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畫中念(六)

2024-08-23 22:08:04 作者: 山河長秋
  參與者們鬧鬧哄哄的,你一言我一語的探討起來。

  「所以要想辦法避開這個小孩,才能把那個NPC殺死?」

  「不對,這小孩就在畫裡,剛剛都把布遮上了也沒用,是根本沒法避開的吧。」

  「你們看啊,這NPC是畫裡的人,那是不是還得用畫來殺?她既然是畫裡的人,那肯定是來自於哪幅畫的,是不是把那幅畫找到燒了就行了?」

  「你說的有道理,但是……這裡哪幅畫裡都不缺人啊,她要是自己跑出來的畫,那她那幅畫裡會有個好大的缺口吧?」

  「是不是看漏了沒找全?」

  陳黎野一邊沉思著一邊聽著眾人的話,聽到此處後,他便突然道了句:「不對。」

  參與者們聽了這話,又紛紛停了下來,看向了陳黎野,等著這位神仙開金口。

  「NPC下發的任務不應該和出地獄的方式畫等號,可能重點根本就不應該放在怎麼殺死NPC這件事上。」陳神仙說,「我們有點被拐跑了。」

  參與者們:「……」

  他這一說,他們才如夢初醒一般清醒了過來。

  確實,NPC下達的任務有的是強制性,有的就不是強制性的。如果是強制性的,那他們就得為了活著而調查,為了活著而完成任務,為了活著而不擇手段。

  但大部分的NPC下達的任務都和走出地獄沒有直接關係。

  「真是傻了。」有人忍不住說,「我一聽她自己說要弄死她,就下意識地以為是她就是罪惡,把她弄死就能出去了。」

  「說實話……我也這麼想了。」

  「害,誰讓她最後還說能離開美術館了呢,這話本來就很有誤導性。」

  謝未弦也不搭理其他參與者,他一直盯著陳黎野看,便對他道:「可現在也沒有其他的線索了,這怎麼辦?」

  陳黎野捏著耳垂,道:「不,線索的話……倒是還有。」

  其他參與者一愣:「還有什麼線索,畫不是都在這兒了嗎?」

  「還有一開始就給了我們的那些線索啊。」陳黎野說,「進來時的公告,你忘了?」

  陳黎野一邊說著一邊翻開了手機。他在手機上記了幾個關鍵詞,一看那些關鍵詞,他就能想起地獄的公告一開始說了什麼。

  他把地獄的公告複述了出來:「這是一座荒廢了數月的美術館。數月前,鬼怪與怨靈在這裡頻繁出沒,館長因此自殺身亡。因此,四周的住民紛紛搬離了這裡。但館內的苦哀無人能懂,館內的遊魂無人能渡,館內的渴望無人實現。」

  「你可曾知,這裡有過什麼?這裡有誰的筆跡,這裡曾是誰的夢想,這裡誰曾為誰無聲吟唱葬歌?」

  眾人安安靜靜地聽完了,然後又紛紛陷入了沉思。

  「館長死了。」陳黎野抿了抿嘴,說,「有沒有可能這個館長就是這畫裡的父親?」

  「是有可能。」謝未弦一邊說著一邊拾起了地上的一幅畫,又說,「那最後說的「無聲吟唱葬歌」,說的是不是這些畫?」

  「應該是指這個孩子為母親唱的葬歌。」陳黎野說,「剩下的問題,就是這些「苦哀」、「遊魂」和「渴望」了。」

  有的參與者道:「這應該是說那個小孩的事吧?」

  「應該是。」

  說完這話後,參與者們之間便陷入了死寂。

  如果說那個孩子是恨父親,父親就是館長的話,那這個仇應該已經報了才對——館長都自殺身亡了。

  那他還有什麼渴望,還有什麼罪惡等著被終結??

  「不行。」陳黎野說,「這些畫給的信息太碎了,根本拼不出來全貌。」

  他說的沒錯,這些畫畫來畫去,所表達的中心思想無非也就這麼一句話:他媽媽很好,他跟他媽媽在一起世界都晴朗了,他媽媽死了,他傷心的要死,他被他爸爸帶走了,他爸爸很恐怖,他長大了。

  沒了。

  這些畫能給出的碎片式信息,無非只有這些。

  「確實太過於片面化了。」也有人摸了摸下巴,開始思忖起來,「所以得再去找點別的什……」

  他話剛說到一半,就突然有個人連忙扒拉了一下旁人,小聲叫道:「……餵。」


  「?」

  眾人紛紛轉頭看向這位出聲打斷他們探討的參與者。

  這參與者是個中年男人,帶著個貝雷帽,留了滿臉鬍渣。

  鬍渣男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眼眸顫抖,眼裡全是滔天的恐懼。他感受到了眾人的視線,便抬了抬顫成了篩子的手,指向了前方。

