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丑是我

2024-08-23 22:43:23 作者: 故箏
  程謹是來找席乘昀的。

  他沒想到一期節目下來,沒能和偶像搭上一句話,白綺像個該死的黏人精,始終走在席乘昀的身邊。

  程謹故意等到節目組的車離開之後,他才獨特找了過來。

  結果沒想到……

  邱思川看著他,淡淡問:「來找席老師?」

  程謹被人戳中心思,當然就不好答了。而且邱思川這個人,臉色總是白白的,看著就陰陰的。

  程謹擠出笑容:「沒聽見嗎?我和你一樣啊,我也來找白綺。」

  邱思川審視了他一眼:「你找他幹什麼?」

  程謹編不出來了。

  這時候門開了,尚廣站在那裡,皮笑肉不笑地沖他們說:「都進來,來找咱們白先生的啊?」

  程謹腿剛邁出去,就聽見邱思川說:「我不進去了,我在外面等他。」

  這話一出,弄得尚廣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邱思川可是個正宗同性戀啊。

  這念頭從腦子裡一閃,尚廣就覺得自己真夠慘的,一邊又擔心席哥不能假戲真做,一邊又得操心別人不能給席哥戴綠帽。

  「我馬上出來!」門內,白綺應了一聲。

  然後大家只聽得一陣衣物摩擦的窸窣聲,白綺穿著米白色的麵包服,從門口擠出來了。整個人看上去像是一個大號棉花糖,又蓬鬆又柔軟。

  「怎麼了?什麼事?」白綺一邊問,一邊還抬手正了正腦袋上的帽子。沒辦法,這邊太冷了。

  「巧克力我吃了。」邱思川笑了笑,「所以也來送點東西給你。」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田埂:「我們去那裡說?」

  白綺點了下頭,跟著他一塊兒走了過去。

  程謹:「他們幹嘛去?」

  尚廣:?

  尚廣心說你問我啊,那我問誰去?

  程謹:「送個東西而已,好好的為什麼要走到一邊去說話?」

  他一皺眉:「我得去看看。」他得替他偶像盯著啊!像白綺這樣年輕貌美的小妖精,指不准什麼時候就一個劈叉,腳踏兩條船了呢?

  尚廣:「哎……」關他什麼事兒啊?

  一陣風吹來,尚廣頓覺後頸汗毛直立,他猛地一回頭,發現席乘昀就站在那裡:「席、席哥?」

  席乘昀似乎是思考了下,他說:「我們也去看看。」

  尚廣:?

  他這幾天的心情可以說是用「驚恐」來形容也不為過了。

  像席乘昀這樣看起來光風霽月君子式的人物,今天也會去聽牆角了?!

  這邊程謹剛一走到,他就聽見邱思川問:「你年紀還不大?怎麼會突然和一個如日中天正當紅的明星結婚呢?」

  白綺心想這個問題可好回答了。

  白綺輕聲說:「因為我愛他啊。」說完,他又覺得這有點缺乏細節,不夠動人。於是他抬起頭來,望著邱思川,問:「你了解席乘昀嗎?」

  他當然不了解。

  邱思川張了張嘴。


  大家或許都以為他艱苦打拼那些年,骨子裡是自卑的。不,他其實是過分自傲的。所以,他從不會去崇拜自己的同行。又何談了解呢?

  白綺:「他之前在國外讀書,第一次出道是十六歲那年。那一年,他被邀請擔任了一場高奢秀的臨時模特。

  「到現在很多人都會稱讚他敬業。但『敬業』兩個字,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他第一次走T台,因為居住的地方距離太遠,他就提前一晚到達了現場,然後在附近找了個公園休息……」

  「他的第二份通告,是給一個知名女歌手拍MV。女歌手故意刁難長著華人面孔的他。MV里的場景是游泳池,於是對方要他無數次綁著威亞,從三樓跳入游泳池。他一次比一次做得更完美,最後那個MV拿了大獎……」

  「他回到國內,拍攝了第一部電影,然後拿了第一個大獎。但因為與導演的理念不相同,他在表演時更堅持自己,導致此後這個導演總是不遺餘力地詆毀他,並企圖破壞他的每一個電影項目……」

  「他吃過很多苦,也拿過很多獎。苦難和榮耀的光芒,造就了一個獨一無二的席乘昀。」

  「而我深深地喜歡著這個獨一無二的席乘昀,喜歡到想要借星星的光輝,作他加冕時的大道。如果可以,我也想化作那一點星星的光輝。」

  邱思川聽了後,靜默半天不語。

  偷偷摸摸躲在大棚旁邊的程謹也被震撼在了那裡,他自認為足夠崇拜、足夠喜歡席乘昀。可他說不出來這些話。

  我根本沒有想像中那麼了解席乘昀,我也遠遠還不夠喜歡他。

  程謹愣愣地想。

  所以天底下喜歡席乘昀的人那麼多,卻偏偏只有一個白綺和席哥結婚了。

  陪著席乘昀走到至今的經紀人尚廣,聽了這一番話,都本能地眼圈紅了紅。

  白綺真是個太合格的對象了,他竟然將席哥了解得這麼清楚,很多以前尚廣都不知道的東西,白綺卻都記在了心裡。不容易啊,走到今天這一步是真的不容易。

  尚廣心裡一面感覺酸楚,一面又擔心席哥被這麼一番漂亮話給徹底哄走了。

  他不由連忙回頭去看席乘昀的神色,卻見席乘昀的表情有點……微妙?

