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乘昀的步子一頓,又好氣又好笑,說:「嗯,那綺綺開個價吧。」
席乘昀的口吻聽上去正兒八經,這下反倒是白綺不好意思了起來。白綺不自覺地結巴了一下:「嗯,嗯,……五毛錢。只接受現金,不要線上轉帳。」
席乘昀的步子又頓住了。
白綺這下察覺到了,於是不自覺地也跟著頓了頓。他無端有點緊張,忍不住攥了攥手指,轉頭問:「怎麼了?」「是太貴了嗎?」
怎麼會貴?
席乘昀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喉頭不自覺地發緊。
白綺太可愛了。
說「這是另外的價錢」的白綺很可愛,說「五毛錢,只接受現金」的白綺也很可愛。
問「太貴了嗎」的白綺,也可愛得要命。
可愛到,他想要忽視場內的所有人,將白綺緊緊扣在懷裡,將他變小,揣在自己的兜里,置於心尖上。
白綺輕輕吸了口氣,覺得氣氛有點怪異。
好像有一張無形的網落下來,將他籠在了其中。輕輕碰一下,會傳遞來一點酥麻的感覺,讓他的心跳都不知不覺變快了。
白綺眨了眨眼,故作輕快地說:「嗯……一毛錢也可以啦。」
席乘昀的嗓音略低啞,他應聲:「好。」
但白綺不知道他說的是「一毛錢好」還是別的什麼好。
而這時候鄭導已經按不住,又催促了一聲:「席老師,幹什麼呢這麼慢?您這是要走上十天十夜啊?」
片場裡的人忍不住笑了笑,一邊朝白綺投去了更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這倆過於恩愛了啊!
席乘昀抬眸,不高不低地應了聲:「來了。」
等走到椅子前,席乘昀先坐了下去,一隻手搭在桌案上,白色的略顯寬闊的袖口,松垮地垂落了一部分,上面還隱約可見繡有青色的花紋。
劇本中的班鈺人喜歡穿白色衣袍。
他自詡正道,所行之事,一樁樁一件件都對得起自己的本心。於是殺人時,濺在那白袍上,他也不覺得髒,反而覺得漂亮。
這樣的衣袍,穿在席乘昀的身上,與他那張過分俊美的面容相得益彰。
一個俊美非常,且又風度翩翩的反派,就這樣出現在了鏡頭之下。
他微微抬起頭,眸光冷淡。
嘴角噙著笑,但又無法從他的身上窺出半分屬於正常人的和善。
白綺不自覺地呼吸一滯。
他曾經在宿舍里,連夜熬著去看席乘昀演的電影。而這一刻,好像那電影裡的人,破開了熒幕,走到了他的面前。
這樣的衝擊力是比熒幕之中,更要大得多得多。
這就是天生的演員。
哪怕導演根本沒有喊開始,他也有著極強的信念感,當他坐下來,他就是班鈺人。
白綺腦中飛快地轉動著李玉這個角色的人設。
好像……也並不太難?
白綺的目光垂下,與席乘昀對接。
席乘昀淡淡道:「鄭名拍戲,喜歡作一個朦朧和細節化的處理。他不會將鏡頭對準人的臉來拍,越是情緒化的場景,他越喜歡講究故事感。他的運鏡,會是從你的身後開始,當你穿過走廊,走到了我的面前,機位就會定在你的身後。」
他的口吻屬於班鈺人,說出來的話又屬於席乘昀,這給了白綺一種很強烈的,仿佛兩個人融為一體的感覺。
「所以……」
席乘昀抬起手,按在了白綺的腰間。
白綺猝不及防地彎腰趴伏了下去,然後又被席乘昀穩穩地架住了。
席乘昀的手按在他的背脊處,順著那條弧線緩緩往下滑去,他低聲道:「所以從後面的機位拍過來,你的後背弓起來的弧度,一定要漂亮……」
白綺的呼吸一下變輕,渾身的肌肉都不自覺地繃緊了。
好像被席乘昀輕輕按壓過的地方,都滾燙了起來。
白綺:「……唔。」
演戲……真難。
席乘昀微微抬著頭,那雙冷淡而又格外好看的眼眸,彰顯著他骨子裡的倨傲孤高。
他說:「綺綺,親我。」
白綺的目光撞入他的眼底。
然後就好像被緊緊縛住了一樣,再也收不回來了。
白綺一手牢牢扶住椅子的扶手,嘗試著再度俯身下去。
有那麼一瞬間,他的腦中閃過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如果他沒有答應和席乘昀來客串,那麼此刻和席乘昀搭戲的又該是誰呢?會是誰站在這裡,由席乘昀低聲細語地教授著,應該擺出怎麼樣漂亮的腰線……
席乘昀突然抬手壓住了他的手背,然後順勢探入袖中,當他觸上手臂那一片肌膚的時候,白綺不自覺地打了個抖,手指蜷緊。
席乘昀緊跟著將他的衣袖往後推了推,露出了一截白皙的手腕。
這讓白綺恍惚間有種,好像被席乘昀一點點剝去了外殼的感覺。
席乘昀的動作並沒有就此結束。
他強勢地扣住了白綺的掌心,將他的手指,一根一根輕輕地掰開。
「綺綺,你要把手指舒展開,露出來,讓鏡頭拍到它最漂亮的樣子……」
席乘昀的聲音低沉,仿佛還帶上了一點誘哄的意味。
好像打開的並不止是他的手指一般。
白綺幾乎只能憑本能地去回應他。
他往席乘昀的方向伏倒得更近了一點,彼此的呼吸好像都能清楚地感知到。
「現在,可以親了嗎?」
白綺小聲問。
模樣乖巧極了。
席乘昀喉頭動了下:「嗯。」
一剎那間,白綺沒有想太多。
這次親的不是下巴,不是喉結。
是劇本里李玉第一次笨拙而小心的試探。
是白綺輕輕蹭上去的一個吻。
……好像和親別的地方也沒有什麼區別?