  他咽了口唾沫,顫聲說:「

  ……看那。」

  眾人又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這一看,眾人登時感覺頭皮炸開,渾身發麻。

  只見,有一個渾身黑色的小孩站在遠處。他就站在展館牆邊的一道門前,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詭異的黑氣。這小孩全身都是黑的,但一雙眼和嘴巴卻是乾乾淨淨的白,像是被抹上去的顏料。

  他就站在那裡咧著嘴,用一雙白到看不清盡頭的眼望著這邊。

  在那一瞬間,一股深不見底的恐懼瞬間蹭的從陳黎野腳底竄到了頭頂,讓他瞬間渾身冰涼起來。

  是的。這恐懼恐怖到近乎能殺人,甚至讓陳黎野有一瞬間想起了兩千年前的種種過往。他完完全全被這種殺人誅心的恐懼緊緊抓住了心臟,被抓得近乎崩裂一般痛。

  陳黎野慌了,慌忙往旁邊抓了兩下——他想去抓謝未弦。

  但他太慌了,什麼也抓不到。那一雙手就那樣胡亂動著,像在深海中掙扎。

  謝未弦卻明白,他一下子抓住了陳黎野的手,又一下子捂住了他的眼睛。

  「別看。」他往旁邊打量了其他參與者兩眼,又把陳黎野往懷裡按了按,說,「那玩意兒也不對。」

  陳黎野當然知道那玩意兒不對。

  他死死抓著謝未弦的手,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又深呼吸了兩下,仍舊感覺心裡的恐懼如同驚濤駭浪一般厲害。

  他忍不住顫聲說:「你別鬆手。」

  謝未弦隨口答了一句:「不會。」

  謝大將軍一邊說著,一邊轉過頭來,死死盯著那黑色小鬼,雙眼裡是滔天的殺意。

  黑色小鬼卻什麼也不做,就那麼笑著看著他們。見謝未弦這樣不慌不亂,他似乎是有點不解了,便歪了歪腦袋。

  敵不動我不動,謝未弦也沒動,就那麼定定的盯著他。

  黑色小鬼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和謝未弦相互無聲對峙了一分多鐘,誰都沒動。

  參與者們都被恐懼支配得明明白白,誰也不知道下一秒要發生什麼,誰也都不敢動,更不敢出聲——他們的每一步,都關乎著所有人的生死。

  緊張的氣氛就這樣慢慢在空氣里蔓延開來。

  但突然間,變故發生了——一位參與者再也忍不住了,突然大聲叫了出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謝未弦驚了一下,下意識地把陳黎野抱緊了些,轉頭看去。

  那是一位驚恐得表情都扭曲的參與者。他喊完這一聲後就轉過頭跑掉了,跑的連滾帶爬慌慌張張踉踉蹌蹌。但還沒跑出去幾米,一副原本掛在黑柱上的黑白畫裡便突然猛地伸出了一雙幼小鬼手,一下子把他拉進了畫中。

  那位參與者身子一歪,變作了一片炸裂的鮮血。

  謝未弦慌忙把陳黎野護到了懷裡,他連點兒血都不想讓陳黎野沾上。

  於是,血就那麼濺了他一後背。

  謝未弦默默地轉過了頭去,有些心有餘悸地看向地上的一大灘血泊。

  ……真是槍打出頭鳥。

  他忍不住想。

  幸好他深諳敵不動我不動之道,剛剛沒說話……這個黑色小鬼殺人的條件可能就是發出聲音。

  謝未弦又心有餘悸地抬頭看去,就見那小鬼笑容更甚,像是心滿意足了一般。

  小鬼轉過頭,伸出雙手,啪的一下把雙手按在了身後的那道門上,活生生按出了兩個黑色的鬼手印來。

  然後,他便就那樣背對著眾人,慢慢地消失了。

  那道離他們很遠的門上殘留的黑手印與四周的溫暖色調格格不入,像是在無聲地詭異發笑。

  謝未弦鬆開了陳黎野,一邊拍著他後背,一邊把他扶了起來,低著頭關切問道:「怎麼樣。」


  「……沒事。」

  陳黎野強壓下心裡的恐懼,深呼吸了好幾次,手還是不肯放開謝未弦,猶抓著他顫個不停。

  他穩著心神,又不肯讓謝未弦擔心,還逞著強重複了一遍,道:「沒事……真沒事。」

  謝未弦輕而易舉地把他戳穿了:「臉都白了。」

  陳黎野:「……」

  「你跟我裝什麼裝。」謝大將軍說,「實在不行,我可以背你。」

  陳黎野被他說的忽的一笑,心裡的恐懼登時散了個七七八八:「那還沒有廢物到那種地步。」

  謝未弦卻說:「你可以廢物一點。」

  陳黎野愣了一下。

  他懂謝未弦的意思。

  謝未弦想對他說,你可以不那麼聰明,不那麼精明,不那麼堅強。

  你可以依賴我,抓著我,讓我背著你往下走。

  你可以害怕,你什麼都可以。

  你在我這裡,擁有一切特權。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多更!

  老慣例知道吧,撒花加油也可以喔,多評論明天有那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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