  還似笑非笑???

  是我有毛病嗎?

  尚廣恍惚了一瞬。

  我都有點扛不住的東西,席哥竟然不為所動?

  尚廣又扭頭看了一眼席乘昀,卻發現他眼底的光又分明更亮了一些,不再像是之前那樣,仿佛沉於黑暗之中。

  就好像……好像那於黑暗中長久沉睡著的巨獸,突然甦醒過來,終於睜開他的雙眸,看向了這片大地。

  半晌。

  邱思川說:「我知道了。」

  邱思川頓了下,露出一分不忍:「那你想過,也許他沒那麼喜歡你嗎?」

  程謹:!

  邱思川這人果然陰陰的!

  竟然能當著白綺的面說這樣的話!

  「為什麼這麼說?」白綺虛心學習。

  是我們哪裡演得不夠好嗎。

  邱思川沉聲說:「外界對席影帝的評價都很高,他們不僅誇他敬業,也誇他為人處處滴水不漏。就是媒體,也很少有對他惡評的。足見席影帝的情商之高,做事之周全。」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在這樣充裕的一天時間裡,沒有去調整自己的禮物。」

  「好,假設手頭沒有工具,無法調整。那麼在送出不那麼合適的禮物時,席影帝一定會提前告訴你,抱歉,錶帶寬了,之後還可以再調,依然希望你能喜歡。」

  「可他卻是在扣上你手腕的時候,才發覺到錶帶寬了。」邱思川一頓。

  「要麼,他對禮物並不上心;要麼,他根本不清楚你手腕的大小,你們這樣親密,卻連手都沒有握過嗎?」

  白綺:。

  這可問住我了。

  尚廣也不由再度回頭去看席乘昀。對啊,有點奇怪,要扮演得滴水不漏,對席哥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啊。

  席乘昀臉上的笑意斂去了不少,像是在思考什麼。

  所有人都以為他只是在鏡頭下演戲。

  但事實上,他無時無刻都在演戲。

  可突然有那麼一瞬間。

  他演戲竟然出了紕漏。

  這對於席乘昀來說,也是完全陌生的體驗。

  席乘昀抿了下唇,準備走出去為白綺解圍了。

  卻聽見白綺說:「沒關係呀,我們了解彼此別的尺寸就好了啊!誰在乎這個啊?」

  席乘昀的步子猛地一頓:「……」

  邱思川:「……」

  尚廣&程謹:「……」

  程謹想說我聽不懂,但腦內的小火車還是控制不住地,污污污朝著另一個方向開走了。

  邱思川都不知道該說他是年紀太小,還是說他真的對席乘昀愛到了死去活來。

  「他不愛你也沒關係嗎?」邱思川問。

  白綺這台詞接得可熟練了:「沒關係呀,我喜歡他就好了。」

  就是表情多少有點過於陽光了。

  邱思川望著他的模樣,心想這和絕大部分的人都不一樣,和他想像中更不一樣。

  別人說出「沒關係我愛他就好」的時候,表情大都是痛苦、沮喪,充滿陰翳的。

  他們已經把愛情這件事,從蜜糖變成了泥潭。

  通透的是白綺。

  不是他。

  白綺從始至終都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

  他還自以為白綺或許需要他的安撫與勸誡。

  邱思川不再糾結,總覺得壓在心頭困擾很久的東西,都轉眼卸下了。

  邱思川將手裡的東西塞到了白綺的掌心,他說:「禮物。」

  白綺攤開手掌。

  那是一個小福袋。

  白綺:「祝我財源廣進原地發財?」

  邱思川:「……」

  不是嗎?

  白綺:「那是祝我好運爆棚買彩票中一個億?喝飲料都能再來一瓶?」

  邱思川哭笑不得。

  他本來不是這個意思。

  他是希望白綺承載著他的祝願,不要活得像他一樣糟糕、固執、遮蔽雙眼,他希望白綺能獲得自己想要的感情。


  但現在……

  邱思川:「……嗯,就這些意思,都有。身體健康,天天開心。都有。」

  白綺甜甜一笑:「謝謝。你也一樣。」

  邱思川:「我會的。」

  程謹在一邊偷看得恍恍惚惚紅紅火火。

  邱思川不是要搞點事嗎?他不是想偷挖我偶像的牆角嗎?他怎麼還反被白綺說服了呢?

