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鬼嫁衣(七)

2024-08-23 22:07:10 作者: 山河長秋
  「說的什麼意思……」

  陳黎野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轉過頭,就見林青岩正拿著手機瘋狂敲字,一邊敲還一邊問他:「剛剛那女人說撕碎嫁衣之後那句是什麼?」

  陳黎野:「……說負心漢殺死了痴情。」

  「OK。」

  林青岩頭也不抬地噼里啪啦敲字。

  陳黎野:「……你幹嘛呢?」

  「做筆記。」林青岩說,「這很重要的。」

  陳黎野:「……」

  林青岩把女人剛剛說過的話一字不落的全打在了手機的備忘錄里後,抬起頭說:「好了,現在怎麼辦,大佬?」

  「……我怎麼就大佬了?」

  「大佬,你仔細想想啊。」林青岩掰著手指頭給他數,「昨天好幾個人留在屋子裡一無所獲,但今天你去了趟地下室來了趟二樓,撞出了哭聲和紅磚,甚至重要NPC的隱藏台詞你都給撞出來了,你不是大佬誰是?」

  陳黎野:「……我運氣好而已。」

  林青岩:「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

  林青岩接著說:「而且你遇見了守夜人還完完整整的沒有死,你一定是大佬。不要說了,我是第一個發現你的伯樂,你這條千里馬的馬腿必須給我。」

  陳黎野:「…………」

  這個他是真的解釋不了。

  樓下傳來了開關門的吱呀聲,想來應該是那些尋找新郎去的人回來了。

  陳黎野和林青岩下了樓。參與者們都已經聚集在了一樓,就差他們兩個了。

  這些參與者一直在一樓,陳黎野剛剛才在二樓見過女人,記得她是往樓下走了,就問了一句:「你們見到那個女人了嗎,她進過哪個房間沒有?」

  「女人?」小陸轉過頭看了他一眼,說,「女人沒來過。」

  「……」陳黎野默了片刻,說,「是嗎,當我沒問過。」

  小陸問:「你見到她了?」

  「是啊。」陳黎野捏了捏耳垂,說,「我看她下樓了,還以為下來了。」

  有人聽了他這話,好心說道:「不要想當然,這裡NPC都跟鬼似的,來無影去無蹤的。」

  陳黎野點了點頭,說:「行,我明白了,謝謝。」

  林青岩跟在他後面踩著響了一路吱嘎吱嘎的樓梯下來了,問那些出去的人:「你們出去有找到什麼嗎?」

  「沒有啊。」有人長嘆一聲,說,「闖了這麼多地獄,還沒見過這種無從下手的。」

  「難辦。也不知道這地獄怎麼回事……」

  「唉……難不成要死在這兒了?」

  「死在這兒!?」任舒驚叫一聲,「不行,不能死在這兒……我不想死!你們不是闖過好幾個了嗎?你們想想辦法啊!」

  「你煩不煩?」人群之中的那個暴躁老哥聽她說話聽得一陣心煩,罵道,「你以為誰想死?你煩不煩?」

  小陸說:「行了,她是新人,慌點正常……」

  「新人怎麼了!?新人就有理了!?」

  不知誰冷笑一聲,說道:「那你罵人還有理了嗎?」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脫離了正事,開始各自怪罪。

  「又來了。」林青岩嘆息一聲,說,「一碰見死局就開始自暴自棄。」

  地獄裡碰見死局其實很正常。這地方就是衝著逼死人來的,但也不會真的安排死局,總會有破解的方法,但這個方法很難找,而且人在死亡面前很難冷靜也很難有耐心,幾乎每次進地獄林青岩都會遇見這種局面——隊友被死局搞得煩躁,自暴自棄,開始互相怪罪,最後誰都不理誰,團隊四分五裂,生還概率就大幅度的降低了。

  但他不敢說話,他今天剛把紅磚踩碎了,直接給死局雪上加霜,他哪敢說話——說不定一轉頭他就成眾矢之的了。

  林青岩轉頭看了看陳黎野,陳黎野沒看這群互相怪罪的參與者,正盯著窗戶外面出神。

  林青岩叫了他一聲,問:「怎麼了,想到什麼了?」

  陳黎野回過神來,轉頭看了看他,說:「沒事。我想起我昨天下午出去找新郎,有戶人家沖我喊瘋女人,叫我滾遠點。」


  「是啊。」林青岩說,「我也碰到了——說實話,我也覺得不對勁。跟著我的可是個大男人,我自認為我長得也不是很娘。但我還沒想到這是為什麼……怎麼,你有什麼想法了?」

  「有是有,但是有也沒用。」陳黎野說,「明天再去試試吧,天快黑了。」

  陳黎野一邊說著一邊抻了抻自己的衣服,然後沉默了。

  林青岩沒注意到他的異狀,點了點頭。

  「天都黑了!」參與者里有人氣沖沖地往門外走,邊走邊罵,「碰上你們這群傻逼當隊友,真他媽晦氣!」

  「你罵誰呢!?」

  「好了好了,都消消氣。」一直沉默的陳黎野走上前去,攔了攔氣的面紅耳赤要跳起來打人的一個哥們,賠了個笑說,「你跟他生氣也沒用是不是?現在什麼情況,也用不著我一個新人給你解釋,對吧?這位大哥,我一看你就是經驗豐富的老手,那你不得更明白什麼時候該生氣,什麼時候不該生氣嗎?凡事不都得分個輕重緩急……」

