聽妹妹的牆角,阮家兩兄弟這行徑,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但沒辦法,誰讓他們不放心呢?
若是可以的話,他們都想一直蹲在窗戶這裡。
畢竟這裡是那賊人進出的關鍵!
兄弟倆的共識是,那採花賊本領大的很,他們是真怕那人會神不知鬼不覺的混進來。
那可是……某人啊,不得不謹慎謹慎再謹慎。
阮凌淵看著弟弟那副想咳嗽卻不敢咳的模樣,有些心疼,也有些無奈,輕聲道:
「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我一個人守著就夠了,再說外面還有那麼多護衛呢,不會有事的。」
阮玉棠憋的滿臉通紅,走到遠處才咳了出來,「我不要緊,就是最近肝火有點旺,喉嚨不太舒服。」
看著自家弟弟明顯心事重重的樣子,阮凌淵道:「玉棠可是有什麼煩心事?因為長公主?」
阮玉棠一愣,旋即搖了搖頭,「不是,與她無關。」
「看你近日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所以我才問問。玉棠,你向來都喜歡把心事藏在心裡,可願意說出來,兄長替你分憂。」
阮玉棠負手而立,目光卻不自禁的向那間亮著燈的小屋方向看去。
阮凌淵看見了,笑道:「原來是因為初初啊。也不枉這小傢伙從小就那麼喜歡你,你這個二哥可比我這個大哥盡心多了。」
「兄長這說的是哪裡話?咱們兩個都是初初的哥哥,沒什麼區別。」阮玉棠微微搖了搖頭,小聲應聲道。
阮凌淵又道:「還是有區別的,畢竟你與她更熟悉一切。」
「嗯。」阮玉棠點了點頭,忽而想到什麼,說道:「兄長你剛回來,就這樣夜夜守在這裡,嫂嫂那邊......」
聞言,阮凌淵的耳根微微泛紅,似是有些害羞,「無妨,阿芙她很支持我這樣做,她也非常關心初初的。」
阮凌淵這人比較冷漠寡言,也就只有在至親面前才會展露自己的真實性格和想法。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兄弟倆還是有些像的。
雖然......長相上一點兒都不像。
關於阮家人的相貌,說來也是挺有意思的。
阮家三兄妹中,阮凌淵和阮梨初是對方的性轉版,二人不僅長大後一看就是親兄妹,小時候也能看出來。
只不過那時候的阮嬌嬌是個小豆丁、奶糰子,所以不是很明顯,但長大後就很明顯了。
要不是性別、年齡、身量什麼的都對應不上,長大後的阮梨初,稍微化化妝,往大哥那方向使使勁,還真的可以假扮他。
而她與許氏年輕的時候也有幾分相似之處,只不過性格、才情什麼的完全不同。
不然阮家就真的是處處充滿奇蹟了。
用許氏的話說是,兩個孩子的相貌可比年輕時候的她強多了,這其中有他們爹的功勞。
但在阮遠山的眼裡,兩個孩子能有幾分像許氏,便已是人間絕色,那說明了什麼?
說明許氏才是絕色中的絕色!
至於他這個當爹的,那就是個邊角料。
或許在孩子長相上,他是發揮了一點點的作用的,但也就是提供了一些輔助,僅此而已。
總之,在阮遠山的眼裡,這天下他夫人最美。
但在這當中,有個特例,那便是阮玉棠。
作為老二的他與父母不像,與兄長妹妹也不像。別人都是有幾分相似,他卻是半分都沒有。
因為這個,阮玉棠還沒少被外人說,說他不是阮家的孩子,是撿來的。
不過阮家三兄妹從小感情就非常好,尤其小時候的阮嬌嬌最是喜歡她的二哥哥,整日黏著人家不放手。
可惜後來,小糰子走丟了。
新誕生的那個「阮家三兄妹」,再也沒有人說他們當中「誰與誰相似,誰與誰不像了了」,因為都不像。
......
聽了阮凌淵的話後,阮玉棠輕輕頷首,沒再多言。
眸光卻是再次看向那點燭光的方向,漆黑如墨的眸子泛著淡淡的流光,不知在想什麼。
-
八月的京都,夜裡溫度並不高。
阮梨初感覺自己是被凍醒的。
這涼意來得叫人猝不及防,像一下子掉進了冰窟窿。
她的被子呢?
阮梨初迷迷糊糊地伸手摸索著,卻探到一片毛茸茸的東西,暖暖的,手感很好。
她下意識將那毛茸茸的東西往懷裡抱。
突然感到一陣奇怪,她蓋的好像不是毯子。
難道是花花?可花花臨睡前不是被安歲歲借走了嗎?怎的又跑到她的床上來了?
她一下子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