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謝人間(四)

2024-08-23 22:07:15 作者: 山河長秋
  從小到大做過什麼錯事?

  陳黎野沉默了。他摸了摸耳垂,仔細的思考了一下自己活到現在這二十餘年裡都做過什麼錯事。

  他小學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初中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高中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大學還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難道學習是錯?

  這怎麼可能。

  陳黎野沉吟片刻,實在想不出來,就對守夜人誠懇說道:「哥哥,我小時候可老實了,一天到晚就在家裡睡覺看書看動畫,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長大以後也就天天悶在家裡看書學習看電視,等我再長大點手機就發展起來了,我就在家裡看書學習打遊戲,沒人能比我更老實啊,我能做錯什麼事?」

  守夜人:「……」

  他盯著陳黎野看了半分鐘,看他神色知道他是沒有在說謊的,於是又轉過頭來,看著茶几上的東西出神思考。

  思考片刻後,他問道:「你父母怎麼樣?」

  「身體健康,比我還能蹦。」陳黎野回答,「我獨生子,我們一家都可老實了。」

  守夜人:「……」

  他沉默了,沉默片刻後,他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疊的四四方方的紙。那紙紙張泛黃,看它材質,好像是張宣紙。

  「這是斷罪書。」守夜人說,「每個守夜人手裡都會有這麼張紙。一有參與者進來,上面都會顯示出每個人的罪。現在我離開了,它就成了張廢紙了,我離開的時候新的參與者還沒進來,所以它停留在了你們這一群人身上。」

  說完,他伸手一扔,把這斷罪書扔到了陳黎野那邊去。陳黎野連忙伸手接住,然後小心翼翼地展開了這紙斷罪書。只見從紙上最頂端排了一溜人名下來,這些人名里陳黎野大多數都有點陌生,但一看道其中夾雜著林青岩和任舒的名字,他就明白了——這些全是參與者。

  參與者的名字後面寫著罪名,而每一行罪名後面都寫著守夜人的名字:鴉。其中,有一個叫「陸天雪」的人,想來應該就是那位「小陸」。她的罪名是殺人,但她的名字下面不是下一位參與者,而是密密麻麻地寫著許多地獄的名稱,後面都寫著人數。

  陳黎野很快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這應該是說她在地獄裡殺人的人數。

  他十分驚奇:小陸還在地獄裡殺了人?

  謝人間看出了他在驚奇什麼,說:「地獄裡犯錯屬於罪加一等,等於完全地不知悔改,所以才被特別記錄在案。」

  陳黎野:「……這樣啊。」

  「那個不重要。」謝人間說,「你往後看。」

  陳黎野聞言,聽話的往下看了。然後,他「嗯?」了一聲。

  這張斷罪書上有一處很是奇怪,其中有一行十分突兀的空了出來,什麼也沒有寫。沒有名字,也沒有罪名,只有守夜人的名字在後面孤零零的掛著。

  那一行空白就在任舒的名字下面。

  「看到了吧。」

  守夜人看出陳黎野注意到那行空白來了,就說道:「我當時也很奇怪,做了兩千年守夜人,就沒出現過這種參與者的名字會是空白的情況。於是打算去找這個參與者問一問,沒想到居然是你。」

