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2024-08-23 22:31:46 作者: 望三山
  光著的那隻腳被一個男人握住,還被握得結結實實,這怪異的感覺讓顧元白瞬間沉了臉色,他想抽出腳,卻抵不過薛遠的勁道。

  薛遠這完全就是故意的。

  顧元白抬起另外一隻還穿著龍靴的腳,猛力踹上了薛遠,但薛遠已經有所防備,他老老實實地挨下了這一腳,還撩起眼皮,朝著顧元白輕鬆一笑。

  「給朕……」霧水順著呼吸進入喉嚨,嗆得顧元白一個勁的咳嗽。薛遠手裡握著的腳也跟著他的咳嗽在抖動,聖上咳嗽得厲害,但薛遠卻好整以暇地將另外一隻龍靴褪下,扔下錦襪,聖上的另一隻精緻腳踝也入了他的手掌之中。

  田福生早就不在這裡,這裡也沒有別人。薛遠看著咳得眼睛都紅了的小皇帝,看著自己把控住小皇帝的雙腳以至於讓他動彈不得,有一股奇異的滿足心態升起。這裡沒有別人,而小皇帝一個人明顯抵不過身強體壯的薛遠。薛遠咧開笑,幾乎有種自己在欺負這個皇帝的感覺。

  咳嗽聲漸漸停了,胸口起伏,顧元白的眼神越來越冷靜,等他平復了呼吸之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很好,薛遠。」

  是那日罰了薛遠時說的一句話。

  薛遠笑容不停,他故意划過皇帝的腳心,緩聲道:「臣怕聖上受了寒,乃是一片忠心。」

  「忠心,」顧元白點了點頭,唇角冷笑,下一刻就高聲道,「來人。」

  殿中忽的闖進了數十名侍衛,帶頭的正是侍衛長。他快步走到顧元白跟前,沉聲道:「臣在。」

  顧元白要從薛遠手裡抽出腳,但這個時候了薛遠都還敢不鬆手,顧元白都要氣笑了,「給朕放開你的手。」

  薛遠這才笑眯眯地鬆開了手。

  聖上赤腳走到了池邊,轉身冷眼看著面上帶笑的薛遠,「將他扔下水。」

  侍衛們未曾有分毫的停頓,下一瞬就動了起來,他們將薛遠扔到了水裡,其中又有四個人跳下了池子裡,按住薛遠防止著他逃竄。

  薛遠分毫不掙扎,還直直地看著顧元白,就跟在期待顧元白能做什麼一樣。

  顧元白能做的事情多了。

  未來攝政王被壓著頭沉在水中,直到呼吸不過來氣才被猛得扯了起來。來回數次,殿中只聽得水流激烈晃動的聲音,薛遠頭上的發束散開,呼吸粗重,直到顧元白覺得夠了,才讓人停了下來。

  顧元白走到池邊坐下,緩緩道:「薛遠,舒服嗎?」

  「舒服,」薛遠呼呼喘著粗氣,他雙眼泛著紅血絲,嘴角一扯,「聖上泡過的浴湯,臣自然覺得舒服。」

  顧元白臉色一沉,薛遠就是來故意噁心他的。

  薛遠當然是故意噁心他的,摸了他一下腳就這麼生氣,都是男人摸一下怎麼了?他薛遠也不喜歡男人行嗎?

  小皇帝不喜歡被人摸,偏偏他薛遠也忍不了氣。

  侍衛們臉色怒火重重,壓著薛遠的力道加重,薛遠一聲不吭,只是偶爾看著周圍四個侍衛的眼神陰沉的嚇人。

  顧元白臉色不好看地道:「放開他。」

  四個侍衛不情願地放開了薛遠,薛遠在水中站直,浴池中的水也只到他的胯部,他揉著手腕,露出一個獠牙陰惻的笑容來。

  「聖上,」他好聲好氣地道,「臣伺候著您泡泉?」

  「滾吧,」顧元白道,「去外頭跪著,給朕的一池泉水賠罪。」

  他被埋在池子裡,好幾次都喘不上來氣了,結果還要跟這個池子賠罪。

  薛遠抬步走出池子,跟著侍衛們一起往外走去。這座殿是皇上泡泉用的,自然不止一個泉池,快要出了這道門時,薛遠趁著拐角的間隙餘光一瞥,就看到小皇帝起身往另一處走的畫面。

  地上的水漬跟了小皇帝一路,小皇帝還是赤腳,玉一般的腳比地上的白玉料還要乾淨。薛遠也拖著一身的水,他想,小皇帝身體這麼病弱,又是薄衣又是赤腳,會不會生了病?

