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喔——」
響亮的雞鳴聲傳來，吵得睡夢中的秦云何有些煩躁的皺了皺眉。
「喔喔喔，喔————」
又一聲雞叫直鑽腦仁兒。
想必是昨晚又忘了關雞籠門，所以他家那隻大公雞一早跑到他的窗戶底下叫。
秦云何動了動，牽動了腰腿間針扎似的的酸痛，使他眉頭皺得更緊了。
再一聲雞叫，秦云何更用力的閉了閉眼，蒙在腦袋上的被子又緊了緊。
不行，再睡會兒。
秦云何閉著眼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蒙住頭繼續睡。
剛迷迷糊糊睡著沒多會兒，卻又聽到外面有人喊：「阿問！阿問！該走啦！」
秦云何充耳不聞繼續睡。
可那喊聲鍥而不捨，還配上了大力的砸門聲：「秦問！快點啊，一會兒要遲了！」
被吵得又醒了幾分的秦云何氣惱的蹬了一下被子，渾身傳來酸痛的同時，地上傳來「嘩唥」一聲物品落地的聲音。
秦云何一愣，身上那一陣酸痛還沒過去，他已經顧不上酸痛，因為他聽出來那一聲是撥浪鼓掉到地上的聲音。
他默默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臉沒多疼，卻又觸動手上磨破的傷處，痛的要命。
秦云何慢慢坐起來，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才平復下心情開口回應外面的喊聲：「來了！稍等！」
他慢慢下床，先走到床腳，將少了一個鼓槌的撥浪鼓撿起來，仔細的擺放到桌子上。
天剛蒙蒙亮，屋裡還有些暗，他沒點燈，只是摸到昨晚放好的衣服，一件件穿起來。
穿好又認真疊好被子，擺放好。
然後是洗漱，開門。
這一系列動作，每做一個都引得他渾身酸疼。
若是從前，若是上一世的他，早就賴在床上呼哈亂叫，不躺到天荒地老不肯罷休。
但是現在，這一世，他絕對不能再那樣過了。
秦云何一開門，一股寒風就刮上了他的臉，讓他幾乎以為臉皮都掉了一層。他苦笑，以前何曾這麼早起過？
正房母親的房間傳來走動和拿東西的聲音。
昨晚娘兒倆因為秦云何去給人做工的事大吵了一架。
他娘覺著自己兒子是讀書人，兩隻手是要提筆寫字的，怎麼能去給人干苦力？這不是讓人笑話？
何況他家雖然也不算富裕人家，但是維持生計卻是沒有問題的。又不是一貧如洗無米下鍋了，寒冬臘月的去給人舂米，這叫什麼事？
自己的兒子可是曾經中過秀才的，就該安心念書。不說中個進士，將來中個舉人回來，也是光宗耀祖了。
秦云何心中苦笑：上輩子他就是整日拿著舉業的幌子混日子，一天天把自己混到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
他怎麼不知道做工的苦，他才幹了一天整個人就像被拆碎又草草的裝起來一樣。
他當然也知道家裡還不至於需要他寒冬臘月去給人做工賺銀子，可是他要說銀子是要拿給玉茹的，他娘會給嗎？
自然是不會的。
門外的陳二已經等的有些著急，連聲催促。秦云何快步往外走，就在他打開大門的時候，正房的門開了。
「我熱了兩個菜糰子，你帶上吃。」
雖然昨晚剛吵了一架，到底秦母還是疼兒子。
「不用，娘。李老爺家管早午飯。」
他這麼說著的時候，秦母已經走到了他跟前，硬把兩個包好的菜糰子塞到了他手裡：「那麼遠的路，現在吃了走到那就消化完了。你要吃不了，給陳二一個。」
