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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番外三 · 謝溫岳

2024-08-23 22:08:09 作者: 山河長秋
  美好的一天,從來活開始。

  但警察的活,一般都不是什麼好活。

  謝未弦接起了電話,從報警人急沖沖的語氣里了解了詳情後,就趕了過去——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個很尋常的小偷事件。

  五分鐘前,就在某個菜市場裡,一個青年偷了一個年輕姑娘的手機,結果被一個大爺當場抓住了。

  那小偷被當場抓包,面對確鑿的證據卻堅定非常的矢口否認,於是,在一番爭吵過後,大爺自覺跟這兔崽子講不清道理,便狠狠一個過肩摔,把小偷摔到了地上。

  然後,他就夥同一幫子熱心民眾,把這小偷按在了地上。

  再然後,他們就報了警。

  謝未弦和派出所里的同事趕到現場時,那個小偷還被按在地上,看起來都快被壓斷氣了。

  被偷了錢包的姑娘十分憤慨,正指著那地上的小偷破口大罵,轉頭一看警察來了,就立刻又氣憤地朝著謝未弦叫道:「警察叔叔!!快把這個偷我手機的臭傻逼抓起來!!」

  謝未弦聽得嘴角直抽。

  謝未弦才二十七,就要被叫叔叔了——至少從生理角度來說,他二十七。

  但如果從客觀事實角度出發,那他這兩千多歲的年齡被叫一聲叔叔,還真是賺大了。

  謝未弦嘆了口氣,回頭叫同行的同事把被按在地上的那個小偷給扭送到了警車上,然後又回過了頭來,說:「那個姑娘,耽誤你點時間,跟我回去做個筆錄。」

  姑娘還有點氣憤,正在那兒咕咚咚地灌水以解心頭之恨。一聽這話後她就鼓著腮幫子朝謝未弦點了幾下頭,比了個OK。

  謝未弦一手握拳輕輕敲了敲後脖頸子,沉吟了片刻後,又說:「剛剛說的那個第一個發現他偷你東西的大爺呢,他也得跟著來一趟。」

  人群之中,有一人聞言說道:「大爺的話,你剛剛來的時候他就走了。」

  謝未弦:「……」

  他忍不住捂了捂臉,心道真他媽是個深藏功與名的老大爺。

  不過好在人間自有真情在,見他表情為難,又有一個賣菜的小販冒出頭來說道:「誒警察同志,你別擔心,我認識他,我給他打個電話,把他叫回來?」

  「成。」謝未弦朝她點了點頭,說,「麻煩您了。」

  「哎,不麻煩不麻煩!」

  那小販朝他笑嘻嘻地揮了揮手,轉頭去打電話了。

  「不過啊,現在這大爺真是熱心。」跟謝未弦一道來了的小警察把腦袋探出了車窗外,托著腮說,「真是人間自有真情在,國民素質顯著提高了啊。」

  「是呢,還挺彪悍的。」謝未弦也說,「能把小偷摔地上,也是夠可以。」

  那位大爺好像還沒出菜市場,沒過一會兒就來了。

  謝未弦在人群里一眼看到了他。

  在看到這位見義勇為的大爺的那一刻,他腦子裡的一根弦啪地一聲,斷了。

  他夢裡謝溫岳的臉漸漸和眼前朝他信步走來的大爺的臉慢慢重合,夢裡的樹影颯颯聲也和現代的人間煙火聲慢慢重合。

  周圍人海重重,但卻好像每個人都放慢了腳步,只有謝溫岳在一步步穩健的朝他走過來。

  他挺直著腰板,像一棵頂天立地的松。

  雖然他頭髮白了大半,一頭長髮也短成了現代,謝未弦還是一眼把他認了出來。

  那是謝溫岳,絕對是。

  謝溫岳就那樣慢慢地朝他走了過來,然後站定在了他面前。

  他板著一張臉,把謝未弦渾身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知為何,他的目光里似乎帶了點讚許和欣慰。

  然後,他對謝未弦點了點頭:「警察同志,你好。」

  謝未弦:「……」

  謝未弦半天蹦不出來一個字兒。

  坐在駕駛座上的小警察也愣住了,片刻之後,他喃喃道:「好像啊……」

  他這一說話,謝未弦才被拉回了神兒來。他愣了愣,轉過頭道:「什麼?」

  「你啊。」小警察說,「弦哥,你和這大爺長得有點像啊。」

  謝未弦:「……」

  那他媽肯定像啊!!!