  薛遠沒忍住笑了。

  人哪能這麼弱呢?

  *

  等顧元白從殿中出來之後,他已經換上了乾淨整潔的一身裡衣。

  其他衣服被各位宮侍拿在手裡,等他出了殿就一一為他穿上,宮女為他拭去發上水珠,道:「聖上,新科進士已經夸完官了,街上熱鬧得很呢。」

  「今日是新科進士們的好日子,」顧元白微微一笑,「金榜題名,開心是應該的。」


  朝廷每次會試後都會花很多的錢,就是為了給新科進士一個夢一般的金榜題名日,朝廷越是弄得場面大名聲響,天下讀書人就會越嚮往科舉。

  顧元白對這種場面樂見其成,「過兩年武舉來臨時,到時候會更熱鬧。」

  大恆朝的武舉是五年一次,選拔的武舉生同新科進士有著相同的待遇。武舉出來的學子並不單單只考個人軍技能力和體力,還需要熟讀兵書,熟識不同的地理形勢,還需要考沙盤推攻、安營紮寨、棧道糧食、奇襲防攻等各種問題。

  朝廷現在想要有什麼大動作,還是會被國庫限制,但最好的糧草銀錢都緊著大恆的士兵,步兵粗糧加干餅,頓頓都能飽腹,重步兵和騎兵偶爾還能吃到葷腥。但這樣還不夠,要想讓大恆的士兵各個孔武有力、高大健壯,必有的肉食和水果也要補充得上。

  這個冬天,顧元白原本是打算趁著邊關遊牧民族缺糧少油的時候開放邊關互市,去打通少數民族中養牛馬的流通渠道,用低價的銀錢買下好畜生,然後一部分高價販賣到大恆富庶之地,一部分留作軍餉養兵養馬,給他們加一加油葷。

  但他的一個風寒卻生生將這個冬日給拖了下去,只能等待下一個機會。

  顧元白看重兵,願意花錢養兵,大恆的士兵當然也知道。這個冬日還未到,秋中就有聖上發下來的冬衣。餉銀從來不曾拖欠,按月分餉,士兵主動去領,必定將餉銀分到每一個人手裡。軍中設有監管處,以防有人囊中吞私或者欺壓兵人,分發餉銀的時候,高層將領無論風雨都要親自坐鎮。

  安插在軍中的監察處的人也很上道,他們早就將顧元白的洗腦教育深深刻在了腦子裡,並毫不鬆懈地同周圍的軍友安利著聖上的一片厚待士兵之心。

  光發餉銀這回事,雖然顧元白不能現身在一旁,但是士兵們心裡記著的嘴裡念叨的都是「聖上仁德」,他們覺得自己是為聖上打仗,而不是為了將軍打仗。不管那些將軍都尉怎麼想,反正監察處的人都為此感到驕傲和鬥志滿滿。

  就因為聖上優待他們,他們才更有幹勁。宮中的禁軍也是勤勤懇懇、半分不敢鬆懈。上次處置了幾個被李煥忽悠住的禁軍時,宮裡的兵比顧元白還要生氣。

  薛遠不是第一次進宮,但還是第一次和宮中的侍衛們近距離接觸。他們一走到殿外,那些侍衛們就用沉沉的目光瞪著他,似乎恨不得就地就殺了薛遠。

  比護主的狗還誇張。

  張緒侍衛長冷聲道:「薛公子既然進了宮,成了聖上的守衛,那就要以聖上為主。聖上的想法就是我等的目標,聖上的命令就是我等存在的意義。」

  薛遠一身濕漉,濕透了侍衛服緊貼他強健有力的身軀,他的肌肉中積蓄的力量不輸這些侍衛,整個人好像蓄勢待發的野狼,尋找著暴起的機會。

  「張大人說的是,」薛遠掛上溫和的笑,慢騰騰道,「臣也是在關心聖上的身子。」

  張緒侍衛並不在知道在他們進殿之前發生了什麼事,但明顯不信薛遠此刻的言論,他冷哼一聲,沉聲道:「最好是這樣。」

  張緒身旁的侍衛們看著薛遠的目光不善,但誰都沒有率先出言。薛遠找了一處地方跪下,將散亂的發束重新錮正,等身上的衣物都快被太陽給曬乾了之後,殿中終於傳來了響動。

  薛遠回頭一看,就看到小皇帝面色微微紅潤,比起先前的蒼白,現在倒是顯得健康多了。薛遠頭一低,小皇帝腳上明黃色的龍靴已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雙月牙白色繡有龍紋的長靴,想必先前他碰過的那雙,以後定是見不到了。