  林青岩:「……」

  陳黎野三言兩語就把原本吵的不可開交的眾人都給哄好了,然後一起送出了門去。沒穿衣服的幾個人也咬著牙扛著凍出了門,雖然誰都沒理誰,但好歹比面紅耳赤的吵架好多了。

  林青岩麻木開口:「陳黎野。」

  陳黎野:「嗯?」

  林青岩:「你該不會是做居委會工作的吧?」

  陳黎野:「……我不是。」

  「那你怎麼這麼會來事?」

  「……我是律師。」陳黎野說,「這種事乾的多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基本操作而已。」

  林青岩看了他一眼,說:「也是。」

  畢竟一送走那些人,陳黎野就把笑給收了起來,變臉的速度快的一批。

  陳黎野問:「你呢,你做什麼的?」

  「上班的。」林青岩說,「社畜一個。」

  「喔。」陳黎野點了點頭,接著說,「行,今晚你就先一個人躲躲吧。」

  林青岩驚奇:「你不跟我來?你沒把我當隊友?」

  「你當然是我隊友。」陳黎野微微側過頭,看了眼還蹲在沙發旁邊縮成一團的任舒,說,「但能幫的還是幫一把,是吧。」

  「……」林青岩半晌無語,似乎想說點什麼,但陳黎野眼神太堅定,他又什麼都說不出來,就只好嘆了口氣,說,「老陳啊,老好人一般都沒啥好下場的。」

  「我知道。」陳黎野說,「但沒人帶她,我雖然不保證一定能救,但能帶的還是帶一帶。」

  「那我跟你一起?」

  「不了,怕連累你。」陳黎野說,「守夜人不會殺我,但你就不一定了,你不是觸犯規則了嗎?」

  「……也是。」林青岩說,「算了,我估計你也死不了,你又沒犯規則——今天你也沒扎到吧?」

  陳黎野:「沒有。」

  「牛批。」林青岩嘟囔了一句,說,「那我走了。」

  林青岩說完之後,就推門離去了。

  陳黎野回過頭,對任舒說:「走吧,今晚我還是跟你一起。」

  任舒渾身一哆嗦,緩緩地抬起頭來,看向他,滿眼委屈:「陳哥……」

  「別說了,快走。」陳黎野看了眼外面,說,「天快黑了。」

  任舒緊了緊掩在衣服下的右手,點了點頭。

  他們兩個是最後走的,最終女人的屋子裡一個人也沒有留下。

  陳黎野依舊把任舒帶到了一個房子後面蹲下來藏好,想帶著她溜溜守夜人試試——畢竟武功不行,就只能走位來湊。

  血月照常升起,鐵樹也同昨日一樣破土而出,破土聲嘎吱嘎吱的響。

  女人的屋子裡傳來了一聲巨響,隨後隱隱約約傳來了哭聲。哭聲歇斯底里,撕心裂肺,正是陳黎野在地下室時聽過的哭聲。

  這哭聲似有不甘,而且好像正在用力掙扎的樣子,十分地悽慘。

  任舒坐在地上,小聲說:「這到底是什麼啊……」

  陳黎野伸手壓住嘴唇示意她噤聲。

  兩三秒後,果然傳來了腳步聲。


  和昨天一樣,腳步由遠至近,伴隨著幾聲烏鴉叫,最後停在了兩個人房子前面。

  守夜人來了。

  陳黎野一推任舒,示意她趕快走,他可不想像昨天一樣被鐵藤蔓捆住腳。

  但他推了幾下,任舒紋絲不動。

  陳黎野還以為是她沒感覺到,又推了好幾下,可無論他怎麼推,任舒都不動,就低著頭髮抖。

  陳黎野有點急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伸手就拉住任舒左手,想把她拉起來跑。誰知任舒反倒這時候使了大勁,陳黎野只把她拽離了半米,然後就被她的力氣留在了原地。

  陳黎野一陣疑惑,沒忍住,聲音極低地叫了她一聲:「任舒?」

  任舒坐在地上發抖,依舊不動,右手裡好像攥著什麼東西。

  地獄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

  【守夜人「鴉」,狩獵開始。】

  陳黎野一聽,心道一聲完了,剛要不由分說地用蠻力拉起任舒跑,地底下就忽然冒出了鐵藤蔓,第二次把他倆捆在了原地。

  陳黎野:「……」

  他要罵娘了,並且十分後悔沒有聽林青岩的話。

  這什麼狗屁隊友!!

  陳黎野麻木了,他鬆開了任舒,站在原地,生無可戀的等著守夜人的造訪。

  守夜人如約而至。他慢慢悠悠地穿過房間的小路走了過來,烏鴉在他四周歡快的撲騰翅膀,好像是在為他今晚馬上要完成首殺而感到快樂。

  「我就知道你會來。」守夜人先生看向靠牆站著的陳黎野,毫不意外又面無表情地說,「你果然來做大善人了,黎野。」

  陳黎野:「……」

  你一定要叫的這麼親近嗎?

  你很了解我嗎!?

  守夜人看了任舒一眼,又看了看陳黎野,問:「你想救她?」

  陳黎野沒說話。

  守夜人看著他,見他不說話,也不見怪,又接著說:「你知道你在救什麼人嗎。」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