  謝未弦心裡罵了一句,但最後也沒說什麼,只嘆了口氣抹了把臉,轉過頭別著臉拉開了后座的車門,頭也不抬地對他說:「得了,您先上車吧。」

  謝溫岳什麼也沒說,直接鑽車裡去了。

  他一進去,就看到剛被他摔地上的小偷正自閉似的縮在車的另一邊。

  小偷見他上車來,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謝溫岳被瞪了也還是什麼都不說,不動聲色地直接鑽到了小偷旁邊,坐下了。

  謝溫岳進了車子後,謝未弦就把車門關了上,然後往前走了兩步,對坐在前座上開車的小警察說:「你先回去,我去個地方。」

  小警察愣了愣:「你去哪兒啊?」

  「用得著你管?」

  小警察:「……」

  小警察剛想說聲「那好吧」,話還沒出口,坐在后座的謝溫岳就來了句:「你給我上來。」

  謝未弦:「……」

  小警察:「……」

  空氣在一瞬間,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

  「上來。」謝溫岳又說了一句,「要麼你上來,要麼我跟著你下去。」

  謝未弦:「…………你就非我不可了是吧?」

  「對,我看這警察不靠譜。」

  小警察:「……」

  謝未弦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嘟囔了一句:「死老頭,說話真他媽難聽。」

  坐在后座的大爺眉頭一動。

  小警察快嚇瘋了,忙道:「弦哥!聽見了啊他聽見了!!你小點聲!!你你你道個歉啊!!」

  「聽見就聽見了唄。」謝未弦滿不在乎地嘟囔著道,「糟老頭子,氣人得很。」

  話是這麼說,謝未弦還是老老實實地拉開了車門,賭氣似的坐了上去。

  做兒子的總有一種聽爹的話的本能。

  車子裡是個密閉的空間,謝未弦一進來,就聞到了謝溫岳身上環繞的酒味。

  他忍不住皺了皺眉,也這才發現,原來兩千年過去,他死了又活過來,心裡那點對父親的怨艾居然還存在。

  他也不管謝溫岳會怎麼想,也不管他明不明白,就一邊把車窗搖下來,一邊輕聲罵了句:「又他媽喝酒。」

  謝溫岳橫了他一眼,回敬道:「管的真多。」

  空氣里詭異的氣氛讓做司機的小警察有點汗顏,更是非常之摸不著頭腦,他訕訕地抹了把臉,又訕訕地發動了車子。

  回到了派出所後,小警察就把車上需要做筆錄的兩個人留給了謝未弦,連忙押著小偷跑了,一看就是受夠了車上的詭異氣氛,想趕緊藉機溜走。

  謝未弦倒是無所謂,領著這兩個人進了派出所。

  姑娘從上車開始就帶著耳機,直接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從頭到尾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的筆錄倒也好做,謝未弦十分孝順的把他親爹晾在外面,給姑娘做完了筆錄後,就把她送了出去。

