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尋不知道為什麼眼神沉了沉
他把那封巴掌大的粉色信封撿了起來，沒拆，轉身問柏西，「這是什麼？」
柏西本來就心情不好，解數學題更是解得心浮氣躁，他往那信封上看一眼，見怪不怪地回答，「情書唄。【記住本站域名】」
他根本沒當回事。
他自打進了高中，這一年來又長了個子，長得好看也就算了，性格還好，人也聰明，在女孩子鍾受歡迎的程度簡直是與日俱增，情人節的巧克力收到手軟，出個早操的功夫都能被堵在樓梯口告白。
像這樣一封情書，已經算是含蓄了。
戚尋卻聽得眉頭一皺。
他自己也沒少收過情書，往他抽屜里塞東西的女生多得能把走廊給占滿了，但是柏西在他心裡，一直好像還是個小孩子，還沒長大，只會甜膩膩地沖他笑，靠在他懷裡撒嬌。
可現在這封落在他手裡的情書，卻像在提醒他，在他沒注意的時候，柏西已經蛻變成了玉樹臨風的少年人，不知不覺已經被人惦記上了。
這滋味不太好受。
雖然他自己也說不清，他不舒服在哪裡。
戚尋把這封情書隨手扔進了垃圾桶里，俊美的臉一半在光里，一半隱在陰影中，有種克制之後的不悅。
但柏西還在跟數學題較勁，沒能看見。
他只聽見戚尋不輕不重說了句，「別把心思放在早戀上，毛都沒長齊，還收起情書了。」
這句話不怎麼中聽，完全拿柏西還當小孩子教育。
柏西一下子就不高興了。
他抬起頭對戚尋怒目而視，白生生的臉，嘴唇在燈下格外紅，明明是生氣，卻又像貓兒撒嬌。
戚尋輕哂一聲，不當回事。
「我說錯了嗎？」他問。
柏西瞪了他一會兒，又把眼神移開了。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卷子，因為心煩意亂，他最後一道大題解錯了，至今沒有求出結果。
他低聲道，「我又沒早戀，這個給我情書的人，我都不記得是誰。」
這話聽著還算順耳。
戚尋的臉色稍微和緩，走過來兩步，想揉一揉柏西的頭。
但他的手還沒有抬起，他就聽見了柏西的下半句話。
像一陣輕飄飄的煙，融在了空氣里。
「但我確實有喜歡的人了。」
柏西說這句話的時候，嘴唇輕輕揚了一下，像想起了什麼高興的事情。
戚尋要伸出去的手一下子僵住了。
他低頭去看柏西，恰好柏西也抬頭看他。
一雙烏黑圓潤的眼睛，天真又無辜，月下湖泊一樣透徹。
裡面倒映著他的身影。
「是誰？」戚尋下意識問。
柏西卻挑起眉，小狐狸一樣狡黠，「不告訴你。」
戚尋也沒再去刨根究底。
管著不讓人早戀，已經算是身為兄長手伸得太長了，至於柏西心裡有個喜歡的人，這放在十七八歲的少年人身上，說破天也不算個大事。
少年人荷爾蒙本來就旺盛，也許是樓梯間一個擦身而過，也可能春情萌動。
他也沒立場去追問。
就像不在意這件事一樣，他照舊去接柏西下課，帶柏西跟朋友聚會，陪柏西看電影打遊戲。
只是他偶爾看著柏西坐在他身邊，側臉乖順，也會出神地想一想，柏西這樣的男孩子，會喜歡什麼人。
大概是個跟他一樣漂亮，卻活潑開朗的女孩子，搞不好還很主動外向，才能讓柏西開了竅。
他心裡計較，卻又不能把這計較說出口，只是在陳鐸爪子不安分地來捏柏西的臉時，一把拍開。
「邊上去。」他冷冷地說道，把柏西又往身邊攏了攏。
而柏西什麼都沒察覺，還在他旁邊喝可樂。
但戚尋沒想到的是，他僅僅是在心裡勾勒了一個模糊，柏西會喜歡的女生的形象，但是半個月後，他卻親眼看見了，真的有一個這樣的女生，出現在了柏西身邊。
那天是周五，因為柏西說了要他來接，戚尋一早就等在了高中門外。
但是柏西社團臨時有事，給他發消息說要晚一會兒。
戚尋也不在意，耐心地站在門口等著。
等到校門口來接的家長都散得差不多了，他才看見柏西背著個書包從門口出來，但他不是一個人，身邊還有個穿著校服裙的小姑娘，扎著高馬尾，雖然看不仔細，卻依稀能看出姣好的容貌跟身材。
柏西正低頭跟她說話，兩個人都是笑著的，快離開校門，那小姑娘也不知道說了什麼，柏西就站住不動了，然後小姑娘墊起了腳，不知道是在跟柏西說悄悄話還是什麼，兩個人湊得很近，幾乎像一個吻。
戚尋臉色一下子變得十分難看。
好在只是剎那，兩個人就又分開了。
他們在校門口分道揚鑣，柏西還在跟人說明天見，但是一抬頭，他卻看見了戚尋那張像被欠了八個億的臉。
「哥……你怎麼不在車上等？」
柏西心頭一跳，他知道戚尋肯定是看見自己跟文娛委員在一起了。
明明他跟文娛委員清清白白，但是現在卻憑空生出一股心虛。
戚尋什麼也沒說，只是從他手裡接過了書包，牽著他往車上走，只是他拉著柏西的手不自覺用了點力。
柏西有點吃痛。
上了車，他抱著書包，打量著戚尋的神色，總覺得戚尋有點像發神經，搞得他委委屈屈的。
而戚尋把車開出去一段，心緒平穩了，才開口問道，「那女生是你喜歡的人嗎？」