  尚廣也是無語。

  白綺這張嘴真是絕了。

  邱思川:「程謹有什麼話要說,不如也現在說?」

  程謹驚了一跳。

  然後白綺也轉過了頭,朝大棚的方向看去,臉上有一點點驚訝。

  搞了半天,邱思川知道後面有人躲著偷聽呢。

  程謹心說邱思川心機可真深哪!

  這要是剛才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我席哥的婚姻破裂不就在眼前了嗎?

  「說啊。」邱思川冷冷地望著程謹。

  程謹打了個激靈:「我……沒話可說。」他都忘了自己是來找席乘昀的了。

  邱思川輕嗤一聲,並不怕得罪程謹。

  尚廣站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時間也不早了,趕緊都走,免得一會兒趕不上飛機了。」

  程謹是第一個溜的。

  邱思川對白綺輕輕笑了下,才說了聲:「再見。」

  一轉眼,這裡就只剩下了白綺三人。

  席乘昀先是轉頭深深看了一眼身後的大棚,好像還在回憶那天印在腦中的花海。

  他說:「把那個水晶缸帶上。」

  尚廣實在憋不住說了句:「您怎麼不把那大棚里的花全帶回去呢?」

  席乘昀頓了片刻:「嗯,那就都帶上。」

  尚廣無語凝噎兩行淚。

  但自己說出的話,撤回也來不及了。

  尚廣親手去抱了水晶缸,然後把剩下的交給了其他工作人員處理。

  水晶缸里的月季在溫度保持之下,並沒有那麼快蔫下來,看著依舊嬌艷美麗。

  席乘昀接過來,將它單手托在懷中,說:「上車。」

  助理們幫著拎了行李箱,然後去了後面的車裡。白綺就輕輕鬆鬆地和席乘昀上了前面的車。

  哪怕剛才是當著當事人的面,說了那麼一長串誇讚追捧的話,白綺也是絲毫沒有臉紅的。

  等尚廣也上了車,司機一踩油門。

  他們慢慢駛離了這片別有魅力的鄉土。

  席乘昀又拿過了白綺的手機,好像是把裡面的信息發給了誰,另作記錄。

  白綺估計他剛才說的「一鍵清空」了,也就是隨口編的,目的是不希望他去翻私信看見裡面的內容。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席乘昀突然出聲:「你剛才講述的關於我十六歲第一次被邀請T台走秀,露宿公園,是假的。」

  「我反覆跳游泳池,是假的。」

  「和導演理念不合,被多次詆毀,是假的。」


  但當時白綺認認真真地講著假故事,模樣有點可愛是真的。

  他轉過頭,盯著白綺,真情實感地笑了起來,眉眼更顯得俊美無比。

  他說:「那些經歷都是網上營銷號瞎編的。」

  白綺:「……」

  尚廣:?!

  小丑竟是我自己?!

  尚廣受到的衝擊無疑最大。

  搞了半天,他才是聽了那段話,最真情實感的那一個人。

  當時席哥不是似笑非笑,是真的在笑。

  白綺:「所以真實情況是什麼樣的呢?」

  可惡。

  怪他事前調研工作過於片面了!這個漏洞一定要彌補上。

  席乘昀很少和人別人說起自己的過往,但他都帶著白綺去見過蔣家人,剩下的倒也好像無足輕重了。

  席乘昀臉上笑意依舊,比起那疏淡漠然的樣子,這會兒顯得真實了很多。

  他慢條斯理地說:「那個高奢品牌請我去走秀,根本請不起我。」

  尚廣:「……」

  白綺:「……」

  席乘昀:「是席家在國外交好的家族的子弟,和我玩了一個遊戲。我賭輸了。所以我才去做了一次T台模特。」

  「跳游泳池那次也是打賭輸了。」

  「電影那次,大概是營銷號覺得電影背後的故事,需要一段藝術性創作……」

  尚廣整個人都恍惚了。

  他就說呢。

  當時聽著是有點感動,但怎麼聽都怎麼有點像營銷號發的公關通稿那味兒呢?

  然後他為了將細節補充得更加有那味兒,又進行了二度再創作,於是故事內容就越發離譜了。

  什麼苦難和榮耀的光芒造就了與眾不同的席乘昀。

  這要是換成畫畫,東畫歪一筆,西畫歪一筆,出來的就是個缺胳膊少腿兒,鼻子長嘴巴上的席乘昀了。

  白綺心說。

  白綺:「啊這。」

  不行,他絕不翻車。

  白綺振振有詞道:「但是無數巧妙的藝術性加工,增添了不一樣的動人風采,它打動了更多的人。」

  尚廣差點給他豎個大拇指。

  您可真是娛樂圈的滄海遺珠啊!

  不管是演戲還是搞公關軟文,您都是那百年難遇一天才啊!

  唯獨席乘昀臉上的笑意又透不進眼底里去了。

  所以……

  白綺更喜歡營銷號胡編亂造的那個席乘昀嗎?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就讓席乘昀感覺到了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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