陳二在門外聽到，開心道：「我最愛吃秦大娘做的菜糰子了！謝謝大娘。」
秦云何見此也就不再堅持，接過來跟娘告別，然後轉身打開布包和陳二一人一個把菜糰子分了。
兩人吃著菜糰子走到村口，那裡已經站了好幾個一起去李家坪做工的人。見他倆到了招呼一聲一起往村外走，看樣子就等他倆了。
秦云何有點慚愧，還當自己起得挺早呢。
「呦，這不咱村神童嗎，怎麼也去給人做工啊？不考狀元啦？」
昨天已經有人打趣過秦云何了，這個人是今天剛加入的。
秦云何十三歲就中了秀才，他娘一直以這件事誇口。秦母非常堅信自己兒子將來一定能中狀元。
其實秦家，不光秦云何，秦云何的爹和幾個堂兄弟，都是秀才。
雖然村里幾十年除了秦家無人中過秀才，但是他是秦家人啊，中秀才本不稀奇。
稀奇的是秦云何中秀才的時候才十三歲啊，所以最初村里人都稱讚秦云何是神童。
只是這神童之名，來得快，去得也快。
因為很快他就又因為科試中用詞不當被革除了秀才功名。
本來這也沒什麼，反正年紀小，還能再考。卻沒想到，自此後他再未中過秀才。
他雖再沒中過秀才，可這不妨礙他娘覺著自己兒子是天才，時常有意無意顯擺。
時間久了，村里就開始有人背後偷偷取笑。
現在又見當年的「神童」竟然跟他們一群粗人一起去做工掙錢，更是忍不住當面打趣起來。
秦云何對這些無關痛癢的打趣並不以為意。
且不說這些話並無太多惡意，即便有惡意，也並不能給他造成什麼實質的傷害。
面對自己的窘迫，承認自己的無能，踏踏實實的想辦法解決目前的困境才是正題。這是他上一世十年悽慘想明白的道理。
他現在只想把這一世的日子過好。
趁著一切都還來得及。
他不在意，陳二卻不幹了。
「阿問跟你一塊幹活那是你的榮光，這叫與民同樂懂不懂。」
秦云何失笑，陳二又亂用成語，什麼「與民同樂」。其他人聽見陳二這話，又一陣打趣。
陳二大名丁卯，兩家相隔不遠，年齡又相仿，小時候經常一塊玩，算是髮小。
小時候有點什麼事陳二都愛拉著秦云何一起，有人欺負秦云何，也都是他出頭。所以，秦云何雖然自小文弱，村里卻沒有孩子敢欺負他。
後來秦云何中了秀才，雖然很快又被革了頭銜，但再交往的人就都是秀才童生這些人，慢慢的跟身為白丁的陳二共同話題越來越少，來往也就少了。
上一世，在他落魄無依的日子裡，陳二又時常去找他玩，開解他。他餓死自己的計劃，都因為陳二沒能實行。
重生回來後，秦云何急於掙錢，問了很多人都沒有什麼掙錢的路子。想起陳二經常在冬日幫人做一些零工，咬咬牙便去找了陳二。
陳二果然還是陳二，雖然很吃驚秦云何竟然要去做工，但是也沒多問，更沒有取笑，一口答應有了工馬上找他。
之後沒幾天就來找他，說李家坪的李老爺要找人舂米，出手很大方，不知道他肯不肯。
因為了解自己的髮小從小沒吃過苦，所以陳二還特意強調了舂米的辛苦，時間如何長，做一天如何的腰酸背痛。
秦云何急於掙錢，哪裡還顧得上苦不苦，一聽說一天一百文，忙不迭的就答應了。
PS. 古代科考確實有許多需要注意的，比如文體不正、用詞不當、不尊傳統、混用俚語、不知避諱，甚至字跡潦草等。我查到的有一個舉人因為用詞不當被革去舉人頭銜。在這裡化用到了秦云何頭上，讓他被革去了秀才頭銜。
院試分為歲試和科試。歲試一半是童生考秀才，一半是已經是秀才的考一考有沒有用心學習。科試是秀才參加的考試，通過了才能參加鄉試，等於鄉試的資格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