  然後,他就轉過了頭來,頗為頭疼的看了眼坐在外面的長椅上等候的謝溫岳。

  謝溫岳倒是沒變,他還是喜歡喝酒,舉手投足間也還是有著上輩子的名門影子。在長椅上一坐也記得翹個腿,坐的挺直了腰板,板板正正的,十分有貴族氣質。

  謝未弦只覺得麻煩,忍不住嘆了口氣,叫了他一聲:「餵。」

  謝溫岳抬頭看他。

  「做筆錄了,進來。」謝未弦說,「早弄完早完事。」

  謝溫岳倒是接受性十分良好,站了起來,跟著謝未弦走了進去。

  「姓名。」

  「秦煜,火日立的煜。」

  「年齡。」

  「五十七。」

  「身份證號。」

  「自己看。」

  謝溫岳一邊說著,一邊從兜里把身份證掏了出來,丟到了桌子上。

  身份證就那麼在桌子上旋著飛到了謝未弦跟前。

  謝未弦看了謝溫岳一眼。

  他倆的動作現在簡直出奇的一致,都翹著二郎腿斜靠在椅子上——這好像就是老謝家的祖傳姿勢似的。


  意識到這一點後,謝未弦就忍不住嘴角一抽,詭異的逆反心理又上來了,便默默地——換了條腿翹著。

  謝溫岳忽的笑了一聲。

  「笑什麼笑。」謝未弦瞪了他一眼,道,「嚴肅點,這兒是派出所。」

  「我又沒違法亂紀。」

  謝未弦白了他一眼,把桌子上的身份證拿了過來,抄下了那一排號碼。

  還改姓秦了。

  謝未弦看了眼他的姓名,又開始從雞蛋裡挑骨頭,想著法的罵起了他爹。

  忘本的老東西。

  他想。

  謝溫岳的筆錄也做得很快,沒過半個小時,謝未弦就也把他送了出去。

  「回家之後少喝點酒。」謝未弦在門口同他道,「那玩意兒好不好自己心裡沒點數?」

  「你管的真夠多的,我喜歡喝。長幼有序,還用不著你管我。」謝溫岳也說,「對了,你是不是得送我回家?」

  謝未弦冷漠至極:「門口有公交車。」

  說完,他就轉頭往派出所裡面走。可剛側了個身,他就聽到謝溫岳無可奈何地笑了一聲:「你就這麼討厭我啊?」

  謝未弦:「……」

  謝未弦身子一頓,不吭聲了。

  他想起了那封書信來。

  謝溫岳死後,他守完了孝,回到了侯府里。

  侯府的老管家收拾好了謝溫岳的所有東西,說怕他睹物思人,就先替他全給收拾到了一個房間裡。如果還要拿出來,那他們這些下人就再替他擺上。

  謝未弦沉默了很久,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就那麼站在原地呆了半晌後,他才有些心不在焉地說了句,算了,一會兒再說,我去看看。

  他就去看看了。

  老侯爺的東西很多,當時夜也很深了,謝未弦就跪在地上,一樣樣的把那些遺物從箱子裡拿出來。

  老侯爺死的突然,死前甚至都沒來得及寫點什麼留給他,所以也沒有什麼遺書。謝未弦知道這一點,所以也沒指望老侯爺留點什麼給他。

  可意料之外的,他翻到了一紙信,信上還寫著致吾兒。

  謝未弦有些意外,就那樣端著它,傻愣愣地愣在了那個黑夜裡。

  他跪在地上,愣了很長很長時間之後,才把信紙打開了。

  時間過去太長太長了,謝未弦記不太清信上都寫了什麼了。只記得信的開頭裡,謝老侯爺寫——「致吾兒,見信如晤,展信舒顏。」

  可下一行,謝老侯爺又說:「不過你打小就臉臭,長得還隨我,舒顏也不好看,還是算了。」

  這開頭兩行實在太氣人了,也不太像是老侯爺會說的話,所以,謝未弦就記得很清楚。

  那封信並不是遺書,那好像是老侯爺好久好久之前就寫好了的,看那樣子,他是一直想寄到塞北去的,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又一直沒有寄。

  信里的行文有點硬邦邦的,看起來,謝老侯爺是想關心他的,但他又知道自己在兒子心裡的地位不怎麼樣,就不知該怎麼關心才好。

  謝老侯爺在信里說,門口的樹其實是很久之前的一代皇帝賜給謝家的,謝家是塊風水寶地,這大樹常年都鬱鬱蔥蔥的,長得特別好。

  謝老侯爺說,這樹可得珍惜著點,外人都已經把它當做謝家的象徵了。

  謝老侯爺又說,前幾天他夢到了謝未弦他娘,他娘指著他鼻子罵他不上心,她說孩子在塞北挨凍受罪,做爹的卻在京城裡花天酒地。

  謝老侯爺還說,邊境軍的統領上次回京來和他見了一面,聽他說,塞北那兒的將士都是喝酒吃辣來取暖的,你又不會喝酒,傻眼了吧?

  信里洋洋灑灑好長一篇,謝老侯爺隻字未提父子兩人的事,卻字裡行間都在無言地說,回來吧。

  謝未弦回來了,卻不是被這封信叫回來的。

  是被老侯爺的死叫回來的。

  謝未弦對老侯爺的恨在聽到他死的那一刻就發生了改變,再加上這麼一紙信,他頓時開始動搖起來。

  老侯爺是個混帳,他對不起亡妻,他在家裡花天酒地,他傷害了孩子。

  可他又確確實實的在內心深處關切著謝未弦,他自覺對不起他,也愧疚於他……雖然沒有表現出來。


  謝未弦對他的那份純粹的恨在意識到這一點後,霎時變得混沌了起來。

  他想起老侯爺過去也曾在人前護他,更在朝中護他,還給他置辦過衣服和生辰宴,在他生病的時候也守在過他床頭,關切的摸過他額頭——雖然滿身的酒臭味。

  人心裡的愛恨永遠不能分明成黑白,總有些難以割捨。

  謝未弦原諒不了他,但又恨不了他。

  他對著過去的謝溫岳——也是現在的秦煜,沉默了很久,然後說道:「反正我不想讓你再當我爹了。」

  他太了解謝溫岳了,自打這人跟他見面以後的一言一行,他就能明白。

  謝溫岳肯定記得。

  果不其然,謝溫岳就冷笑一聲,說:「我猜也是。」

  謝未弦翻他了個白眼。

  「你恨我有道理,我也不是個多稱職的爹。」謝溫岳說,「不過看你現在這麼風風光光的,我也就放心了。」

  「我這輩子也遇到了阿雀,娶了她,也反思了很多。我知道,我過去不是個好人,花天酒地的,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她,所以理所當然的,我沒有一定要被原諒的資格……這點數我心裡還是有的。」