  陳黎野明白了。怪不得守夜人明明對每個參與者的罪名都了如指掌,卻偏偏對陳黎野的事情一問三不知。

  不過既然他是守夜人,那麼林青岩回答不上來的問題他肯定答得上來。

  陳黎野想著,一邊把斷罪書重新疊成四四方方的形狀一邊說:「那我問你幾個問題唄……那個,要怎麼才能出地獄啊?林青岩跟我說,我後面肯定也還會進去。」

  「當然會進去。」守夜人說,「地獄這個東西,需要你去反省自己的錯誤,當你真的悔過的時候,就會出來了——反正兩千年前是這麼跟我說的。」

  陳黎野愣了愣:「可是林青岩跟我說,有的參與者已經去試著自首過,但還是沒用……」

  「那是真心自首的?」守夜人橫了他一眼,說,「那分明是想從地獄裡逃出來,過關過怕了才去自首的,心裡壓根沒有悔過,所以才沒用的。」

  陳黎野:「……」

  說得有理。

  「別說別人了,說說你吧。現在的問題是,你有什麼應該悔過的,你再仔細想想。」

  陳黎野沉默了,他伸手摸了摸耳垂,第三次仔仔細細地捋了捋自己二十年來的人生,然後很誠懇地看向守夜人,說道:「是不是因為我高二那年拒絕了一個女孩子的告白?」


  守夜人:「……」

  「還是小時候尿床?」陳黎野很認真,「還是我小時候不愛吃飯總剩下來白米飯給我爸?」

  守夜人:「…………」

  「都不是嗎?」陳黎野很認真很認真地說,「可我真的沒有犯過更嚴重的錯了。」

  守夜人麻了,他捂住臉,嘆息了一聲。這聲嘆息很長,裡頭飽含了他無奈無語無從下手不知怎麼救的種種心情。

  陳黎野不敢吱聲。

  守夜人沉默片刻後,把手放了下來,滿臉都寫著「老子好累」。

  他放下翹著的腿,直起了身子,問:「我給你的戒指你扔了沒有。」

  「沒有。」陳黎野回答,「我還放在你衣服里。」

  「我衣服呢?」

  陳黎野說:「我剛不是給你收起來了嘛……你說你暫時不用。現在要嗎?我去給你取來。」

  「不用。」守夜人說,「既然沒扔就好辦多了。一會兒你記得把戒指帶在身上,記得要時時刻刻貼身帶著。有那枚戒指,我就能跟你進地獄。」

  「……??」

  陳黎野又一次懷疑起了自己的耳朵:「這樣你就能跟我進地獄了??為什麼??」

  「你哪來那麼多為什麼。」守夜人白了他一眼,說,「我說能進就是能進,你知道就行了,知道為什麼也沒什麼用,閉嘴乖乖聽話,少問沒用的。」

  陳黎野:「……哦。」

  他一邊應下來,一邊在心裡吐了吐舌頭。

  真兇哦。

  守夜人重新把吊墜戴回了脖子上。陳黎野一邊看著他,一邊又問道:「那你接下來要跟我一起過地獄嗎?」

  「嗯。」守夜人低頭把戒指吊墜放回衣服里,應了一聲,說,「既然不知道你到底犯了什麼錯,就只能進去看看別的守夜人怎麼說了。」

  「那我要是哪天出地獄了呢?」陳黎野又問他,「到時候你打算怎麼辦,不出來留在裡面嗎?」

  「……」

  守夜人眼睛往旁邊飄了一下,把自己的長髮從吊墜裡頭撩了出來,說,「我自己有想法,跟你沒關係。我剛說了什麼,不用我跟你再重複一遍吧。」

  陳黎野:「……」

  他當然記得守夜人說了什麼。

  他說閉嘴乖乖聽話,少問沒用的。

  守夜人說完這些就不再說話了,他往沙發上一靠,轉頭看向窗外。陳黎野之前出門下樓的時候順手收拾了一下客廳,自然也順便拉開了客廳的窗簾。

  但他家住的高樓層,往外面一看只能看見一些高層的建築和天空,其他什麼也看不見。

  守夜人就這麼看著窗外的天發呆。

  陳黎野起身去找他的衣服了,他把戒指吊墜從守夜人的衣服里拿了出來,然後盯著它看了一會兒,思索半晌,也不知自己怎麼想的,鬼使神差的就把戒指從吊墜的紅繩上解了下來,然後套在了自己的左手中指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總之就是有一種很強烈的衝動。他不想像守夜人一樣把戒指藏在衣服里,他想堂堂正正正大光明的戴在手上。

  陳黎野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不知為何,心裡猛然泛起一陣心酸來,像是盼了這一刻很久,甚至有些終於苦盡甘來的欣喜。

  太奇怪了。

  陳黎野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了。

  他可還記得守夜人在鐵樹地獄裡親了他呢,按照守夜人的說法,難不成那也是兄弟朋友之間以表友情情誼的方式?——這也太扯淡了,縱觀古往今來,應該沒有哪一個時代會有兄弟之間互贈戒指的狗屁傳統,也不會有兄弟之間互相親嘴以表情誼的沙比風俗。

  陳黎野雖然完全不信,但他歷史學的不好,也不敢輕易下斷言。畢竟世間三千無奇不有,萬一這種沙比風俗傳統真的存在呢。

  於是為了找人徹徹底底的確認一下,陳黎野拿出手機,打開了微信,在微信的茫茫聯繫人人海中找到了柳煦。

  柳煦歷史學的確實不錯,他平時閒著沒空就喜歡寫寫書法詩詞,辦公室里也有不少歷史類書籍,問他應該是沒錯的。

  於是陳黎野給他發了幾條消息過去。

  陳黎野:「柳絮。」


  柳煦這名字音同柳絮,他們懶得好好打他名字,就以這種方式叫他。柳煦並不介意,反倒還笑著說過「好好打名字挺麻煩的,以後微信里有事兒就直接打柳絮就好了,從小到大同學都這麼叫我」。

  陳黎野接著打字:「好兄弟,問點事情,跟案子沒有關係。」

  陳黎野:「歷史上有沒有哪個朝代有兄弟互吻互贈戒指的風俗。」

  陳黎野打著打著字肚子就開始叫了。

  他這才想起醒來到現在他都沒有吃過東西,又看了看時間,現在已經八點十五了。

  他剛要打開外賣軟體看看,柳煦就回了他的消息。

  陳黎野正納悶這小子怎麼這麼快,轉頭就想了起來——姚成洛今天開的庭,對面原告的代理人就是柳煦。

  怪不得這麼快,等開庭呢吧。

  陳黎野抽了抽嘴角,點開了微信。柳煦應該是正在開車或者吃飯,總之就是懶得打字,給他發了語音。

  陳黎野點開了語音,就聽柳煦用他那冷得一比的聲線帶著點笑意跟他說。

  「陳律師,你是沙比嗎。」

  陳黎野:「……」

  他抽了抽嘴角,點開了下一條語音。

  「古代當然有男人之間互贈戒指和互吻的,但那是納男寵的,是同性戀,你做夢呢,都親了還做nm兄弟。」

  陳黎野:「…………」

  很好,說的很在理。

  陳黎野決定以後有機會就拿這句話堵守夜人。

  親都親了你還跟我做什麼兄弟。

  作者有話要說:陳黎野:小老弟你不要笑,下一個就輪到你隔壁第二部《地獄求生十七歲》求預收,也是無限流一樣的世界觀~主角柳煦麼麼噠感謝在2020-04-0913:49:30~2020-04-0920:29: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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