只是會柔軟一點。
白綺腦子裡剛升起這樣的念頭。
「一會兒抓椅子扶手。」席乘昀說。
話音落下那一刻,席乘昀牢牢按住了他的腰,然後反被動為主動,將那一個寡淡的僅僅只是輕輕貼上去的吻,瞬間變了味道。
席乘昀的吻強勢且熱烈。
白綺覺得自己像是一隻脫水的魚,失了氧,也失去了力氣,只能被他一隻手按住,就這樣地被親吻著。
他本能地想要抓住點什麼東西。
然後準確無誤地攀住了一旁的椅子扶手。
他不知道自己抓得有多用力。
但指尖傳遞來的那股麻麻的觸覺,好像都經由血管,一點一點地走遍了他的全身。
恍惚間,他覺得自己好像從席乘昀身上嗅到了一點味道,像是松針的味道,像是雨後泥土的味道。
像是他高中那一年,第一次走入農場時,彎下腰,從花叢樹林間,嗅到的味道。
農場裡的人問他:「在幹什麼?」
他指著漫山遍野,說:「我在聞春天的氣味兒。」
對方笑他:「城裡公子哥兒就是不一樣哈,這也能聞出個春天的味道。」「這小孩兒上語文課的時候,一定拿滿分。」
他沒有反駁他們。
他自以為找到了解決家裡困境的出路,他可以不用擔心露宿街頭,不用擔心家破了窟窿。他覺得眼前的,那就是他喜歡的味道……
白綺本能地閉下了眼。
然後輕飄飄地本能地抓住了席乘昀的衣襟。
這個動作卻不知道為什麼,好像進一步地取悅了面前的男人,好像注入了一劑剛強有力的強心劑。
如果說眼前的席乘昀,仿佛完整地和劇本里的班鈺人相重疊,如同披著人皮的猙獰獸類。
那麼此刻的他,就跟掙脫了束縛的鎖鏈一樣。
他的吻變得更加的狂風驟雨。
白綺已經有點跟不上氣兒了。
他發現自己會演的東西有很多,可獨獨演不好這個。
席乘昀的臉色沒有變化。
他的眼眸還緊緊地冷靜地注視著白綺。
他如果睜開眼,將目光落在我的臉上,他也許會感覺到害怕。
席乘昀心想。
但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他太習慣於用冷靜的目光去審視這個世界。
可只要白綺沖他輕輕笑一下,他就能學著露出更真誠的溫柔的神色。
席乘昀輕撫了下白綺的背脊,然後終於才鬆開了他的唇。
但席乘昀並沒有就此挪開,而是依舊緊貼在白綺的臉頰邊,他低聲問:「會發抖嗎?」
白綺的思緒緩緩回籠、變得清明。
他抬起眼眸。
眼底的水光像是要將席乘昀溺斃在裡面。
席乘昀想要去撫弄他的眼眶,但用了極大的力氣才拼命忍住了。
白綺沒有出聲,他竭力地將自己帶入進那個角色,然後在席乘昀的面前一點點地戰慄了起來。
這是發抖著,將刀捅在班鈺人腰上的李玉。
席乘昀忍不住抿唇輕輕笑了下。
他覺得白綺實在太可愛了。
連勤勤懇懇學著戰慄發抖的模樣,都可愛壞了。
可愛到讓人想要將他揉得亂七八糟。
白綺小聲問:「這樣就好嗎?」
席乘昀:「嗯。」他頓了下,補充道:「特別棒。」
白綺眉飛色舞。
眼底仿佛落入了鑽光點點。
「我還要把什麼演給鏡頭呢?」白綺問。
席乘昀:「你殺了我之後,不敢看血,你也怕我沒有死,你只能牢牢地趴伏在我的身上,動也不敢動。鏡頭會一點點推進。機位會轉移到你的右上方。你就靠在我的肩頭,緩緩別過臉。」
他說著,抬起手,按在白綺的側臉輪廓上。
「就把這裡,半張臉漂亮的線條,展示給鏡頭看。」他的手指飛快地沿著面部弧度滑過,還勾落了白綺耳邊的幾縷髮絲。
白綺的呼吸頓了頓。
覺得臉痒痒的。
心尖好像也痒痒的。
席老師真會誇人啊。
白綺不自覺地心想。
好像被他的手碰過的地方,在他嘴裡都是漂亮的地方。
而片場的這頭。
鄭導:???
鄭導:「我喊開始了嗎?」
他一摔喇叭:「他自己當導演去,這狗比!就會勾勾搭搭小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鄭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