  阿雀就是謝未弦的親娘。

  ……果然,每一對該遇到的都總會遇到。

  謝未弦皺了皺眉,內心的心情有些微妙。

  謝溫岳又說:「不過當然,你個小兔崽子也不讓人省心,為了保你,我上輩子給那傻逼皇上磕得頭都快爛了。」

  謝未弦:「……」

  謝未弦撇了撇嘴。

  「也不知道你怎麼想起來的。」

  謝未弦一邊嘟囔著說著,一邊就想起了黑白無常告訴了他,姚成洛想起來是因為跟他們提出了要求,並為此付出了代價。

  ……那不會謝溫岳也是為了他……

  謝未弦想到此處,就忍不住問:「你不會……」

  普通人不可隨意談落地獄,謝未弦不敢問的太明顯,只好欲言又止的問到此處。

  但聰明如謝溫岳,也已經明白他要問什麼了,就冷哼一聲,道:「你管我怎麼想起來的,管好你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就行,少管你老子的破事。總之,好不容易出來,你就跟那誰百年好合吧。」

  謝溫岳一邊說著一邊朝他揮了揮手,說:「拜拜,我坐公交回家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轉頭走了。

  謝溫岳走時的背影高大又偉岸,恍惚間,謝未弦仿佛又看到了他披著禁軍統領的披風走出門去,一身披風颯颯。

  那時不同今日,謝家的大樹樹影颯颯,正是初夏,那樹開的鬱鬱蔥蔥。

  謝未弦看著他的背影,沉默了一會兒,鬼使神差地叫了一聲:「給我站住!」

  謝溫岳停了下來,回過了頭來。

  「……」謝未弦默了片刻,朝著旁邊的警車努了努嘴,別彆扭扭地道了句:「上車。」

  謝溫岳愣了一下。

  然後,他便忽的笑了一聲。

  他說:「我可喝了酒的啊。」

  謝未弦翻了個白眼:「廢話真他媽多。」

  他一邊說著,一邊走下了門口的台階來,準備往警車那邊走。

  走了幾節台階下來,謝未弦就又說:「對了,我說的是不當你兒子,沒說不見你啊。當你兒子他媽簡直是折壽,我還留著命跟我對象過日子呢。」

  謝溫岳置之一笑。

  他很少笑,更很少笑得這麼坦然開心。

  周身寒風瑟瑟,風卷著枯葉呼嘯而過。

  謝未弦大概也永遠不會知道,謝溫岳曾在地獄裡還與黑白無常做過一筆交易。

  他為了取回記憶付出了代價,那份代價,就是受八世輪迴之苦。

  但在臨入輪迴受苦前,謝溫岳又同來送他的黑白無常說:「地獄的能力,不是什麼好東西吧。」

  黑無常點了點頭:「確實不是啥好玩意兒。」

  「是嗎。」謝溫岳早知如此了,便咂吧了兩下嘴,又嘆了口氣,說,「那我多付出點代價,能不能讓那個能力對他好一點?……就對他特別特別好,根本不會害他的那種。」

  黑白無常愣了一下,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後,白無常就轉過頭來,說:「可以是可以,但是老爺子,這個代價蠻大的哦……」

  「我知道要付出代價,你們就讓我一直輪迴到他能出地獄為止的那一世就行,輪迴成什麼玩意兒我都認了。」

  「不過當然,他到時候出地獄的時候,你們就這事給他找個由頭說明一下,省得他起疑心。」

  謝溫岳一邊說著一邊揚起了手,朝他們揮了兩下後,便轉頭頭也不回的走上了奈何橋。

  「沒辦法,我兒子疑心病重啊。」老爺子啞聲笑了兩聲,說,「這挺不成器的臭小子,就交給你們了啊。」

  奈何橋上白霧重重,老將軍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霧中。

  而今寒風瑟瑟,謝未弦和謝溫岳相互對望,慢慢走近。

  可謝溫岳卻忽然慢慢停下了腳步。他恍惚間好像看到了一棵大樹,那樹橫在他和謝未弦之間,在冬日臘月里開的鬱鬱蔥蔥,枝繁葉茂。

  謝未弦似乎也看到了,他也停下了腳步,抬起頭來。

  大樹的樹葉飄飄而落,落了他們滿眼。

  那是某一代皇帝賜給謝家的樹,它是謝家的象徵,它看著無數謝家人出生長大又老去。

  同樣的,它也看著他們重逢。

  作者有話要說:父子緣,來生緣(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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