  皇帝用的東西各個都是頂好的物件,若是發上有水,水珠不沾衣,即刻就能從衣物上跟珠子一樣的滑落。

  顧元白一邊走,一邊同身邊的小太監說話,田福生被他趕去休息,現在在身邊隨侍的是田福生的小徒弟,「等朕中午睡覺時,你去將吏部尚書同參知政事召來,命他們一個時辰之後於宣政殿見朕。」

  「是,」小太監細細記下,欲言又止道,「聖上,您還未用膳……」

  「朕不餓,」顧元白眉頭一皺,想了想自己的胃,還是嘆了一口氣妥協,「傳膳吧,讓御膳房少做幾樣,做些清淡養胃的,不用多費心思。」

  「是。」

  說是不用多費心思,但近日來聖上用的膳食越來越少,御膳房的眾多大廚已經心生忐忑,焦慮得恨不得拿出來生平武藝,根本不敢不用心。

  聖上要吃清淡的東西,等最後上桌時,顧元白就看到了一道膚如凝脂的白玉豆腐。白玉豆腐溫溫熱熱,沒有半絲劃痕,真的如同玉做的一般,上面灑滿米粉和湯料,勺子一挖,入口即化。


  除了白玉豆腐,御膳房還上了小巧玲瓏的餃子,一口咬下鮮汁在嘴裡迸發,皮薄的幾乎像是透明的了,醋碟放在一旁,這個餃子的大小即便是孩童也能一口一個,顧元白吃著吃著,還吃了不少。

  周圍服侍他的宮侍面上都帶著欣喜的笑,薛遠畢竟是薛將軍之子,他同張緒一樣都隨侍在顧元白的兩旁,此刻他們就站在殿中,看著聖上在用著膳食。

  張緒侍衛默默看了一會兒,臉上也不由有了點克制的笑意。

  待用完膳後,顧元白被伺候著淨手漱了口,進入內殿小憩。

  殿中門窗關禁,昏昏沉沉,身體因為泡泉而極其懶散,沒有多久,顧元白就徹底沉入了睡眠。

  *

  顧元白是被難受醒的。

  他半坐起身,嗓子干啞難耐,頭腦中的眩暈感不止沒有減少,反而更加沉重了,好像注滿了水一般,沉得抬不起頭。

  「來人……」喉間發疼,胸口發悶,顧元白抓緊了床架,大口大口的呼吸。

  他應當還沒有睡夠一個時辰,此刻內殿之中沒有一個人。顧元白閉了閉眼,緩了力氣之後,就拿起床旁的玉佩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片刻之後內殿就闖入了一批人,殿內驟然闖入了光亮,顧元白偏頭皺了皺眉。

  「聖上!」

  侍衛長甫一看到顧元白的臉色就是一驚,他轉頭就往外跑去叫御醫。顧元白低咳幾聲,宮侍都有些手忙腳亂,倒水的倒水,拿毛巾的拿毛巾,火盆一一端來,也為聖上更好了衣。

  薛遠站在一邊,看著顧元白這個樣子,沒想到他當真生病了。

  這也實在是……太過嬌貴了。

  顧元白被扶著起身,雙腳探出床外,小太監正要為他穿上鞋襪,就被人趕到了一邊。

  薛遠單膝跪地,相當熟練自然地握住了顧元白的腳,一握上去就是眉頭一緊,真的像個忠臣一般,憂心忡忡道:「怎麼這麼冰?」

  他手心滾燙,熱氣傳來時舒服極了,至少比穿上鞋襪舒服。

  顧元白披上狐裘,坐在床上還要裹著被,從被子裡露出一張燒得面無表情的臉來,他看著薛遠,目光好像就在看一個皮毛尚且有用的畜生。啞聲命令道:「那你就給朕焐熱了。」

  薛遠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他將小皇帝的一雙玉腳塞到懷裡,小腹跟前,然後雙手寬袖層層蓋上,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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