柏西下意識想否認。
但他眼神一轉，卻看見了戚尋的表情，繃緊的，冷硬的，像在審訊他，卻又有種微妙的暴躁。
柏西愣在了那裡。
他是還沒談過戀愛，但是他收到過得表白能開展覽，他見過太多對他寫著愛慕的臉，男女都有。
戚尋這樣的神情，讓他心頭微微一動。
他沒有回答，可疑地沉默著。
戚尋久久沒等到回應，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不是刻薄的人，雖然性格冷淡，但待人接物一向禮貌，自有教養讓他對女性更是尊重，但想起剛才柏西跟那女生親近的樣子，他心裡就團著股不郁的火。
他冷冷道，「前幾天還跟我說你沒早戀，你倒是會撒謊。」
柏西還是沒說話，玩著書包上的鑰匙扣。
戚尋口氣更冷，「你早戀也找個好一點的，那女生哪裡配得上你，你倒是為她陽奉陰違。」
這話已經算刻薄，卻又算不得謊話。
他確實從心底里覺得那些生澀的，不懂事的高中生，沒人配得上柏西。
但要問他柏西該跟誰在一起，他又說不出來。
柏西這下子卻是終於有了反應。
他看了戚尋一眼，小聲道，「你管我這麼多幹嘛，我爸媽都不管我。」
這話一下子戳了戚尋肺管子。
他怒極反笑，「不想我管你，那你別叫我哥啊。不服是嗎，我要真想不讓你談，你倆明天就得分手。」
他說得出，也做得到。
柏西拽緊了那個鑰匙扣，咽了咽口水，戚尋冷起臉是很嚇人的，但他心裡又有點高興。
戚尋越生氣，他越高興。
這說明戚尋在乎他。
他心裡盤算著，看著戚尋的眼神有點亮亮的。
他故意問，「你幹嘛對我戀愛反應這麼大，我十七了又不是七歲，我不跟這個談，也早晚會跟那個談，你管得了這個，管得了所有人嗎？」
戚尋按住方向盤，開車拐進了一條巷子裡，橫在了路邊。
他轉過身，眼神沉沉地望著柏西。
現在已經是傍晚，車裡很昏暗，柏西像是被他嚇著了，身體往後靠。
兩個人僵持了一會兒，誰也沒說話。
其實戚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生氣，他的堂弟里也不是沒有早戀的，最大的那個只比柏西小一歲，都有過兩個女朋友了。
但是柏西這樣怯生生地看著他，真還跟沒長大一樣，好像跟誰在一起都會被欺負。
但他又有點挫敗，這兩年，柏西在他面前一直很乖，很黏他，這還是第一次柏西跟他犟嘴，反駁，就為了一個女生。
他看了柏西一會兒，伸手摸了摸柏西的側臉，不怎麼高興地問，「你就這麼喜歡她，不聽我的話也非要在一塊兒？」
他話里已經有點服軟的意思。
柏西的心砰砰直跳。
他柔嫩的臉貼著戚尋的手掌，戚尋手指間有股很淡的柚子味道，是他硬塞給戚尋的護手霜，跟他用的一樣。
他仰頭望著戚尋，在這不大的車內，戚尋顯得格外有壓迫感，明明也沒有大他幾歲，卻比他看上去成熟太多，冷硬，俊美，君子端方。
尤其是垂下眼看他的時候，無形之中有種威懾力，像是看透了他一層皮囊下，藏著的那顆心。
柏西被看得昏了頭。
他甚至忍不住在戚尋掌心裡蹭了蹭。
他想，戚尋這樣緊張他，肯定是不願意他戀愛的。
既然不願意他戀愛，那是不是就意味著……有點喜歡他？
這讓他喉嚨發澀，眼神卻閃閃發亮。
車內只有他們兩個，氣氛沉悶膠著，卻也有點曖昧。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終於還是說了實話，「我不喜歡那個女生，她是我們班文娛委員，跟我玩的比較好，剛才她只是給我拿掉了臉上的髒東西。」
戚尋挑了挑眉，像是掂量他話里的真假。
而柏西一鼓作氣地說了下去，「但我說過的，我確實有喜歡的人，哥你想知道是誰嗎？」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戚尋。
如果眼神有熱度，那他的眼神應該是滾燙。
戚尋被注視著，不知道怎的，心裡有種微妙的預感，為了他跟柏西好，他應該拒絕去聽這個問題。
但柏西昂著頭看他，不等他想明白，已經給出了問題的答案。
書包從副駕駛上滑落在了地毯上。
鑰匙扣撞到了座椅，發出淺淺的悶響。
而柏西解開了安全帶，身子往前傾，手捧住了戚尋的臉，將嘴唇印在了戚尋的嘴唇上。
他的嘴唇上塗了橙子味的潤唇膏，是前排的女生看他嘴唇乾借給他的。
如今這橙子的味道，也印在了戚尋唇上。
柏西第一次做這種事，親得還是他喜歡的，渴慕已久的人。
他的睫毛劇烈地抖著，耳朵尖都變得緋紅，聲音也顫顫的。
他不敢看戚尋的眼睛，只低聲說，「哥，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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