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張惠撐著略有些疲憊的身子早早起來做飯了。
林永是被寶貝女兒的小腳給踢醒的，他正夢見自己六十多歲孤獨終老的那些日子，那是他揮之不去的噩夢，再也不想過那樣的生活了。
摸著軟嫩的嬰兒小腿，林永竟有些愛不釋手了。
幾十年都沒有過這樣踏實的感覺，更覺得倍感珍惜。
一陣米香隨著清晨的海風飄入他的鼻孔，林永輕拍幾下將醒未醒的女兒，讓她繼續入睡。
小嬰兒還是要多睡覺才長個兒。
林永起床就看見妻子拿著長勺忙活，心疼地去抱了抱。
「媳婦兒，你才生完怎麼就早起了，我還說讓我來做飯呢。」
張惠以前沒能坐好月子，落下了病根，林永想起就心酸不已。
「等你起來煮飯，吃完就中午了，去叫爹他們起來吧，飯好了。」
等到全家都起床後，一家人便圍在老舊的原木桌邊準備吃早飯。
桌上是幾副碗筷、一碗拌好的鹹菜、一小碟豆腐乳。
林永知道這個時期的林家，家庭條件太有限了，全靠勤勞節儉的張惠持家。
雖然現在賺了點，但是還完債以後也沒剩多少。
加上林有為心心念念要存錢蓋房，不敢亂花錢。
早餐都是隨便煮點，能果腹就滿足了。
但即使是紅薯白粥和鹹菜，也被張惠那一雙巧手做的噴香誘人。
張惠被林永叫去休息後，還在床邊抱著女兒餵奶，林永有些心疼自己妻子。
「媳婦兒，我不是買了奶粉麼，你去吃飯，我給孩子兌點奶粉。」
奶粉這麼貴的東西，張惠哪兒捨得頓頓給孩子喝。
但看見丈夫突然變這麼體貼，還是一陣欣慰，眼中熱熱的，鼻頭也酸了。
她搖搖頭，柔聲說：「行，你快去吃飯。」
林永回到桌上喝粥，吃完飯後，他對林康說：
「哥，趕緊去嫂嫂家吧，別急著回來，一定要把嫂子哄高興了，這段時間委屈嫂嫂了。」
林康懷裡揣著林永給他的兩千塊，又看了看對面，一臉慚愧的父親。
「嗯，我現在就去她家，你跟爸好好出海。」
他點了點頭，心裡高興，弟弟真的懂事兒了。
一家人就怕有人沒個正形，只要林永現在開始也跟著好好幹活兒，這個家一定能越來越興旺。
林康走之前還放心不下父親，一直幫父親準備出海的東西。
直到林有為已經穿好連體膠鞋，東西也都齊全，才出門走了。
臨走時，林有為拿了一千塊要給他。
「不用了，小永昨天賣魚賺了錢，給了我兩千呢。」
林康看了看四周無人，才掀開衣兜兒給林有為看。
「爸，這錢你還是留著以後蓋房子吧，我這邊也是能省就省，帶回來也能多添幾塊瓦。」
望著那厚厚的一沓錢林有為愣住了。
他有些複雜的回頭看了看正在抱女兒的林永，一時間內心無比感慨。
臭小子終於出息，像個男人了。
願意拿這麼多錢給大哥，說明他懂大哥為他付出了多少。
林康走了。
看著大兒子的背影，林有為嘆了口氣回頭催促。
「你小子還不趕快些，再晚了好航道都被別家給占了。」
漁民們都是趕早去海上找位置，運氣好的看到魚群浮到海面曬太陽就會搶先去占著，一網撒下去就抵別家一天的勞獲。
父子倆剛走到家門口，三五個頭髮蓬亂的青年就走了過來，扯住林永的袖子。
這些是林永的狐朋狗友。
當年林有為和張惠就看這些混混不順眼，但林永卻很欣賞他們。
為此一家人經常吵得不可開交。
看著這群朋友，林永心裡犯嘀咕。
這群人一大早來他家門口是過來找他幹啥？
稍一思索，林永也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昨天賣魚賺錢的事情，全村都傳遍了，這幾個傢伙怎麼會不知道？
「林永你小子，呵呵，不錯啊！」
一個滿臉黝黑頭髮蓬亂，鬍子拉碴的漢子推了一把林永的胸口。
他叫王大鐵，人高馬大，不愛乾淨，從小混到大。
「什麼不錯了？」
林永摸著頭，裝作不知所以的樣子。
「裝，你繼續裝。咱們村誰不知道你林家昨天出海乾了票大的，還是你做主賣的。」
漢子舉起右手，拇指和食指互相摩挲著。
「聽說是好幾百呢…」
「大哥，是好幾千！」另一個跟班混子提醒道。
「哦，對對對，好幾千！這麼多錢，可不能忘了兄弟我呀，咱們可是過命的交情！永子你不夠義氣啊！」
「隔壁村開了家烤全羊，兄弟我都問好價了，一百塊一隻，那肉可香了。」
「永哥有錢，帶我們飛！」
林永得知他們的來意，便知他今天不去赴這個局，這些人恐怕散不了。
一旁的林有為臉上本來就很不爽。
他對這幾個混子是深惡痛絕，總覺得就是這些人帶壞了兒子。
此時聽到他們這樣說，立馬一腳往其中一個身上踹去。
「滾滾滾，一群混蛋，以後別來找林永，哪兒來的回哪兒去，不准到林家門口晃！」
眼瞅著林永突然懂事了，都願意跟著自己出海打魚。
人都是學壞容易學好難，可別又被這些懶漢給帶去玩懶了。
「嘿，林叔你這是什麼意思？林永這小子少吃了我請的酒飯？」
王大鐵不樂意了。
「這有來有回，他之前沒錢我也不嫌棄他，現在有了不想著兄弟們，說不過去吧！」
說這話的時候，王大鐵盯著林永眼神不善。
他到要看看，這個兄弟懂不懂事。
有福不同享的朋友，他要來幹什麼？
林永對上王大鐵的眼神，自然知道他什麼意思。
他想了想果斷開口道：
「說得好，共患年也要共富貴，爸今天委屈你一個人先去打魚。」
林有為瞪圓眼睛，氣得不輕：「你真要跟著他們去鬼混？」
屋子裡一直偷聽關注的張惠，這心裡一個咯噔，很是失望。
她很怕這麼好的林永，跟那些人一混，又會變成之前一樣。
「明天去。」
林有為聽見這話，氣得拿起網子就想打這個逆子：「行，滾去吃你的烤全羊去！以後打魚你也甭去了！」
王大鐵等人都被嚇了一跳，這老傢伙打魚多年，動起手來還是很生猛的。
「老爹，信我。我不是去玩兒的！」
躲閃中，林永無奈喊道。
林有為看著兒子那雙真誠的眼睛，沉思片刻冷哼一聲自己走了。
林永的話，他不敢有太多期望，別給他惹事都謝天謝地了，還讓他過好日子，想都不敢想。