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王府。
王府東邊洞房,朦朧的月色灑落,停在刺眼搖曳的燭燈上。
女子臉色蒼白,躺在地磚上,與大紅色洞房格格不入。
「小姐,今天姑爺不會來了,您睡下吧。」聲線稚嫩的婢女,在外頭第十八次喊道。
女子從地上爬起來,取下鳳冠,目光卻定格在合卺杯沿。
原主的唇脂紅,印在杯口,鮮紅的令人後脊發寒。
原主的記憶在腦海里翻湧。
「我不嫁!!!」
「你不嫁,那就看著你娘去死!」婦人狠逆的眼神似千刀萬剮,插進了原主的心窩裡。
姜芷惜煩悶的拍掉了椅子上的鳳冠,坐上去,望著窗子外的月色出神。
上輩子行善積德,燒香拜佛。
就這麼死了?
飛機出事時,她腦子一片混亂,再睜眼就出現在這裡。
躺在冰冷的地磚上,整整兩個小時不能動彈。
大紅屋子、蠟燭、帘子和幔帳,還有紅似火的床。
這裡的一切,讓她的神經蹦出科學的盡頭。
唯一的思路,便是夢裡那位穿著紅嫁衣的女子,要她來復仇。
身子的主人名喚姜芷惜,好巧不巧,與她同名。
是武安侯府養在鄉下嫡子之女。
原主打小就不知道自己還有個阿爺活著。
還是名門大將。
更不知道,遠在京都還有三個叔叔。
半個月前,素未謀面的二叔派人接她們回京都。
接上來的第二天,她便被威脅上了婚輦。
結果死在洞房花燭的合歡酒下。
夢裡女子說,復仇是她活下去的籌碼,否則,靈魂將灰飛煙滅。
所以這仇,還得及時報了。
「嘎吱~」 女子拉開了門。
「小、小姐,您...要去哪?」翠珠詫異的看著自家小姐。
「自然是要請我夫君回來,行洞房之禮。」
「啊?」翠珠瞪大著眼珠子,顫顫巍巍的跟了上去。
女子走出院子,深深吸氣,清風、花草香混合著新鮮泥巴的味道鑽入鼻腔,讓人有種肺部重裝的輕鬆。
今日行大婚禮前,世子牽過她的手之後,突然變了主意,迎娶一女子作妾。
這……她能理解。
畢竟世子迎娶的,是盛世牡丹花侯府二叔的女兒姜初雪,嫁過來的卻是鄉下來的小野菊,擱這要臉面的世子手裡,確實不好受。
所以下毒之人,極有可能是府里的人。
第一嫌疑人便是世子——顧珩。
「世子夫人,世子爺已經休息了。」門口的嬤嬤阻攔。
姜芷惜沉了沉臉色,目光如鉤的盯著嬤嬤。
嬤嬤齊齊退開了,畢竟曲幽居還是世子妃做主。
姜芷惜剛抬腳,又被兩婢女攔住了去路。
「世子爺吩咐,不允許任何人打擾……」
「妾室留主君屋子留宿過夜,按律,輕則禁足月余,重責發賣……」她壓著嗓子,儘量擺出主母的姿態。
只怪這身子的嗓門太過輕柔,若是不用點勁,說出來的話像撓痒痒。
「嘎吱....」
門從裡邊打開了。
紅妝柔弱的女子屈身行禮,「妾身裊裊,見過世子妃。」
女子語氣溫柔,動作優雅,神情輕慢。
姜芷惜無視女子的做作,徑直走進去。
她不想失身,裡邊的狼狗應該吃飽了吧。
繞過屏風,見著幔簾下一男子,身形修長。五官俊朗,長髮披肩,慵懶的抬起深邃的眸子。
瞬間,青絲滑進了敞開的胸肌里……
額......
姜芷惜目光絲毫沒有避諱,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
若是今日洞房,濕身好像更貼切……
鼻尖傳過來一絲藥味,川芎、冰片......有點像救心解毒丸。
「你中毒了?」她開口。
顧珩細捻的手指停下,晦暗的眸光里閃過一絲驚艷轉而變成詫異。
姜芷惜不確定的走近幾步,鼻尖傳來一股異樣的味道,是麝香。
他中毒了,怎麼會用麝香?
探究的目光在世子身上掃視,蒼白的臉色短短片刻有了幾分紅潤,證明他方才服藥了。
藥丸短時間內有用,等藥物一過,鐵定倒下。
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裊裊看著對視的二人,緩緩走到臥榻邊,柔輕的整理顧珩的衣襟。
姜芷惜看著眼前的狗男女,真想上去打上幾巴掌泄恨。
為了給自己續命,她暫且忍了。
憑著記憶行禮,「子時已過,夫君該回去了。」
「本世不願呢?」顧珩神色揶揄,越過姜芷惜,走到屏風後,伸手等候伺候更衣。
姜芷惜走到他後背輕聲道,「聽聞世子爺打小聰慧,今日一見,不過是同門抬舉,還不如三歲稚兒,為了一時的快活,想要英年早逝!」
顧珩蹙眉,轉身瞬間伸手將她壓在牆面上,氣場冷冽,臉色晦暗,語氣低沉的可怕,「再說一遍?」
哼,有趣。
算漏的一枚棋子。
姜芷惜吃痛的動了動手腕,對方行伍之人,她的掙扎不過是以卵擊石。
隨即附身在他耳邊,「我可以救你,乖乖回去!」
顧珩忽的冷笑,薄唇勾起,鬆開的手滑向女子的臉頰,「夫人好算計。」
「彼此彼此。」姜芷惜回懟,細細的觀察顧珩陰鶩的臉色,帶著半分不羈。
方才男子臉色瞬息萬變……嚇得她差點跪下了。
急忙安慰自己。
不怕不怕,對方不過是個活著的兵馬俑。
顧珩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興致,手指掠過女子的唇,戲謔的俯身想吻上去。
「啪!」
響亮的耳光在屋子裡響起。
姜芷惜手頓在半空。
靠,打重了,這臉是鐵板做的嗎?
疼!疼!
顧珩斷了興致,陰鶩的眸光里摻雜著深究,指腹在女子臉上流連,聲音嘶啞,
「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